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臉……」
韓譽苦笑,「先前被賊人下蠱,出了紅斑,現下還沒好全。」
蕭衍點頭,仍有一絲猶豫。
韓譽從懷中拉出一塊系紅繩的紫玉,「這是我韓家的傳家之寶。」
蕭衍細細的端詳著那塊紫玉,色澤柔潤的玉珮上,一面刻著龍鳳呈祥,一面刻著「南陽韓氏」四個字,南陽是韓家的郡望。
蕭衍點頭,「這塊玉我看過,那時候還佩在你爹腰上,想來是你出生後他傳了你……」看到故人的東西,他眼眶有些灼熱。
至此,他是完全相信韓譽是韓復洵的兒子了!
「你說……是方大人要你們來的?你們在哪兒見到他?」他有些激動的問。
「方大人?」卻換來韓譽跟鳳悅兒的驚訝。
蕭衍自嘲的笑了笑,「瞧我……都這麼多年了,還總是沿用舊稱呼。」
「你是方爺爺的……」鳳悅兒好奇他們的關係。
「我是他的護衛,跟在他身邊十多年的時間……一直到他被流放貴州為止。」
原來如此……鳳悅兒回答他先前的問題:「我是貴州苗族人,方爺爺現在住在我族中,已經十多年了。」
蕭衍點頭,聽到故主安好很是欣慰。
「蕭大叔,方老爺子說來找你就會知道真相……這是……」韓譽把話題拉了回來。
蕭衍訝然,「你不知道當年發生的事?大人都沒告訴你?!」
「是。晚輩的確對發生過什麼事一概不知。」所以此刻的他心中才會如此忐忑。
蕭衍皺眉,思索了一下,「你爹過世後這十五年,你在何處?是什麼人將你扶養長大的?怎麼會對當年的事一無所知?」韓復洵出事後,他曾經尋找過他的兒子,可是音訊全無,就像是世間不曾有此人一樣。
現在眼前的青年確實是韓復洶的後人沒錯,但他竟對自己父親的事情一無所知?!
蕭衍思索著方不羈要韓譽來找他的用意,拿捏著要給他知道多少真相?
韓譽聞言,心中微微泛過酸楚,想起楊纖纖在客棧中的談話,但仍是冷靜回道:「我五歲時娘親過世,我就一直是奶娘在帶。我爹出事後,奶娘送我到義父楊慕松家中——」
聽到這兒,蕭衍大驚,「你是楊慕松帶走的?!」左手狠狠的捶上桌子,喃喃自語道:「莫怪!莫怪!我怎麼也找不到你!」
「你找過我?!」韓譽驚訝。
蕭衍點頭,激動地說:「當年先是方大人被流放貴州,緊接著又是你爹出事……我飛馬追上方大人,告訴他你爹出了事,於是他就讓我找你……可是任憑我怎麼打聽,就是沒有關於你的一點消息!韓家那時是樹倒猢孫散……誰還知道小少爺上哪兒去了!」後來該他遇襲,重傷瀕死更沒了右臂……等他傷好要找人,就更加音訊全無。
原來是姓楊的帶走了韓門遺孤,他的心機之深沉真令人害怕!
但他怎麼不斬草除根?莫非是他良心發現……
蕭衍馬上推翻這個想法,不……不可能……
為了權力跟私慾,連一手提拔自己的恩師跟同門都殘害的人,豈會有良心可言?一定是他另有陰謀……
「楊慕松那廝……當真是陰險狡詐、卑鄙狠毒……」
聽到蕭衍也罵楊慕松,韓譽本能的氣憤起來,「蕭大叔!我義父是做了什麼?讓方老爺子這樣罵他!你也這樣罵他!」酒樓中聽到的那席話,到底還是比不過他心中十五年的親情,韓譽總是聽不得人家罵他義父。
蕭衍一雙利眼瞪向他,冷冷一哼,「怪不得方大人要我告訴你『真相』!因為你這個糊塗小子,竟然認賊做父!」他激動的伸手向外一指,「你道那楊慕松是誰?你義父?!」
蕭衍冷笑。
「他誣陷方大人,害他流放貴州;收買殺手,刺殺你親爹;還勾結滿人,通敵叛國!這樣的禽獸你叫得可親熱,義父?!」
韓譽受震撼的大退一步,鳳悅兒連忙扶住他。
他不敢置信的叫道:「你胡說!我義父不是這樣的人!」
蕭衍怒喝:「不信?!好!我就讓你看看證據!」
他拿出一個烏沉木雕的黑盒子遞給韓譽,「你自己看看吧!這就是方大人要我給你看的『真相』!」
韓譽打開木盒,起出裡面一封一封的書信。有方不羈跟他爹韓復洵的通信,也有楊慕松寫給滿人的書信。
他顫著手,一封看過一封,愈看愈是心痛如絞……
蕭衍在一旁回憶道:「十五年前……那時方大人是內閣首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第一重臣!他門下有兩個得意門生,我還記得他們是庚辰年的狀元跟榜眼,後來都官居內閣大學亡,深受皇上的重用。」
韓譽抬頭看他。
蕭衍繼續說道:「他們兩個,一個是你爹韓復洵,一個是那楊慕松。原本一切都好好的……直到方大人發現,楊慕松竟然跟滿人勾結……」他頓了頓,「方大人跟韓兄找上楊慕松,要他迷途知返,否則要舉發他……當時楊慕松哭著懺悔,保證一定會改過自新。就在大家以為雨過天青時,皇上突然下詔,革去方大人內閣首府之職,由楊慕松接任,並立即將大人流放貴州,大人連申冤的機會也沒有,就被拖上路了!
