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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孟菲

  「勝算?」

  「對,喬楚南流放至關外之後,不是連封信都沒有嗎?如果是我,我不會丟下心愛的人不聞不問,就算受干刀萬剮之刑,我也會回來找你。」

  蘊菲別過頭去,不敢正視博宇灼熱而充滿感情的目光,她堅持地說:「楚南或許有不得已的苦衷。」

  「所以我才要帶著你去找他,看看他有什麼樣的『苦衷』。」博宇凝視著蘊菲,「你願意和我賭一賭嗎?」

  「賭什麼?」

  「我帶你去找喬楚南,賭一賭你和他之間的感情是否堅定不移。」博宇說,「賭注就是你,如果喬楚南對你果真沒有變心,那麼我就退出,把你還給他;可是如果他已經變心或另結新歡,那你答應我從今以後忘了他,重新接納我的感情。這樣很公平吧?」

  「你又何必為了我如此呢?表哥,我不值得你這樣。」

  「值不值得由我自己判斷,你只要回答賭或不賭。」博宇很堅持,「難道你對喬楚南的感情,其實不如你表現出來的那麼有信心,你害怕親眼見到他已經另結新歡,完全忘記了你。」

  「不會的,楚南不會的。」蘊菲大聲說,「好!我跟你賭!可是我也要先說,表哥,在這場賭局中你毫無勝算。」

  由杭州到北京一路上的行程,是坐船溯京杭大運河北上,風光秀麗之外,旅行也不辛苦,這道路博宇走過多次,對沿途的名勝古跡熟絡至極,和蘊菲說說談談,旅程中十分愉悅。

  離開北京之後改為陸路,比坐船苦多了,北風蔽日、塵土遮天,自小生長在江南水鄉的蘊菲,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北國的風塵之苦,但她不願給博宇添麻煩,咬著牙強自撐下來。

  「蘊菲,明天就要出山海關了。」博宇指著前方遠遠可見的一座三層樓關寨說,「關外比關內苦了不知多少,我擔心你的體力撐不下去,如果你信任我的話,不如你在臨近的客棧等,我一個人出關,打算確實以後,再來接你。」

  「表哥,我絕不是不信任你。」蘊非微紅著臉說,「我也知道你是體恤我,不要緊的,我不會拖累你,什麼苦我都能吃!我只是太心急了,想早一刻見到楚南,早一刻知道他平安無事。」

  博宇還能說什麼?只有報以苦澀的笑容,酸酸的說:「喬楚南真是個幸運兒,相隔千里,卻能讓你念念不忘。」

  「表哥!」蘊菲深悔不該觸動他的心病,又不知如何解釋。

  「算了,是我不好。」博宇打了自己的手心一下,「出發前約好了,一路上不說讓你覺得尷尬的話,你別介意。」

  「怎麼會呢?」蘊菲一路上想了很久的一件事,此時乘機說了出來,「表哥,我想你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關外道路不好走,所以我這身女裝處處惹人注目,多所不便,怕會連累了你,因此我想更換男裝,這樣比較方便。」

  「好,就依你吧!」博宇不表反對,「我這就去替你準備更換的男裝。你就早點安歇,明日一早還要趕著出關呢!」

  分隔關內、關外的山海關,束臨大海、北面接著連綿不絕的崇山峻嶺,是山、海交會之處,所以得名。

  山海關也是萬里長城的起點,門樓上有塊大匾,遠遠就可以望見,上面寫著五個大字——「天下第一關」,出關之後約兩、三里的路程,就遇到一道狹嶺,送別的人大都送到此地。

  博宇告訴蘊菲,「這道嶺有兩個名字,出關的人回頭看,叫做「淒惶嶺』,因為充軍到關外,今生恐怕再難有返鄉的機會;可是從人關的人看,即將返回故鄉、重見親人,便改叫『歡喜嶺』。」

  「對我來說,出關時看它,也叫『歡喜嶺』。」蘊菲心搖神馳,一顆心早已飛到千里外的喬楚南身上。

  博宇明白她的心思,心中忍不住酸楚,千里護送佳人,為她備嘗辛苦,到頭來她的一顆心還是牢牢的繫在喬楚南身上,令他情何以堪。

  蘊菲察覺了他的心境變化,柔聲問:「表哥,你生氣了?我又說錯話了。」

  「不!你說的對,如果此去順利找到喬楚南,重圓花燭之約,對你來說,這道嶺就是『歡喜嶺』。」博宇接著苦笑自嘲,「可是這樣一來,這道嶺就是我的『淒惶嶺』了。」

  他坦白道出自己的心意,蘊菲又羞又窘,又有些歉意,過了嶺,聽見同行的旅客說起附近有個著名的千年古跡,為了轉換博宇鬱悶的心情,便主動央求他帶她去參觀這個名勝。

  這個古跡原來是秦代的「孟姜女祠」,紀念家喻戶曉的一段故事;孟姜女萬里尋夫,來到長城修築工地,才知道丈夫萬祀良已經不在人世,一慟之下,哭倒了長城,她死後就葬在此地。祠前的一座小丘,據傳便是孟姜女的埋骨之處,而墳前有塊突兀的巨石,可以讓人爬上去眺望關內和關外,俗稱為「望夫石」。

