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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米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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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粱克文和楚柔飛往美國。

  婚禮在一個星期後舉行。除了牧師及雙方父母,沒有任何人參與,在神的見證中兩人立下誓言。

  最後牧師宣佈。「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原本和諧的氣氛在牧師這句話之後變得尷尬,梁克文坐在輪椅上,楚柔站著;但楚柔沒有多想立即俯下身子,等待梁克文的親吻。

  雙方的父母在等待中露出了鼓勵式的笑臉,牧師善意地假裝乾咳,催促他們。

  梁克文瞥著楚柔閉上的眼睛及她唇邊恬適的微笑,但他只是瞥著,遲遲沒有行動。

  楚柔偷偷睜開眼,卻驚見梁克文僵硬的表情,兩人互看了三秒鐘,他冷峻地將瞼別開了。他——沒有吻她!

  牧師悄悄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深感罪過,歉意地宣佈禮成。

  每個人的臉部表情都有些許的不自然,楚柔挺直背脊強顏歡笑地將梁克文推出教堂,空中沒有紛飛的彩紙綵帶,只有滿天憂鬱的藍。

  梁克文的雙親將這一切都看在眼底,但他們也無法說些什麼,在這節骨眼也許多說多錯,那就不如不說吧;而楚柔的雙親,除了不滿也只有暗自歎息,因為這是女兒的選擇,但楚柔的抉擇究竟是對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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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程的車上,楚柔一直都在找合理的解釋來彌補心中的傷口——為什麼他拒絕吻她?

  千思百轉,她找不到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她悄然看向梁克文,但他和她之間保持著距離,他靠窗而坐將臉朝向車窗外,楚柔真的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家」到了,這棟樑克文稱之為「森苑」的私人獨幢豪華別墅,位於好萊塢著名的比佛利山莊,由於他並沒有和父母同住,所以「森苑」只屬於他們倆。

  司機將車停在庭院中,協助梁克文下車,楚柔像平時一樣也下車去幫忙,但梁克文一臉森沈地閃躲了她的手,沒有讓她攙扶,他坐上輪椅,逕自從已改良過的走道進入屋中。

  楚柔手足無措的愣在當場。

  樹梢的鳥兒啁啾著悅耳的歌聲,但她聽不到,寬廣的庭院中花香裊裊,但她聞不到,優美的雲朵停佇在華屋的上頭,但她看不到……

  她只知道他突然的冷漠,令她心裡十分難過。

  她緩慢地步進大屋,管家朝她走來,拿來了分離式話筒給她。「太太,你的電話。」

  「謝謝。」楚柔接過電話。

  「喂,爸——」不知為何聽見爸爸的聲音竟叫她心一揪,鼻頭一酸,眼眶濕潤了。

  「我和你阿姨搭下一班飛機回台灣。」

  她心中有說不出的難過,但她仍振作地對爸爸說:「那麼,一路順風。」

  「保重。」

  「我會的。」她聽得出父親語重心長,其實楚雲揚覺得楚柔受委屈了,這麼草率的婚禮,連宴客都沒有,如果不是楚柔堅持,他是怎麼也會反對的。

  電話那頭換成了古綺霞。「小柔如果住不慣儘管回來,知道嗎?」

  楚柔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覺得身上這席婚紗好沉重。

  「謝謝你,媽。」世界上只有媽媽才會真正關心自己的兒女,也只有真正關心兒女的人配得上這個稱呼,也許她早該這麼改口叫她了,她對她的愛護有加,對父親的無微不至,對家庭的認真負責,並不遜於親生母親。

  古綺霞為楚柔這聲「媽」而眼眶灼熱。

  「記住我的話。」古綺霞再次道。「再見了,女兒。」

  「再見,媽媽。」

  掛上了電話,楚柔似乎聽見飛機飛過晴空的聲響,有一部分的心思隨著那聲音的消逝而空白了。

  她空虛地歎了口氣,走上二樓的主臥室裡,進了更衣間褪去白紗,卸了妝。

  雖名為主臥室,但其實是楚柔一個人在使用。為了上下樓方便,梁克文住在一樓的書房。

  有獨自的空間或許是件好事,但自從她來美國,他從沒有碰過她,連親吻都不曾,她一直以為他是心情不佳,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心似乎離她愈來愈遠了……

  不不,她怎會想那麼遠、那麼多呢?他不過是沒有在婚禮中吻她,不過是方才拒絕了她的幫忙,她為何要如此多心呢?她雖落寞卻還沒有灰心啊——她仍期盼著他會有站起來的一天,她仍抱存著一絲希望,希望會有奇跡出現啊,醫生說過那不是不可能,雖然只有千分之一的機率。克文需要的是她的安慰,而不是她的胡思亂想。

  楚柔定了定神,換上家居服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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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克文將自己關在幽暗的書房裡,這場婚禮帶給他的不是喜悅,而是前所未有的屈辱感。

  當牧師宣佈他可以親吻新娘時,當他看見楚柔彎下腰來,他的自尊被嚴重挫傷——那等於大聲宣告了他是殘障的!