「這件事快得令我們措手不及,大人將楊慕松做惡的證據交給我,讓我轉交韓兄,但我還沒見到韓兄……他就已經遇害,後來我身受重傷,逼不得已詐死來避開他的追殺,這條右臂就是在那時失去的!如此人證、物證俱在……你還要認那奸賊為父嗎?」
韓譽顫著聲音開口,「讓我靜一靜好嗎?我要好好想一想……」
鳳悅兒懇求的看著蕭衍,韓譽今天知道的已經夠多、夠傷人了!他沒必要在這個節骨眼上,逼韓譽去做什麼抉擇。
蕭衍點頭,「你們一路風塵僕僕的,也累了……今天就先休息吧!」
他當然知道這對韓譽很殘忍,畢竟他十五年來是楊慕松養大的!
但如果他不這麼做,才真正是害了韓譽,也對不起故友韓復洶,跟主子方不羈!
唉……希望這個孩子能明白他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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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蕭家寨的客房,韓譽逕自坐在床沿沉思,鳳悅兒不敢驚擾他,於是坐在一旁靜靜的陪伴著。
良久,韓譽喃喃道:「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像是在自問,又像是在跟悅兒說。
鳳悅兒伸手握住他的,感覺到他的手掌都涼透了。
「悅兒……這是我頭一回感到如此的無所適從……」韓譽苦笑,「我最敬愛的義父,竟是害死我親爹的兇手;我最敬仰的義父,竟是勾結滿人的國賊;我最孺慕的義父,竟是陰狠狡詐、忘恩負義之徒……我一十五年的信仰,全然是一場騙局……」
「韓譽!」鳳悅兒心疼的叫道,她感覺得到,此刻的韓譽比中蠱時更加痛苦難當。
老天爺怎麼可以這樣對他!像是給他無盡的災難似的……
她該怎麼辦?她要怎麼幫他?鳳悅兒淌下淚,她想不到有什麼法子可以幫助他。
他是如此的痛苦……而她是如此的心疼……
「韓譽!不要想了……再想你要瘋了!」鳳悅兒叫道,引起韓譽的注意。
他伸過修長的手掌,撫上她溫潤的粉頰,「悅兒……別哭……」
鳳悅兒的小臉摩挲著他的大掌,喃喃道:「我不哭……我不哭……」他在此時還會惦著她是不是流了淚,她覺得好窩心。
韓譽勉強扯開一個笑容,「我沒事……別擔心……」他不想讓她擔心。
「騙人……嗚……你騙人……」這個時候他還要安慰她……鳳悅兒忍不住抽抽噎噎的哭了出來。
嗚……她不是故意要哭的……只是好心疼……
韓譽伸臂將悅兒抱進懷中,拍著她纖細的背脊哄道:「噓……我沒事的,你別哭……」他吻吻她光潔的額際,為她拭淚。
「韓譽……」鳳悅兒抬頭,望著近在咫尺的他,淚眼婆娑中,她在他臉上讀到悲傷跟心憐。
鳳悅兒怦然的想著……
她可以為他撫平哀傷嗎?
讓他知道……就算他失去了他的義父,甚至是他的所有,但他還擁有她!
鳳悅兒羞澀的環住他勁挺的腰,為自己大膽的想法感到難為情。
「悅兒?」韓譽也圈住她小巧的腰身,但不明白她怎麼將小臉埋得這樣緊?
半晌,鳳悅兒拉開兩人間的距離,脫下鞋襪,跪上床榻。
「韓譽……」她輕喚,萬分柔媚的望著他。
她輕輕的解開髮辮,讓如瀑的黑髮散成波浪般的簾幕。
她的指尖有些顫抖,但仍是堅定地解開她腰上的黃色緞帶。
見她寬衣解袍,韓譽驚詫的赧紅一張俊臉,「悅兒!」她在做什麼?!
除下外衫,中衣漸敞……開始露出裡面貼身的紅色兜衣。
韓譽大驚,連忙拉住她寬衣的小手,並連她手中抓著的中衣襟口一起合攏,「你……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