  他所不想接受的事實,卻被迫得在眾人面前呈現;但楚柔是無辜的,絕對無辜的,可是他卻因她的無辜而更加挫折……

  「克文——」門外傳來楚柔溫柔的聲音。「我可以進來嗎?」

  「我累了。」他垂眸深歎。

  「那……那我不打擾你了。」楚柔心緒是抑鬱的,然而語氣卻溫順而體諒。

  她垂著雙肩,沮喪地正欲離開,書房的門卻開了,梁克文出現在門後。

  「柔……」

  她一轉身看見了他眼中的歉意。

  「對不起。」他說。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英俊的臉,溫熱的淚刺痛了她的雙眼,她走向他,蹲在他的跟前。「沒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她的包容、她的柔順,令他心疼不已。

  「但如果你放不下心,那就給我一個吻做為補償。」她卑微地、小心地對他說。

  他瞅著她,不忍看她如此小心翼翼,他們一直是無話不說親密貼心的,他其實不想改變兩人原有的關係!

  他的唇壓了下來,她合上眼,長長睫毛上的水霧滾落在腮邊,雙手繞上他的頸子,邀請他更貼近自己。

  他深切的吻說明了心中對她的渴望,但定在她腰上的手卻始終沒有恣意的游移……

  她的唇像軟軟的雲朵,他的吻卻像一首無奈的悲歌。

  「你在誘惑我?」他壓抑地問。

  「愛我……」她解下衣衫,拉起他的大手放在自己胸口。

  他的手在撫觸到她胸前的柔軟時觸電般地收回,悲歎瞬間化成怒火,臉上原有的平和深情急速被嚴峻及冷酷取代。

  她還沒意會過來,他就怒氣沖沖面目森寒地對她低吼——

  「千萬不要把你的快樂建築在我的痛苦上!」

  「我……」楚柔來不及驚愕,梁克文卻已急遽的退進了書房,房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那聲關門的巨響令人震耳欲聾,令人心驚膽戰!她覺得他關上的彷彿不只是一道門,而是他們之間所有的感情,卻也抖落了一地的悲情。

  楚柔雙手顫抖地拉緊了衣襟,驚惶委屈的淚蓄滿眼眶。

  這就是她的新婚之日嗎?

  她打了個寒顫,心底惴慄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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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澳洲

  「走開,走開……什麼一千萬澳幣,去找閻羅王拿吧!」柴大衛在睡夢中驚叫,雙手騰空揮打,像是噩夢纏身。

  他的驚叫吵得陪宿的酒女小紅都醒了過來。

  「不干我的事,我只要你教訓他,沒叫你去死!」他又叫著。

  「柴大爺,你在說什麼,你要我教訓誰?我只負責陪宿啊,但一千萬澳幣,我可以考慮陪你到天長地久了。」小紅一頭霧水地回嘴,她以為柴大衛是在罵她,她睡眼惺忪地取下隨身聽纏在脖子上的耳機線,迷迷糊糊的按了音樂開關,打開床頭燈才發現柴大衛額上全是汗,而且激動地說著夢話。

  原來不是罵她,但這是她下海陪宿以來,聽到最吵人的夢話了。

  她睡不著了,伸伸懶腰,攏攏秀髮,乾脆坐了起來。

  「死小東,你本來就是個無業遊民,死後就該是個孤魂野鬼……」

  小紅瞧著柴大衛在睡夢中猙獰且驚恐的嘴臉,覺得不太對勁,聽到他罵的人好像有些耳熟,恍若在哪裡聽說過……

  喔!她記起來了,是前陣子在新聞熱烈報導過的——那個把一個醫生和知名旅館總經理撞成重傷的人就叫小東!

  她還記得,那個旅館總經理是柴大衛追求的女人!

  小紅蹙著眉,狐疑地看著柴大衛,柴大衛當下又戰慄地吼了一句:「死小東,一千萬澳幣,找閻王爺要去!說了只是要教訓他們而已……誰要你喝得爛醉,你是自作自受,不干我柴大衛的事。」

  小紅心一驚,跳下床去,不安地取了自己的衣服穿上。

  她邊穿邊想,把她聽到的夢話片段,用她在男人堆裡混得精明的腦袋組合成串。

  「某人叫小東去教訓某人,事成了某人會給小東一千萬澳幣,結果小東掛了,於是小東向閻羅王請了假,來向某人要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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