  蘊菲站在望夫石上,極目四望,雲海相接、山遠路遙,她忽然有一種茫茫無依的感覺,天下之大,要去尋找一個久已不通音訊的人,真如大海撈針,萬一最後的結果,竟如孟姜女和萬祀良般天人相隔、幽冥異路,她又該如何呢?

  這個想法讓她腿都軟了,幾乎沒有勇氣再繼續往後的路程,下了望夫石,蘊菲強裝出笑臉,不想讓博宇察覺她的心境變化。可是博宇何等精明,何等關切著她,只一瞥間,就猜出她心底的恐懼。

  「蘊菲,別擔心!」博宇拍拍她的肩,安慰著說,「我想喬楚南不會有事,關外並不是地獄,居民也不在少數,除了冷一點,日子和江南差不了多少。」

  「謝謝你,表哥。」蘊菲感激的說,「你為我做了太多太多的事,我不知如何報答你才好。」

  「別謝我,其實我幫你,也是幫自己。」博宇招呼馬車過來,「我們回去吧!你既然擔心,這兩天就先加緊趕路,到了盛京應該可以打聽出一點消息。」

  可是到了盛京之後,博宇動用了很多官場上的關係,卻打聽不出半點消息,蘊菲反過來安慰他,「表哥,別太心急,慢慢打聽。」

  「蘊菲,你不知道,流人貶謫關外,一般在尚陽堡、烏拉城和寧古塔三地,這三地除了流放的罪人和官差之外,外人不能輕易人城。」博宇皺著眉說,「我原先的計晝是先查出喬楚南被發放至何處,再請盛京將軍府內的熟人出一封公文,調他來此相會。」

  「可是楚南真的是被流放到寧古塔了呀!」蘊菲也心急起來,「我爹說他看過發配的公文,寫得清清楚楚。」

  「這可奇怪了!吉林將軍處有所有流犯的姓名和發配處,每年複查一次,怎麼會沒有他的名字呢?」

  「那該怎麼辦?」蘊菲失望極了,歷盡干山萬水,千里迢迢的來尋人,難道終究是一場空嗎?莫非楚南和她只是一對情深緣淺的鴛侶,今生今世注定只能相知,卻無緣相守嗎?

  第九章

  其實,喬楚南真的不在寧古塔,他和蘊菲一樣,此刻人就在盛京城內,而且是在盛京將軍府內。

  「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采之欲遣誰?所思在遠道,還顧挲舊鄉,長路漫浩浩,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盛京將軍凌飛揚清朗的吟唱一遍,轉頭笑著對楚南說:「楚南兄,這首芙蓉吟真是太美了。小王若非得你指引,帶領我讀漢文,不能領略如此的詩文之美。」

  楚南神思恍惚,根本沒聽進凌飛揚誇讚他的話,他的耳際仍迴盪著清越的芙蓉吟: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他的心悠悠的飛向柔媚的江南水鄉,飛向那一汪績紛的荷花池……

  在那樣一個黎明時分、曉霧迷離的五月清晨,他聽過最美的芙蓉吟。

  滿池蓮花初初開啟,嬌嫩的花瓣幽靜綻放,每一朵都似在詠唱著對水鄉最深刻的眷戀,蓮葉上緩緩滾動的露珠,清澈若伊人的明眸。

  那一天,楚南在宿醉中意外醒轉,信步走到後花園,杳無人跡的花園有些冷清,而芙蓉池畔卻迥蕩著若有似無的歌吟之聲。

  他在池畔駐足,靜對著滿池的水生花,花顏清麗,馥郁沁人,楚南有一種驚艷的感覺,彷彿重新邂逅一次芙蓉,他讓自己的視覺,盡情貪戀一池芳菲。

  許久、許久之後,薄霧散盡,水面上飄來陣陣柔滑的笑聲,楚南怔了怔,難道芙蓉真解人意,竟能笑語嗎?

  楚南四下搜尋,在蓮池的另一角,楊柳蔭下,長辮雙雙的蘊菲和梳著丫髻的春雨相依而立,蘊菲伸出一截皓腕,手指纖纖如玉,指向池中最遠、也最艷麗的一朵紅荷。

  春雨持著一根柳枝,伸向水中央,卻是怎麼也構不著那朵紅荷。

  楚南想也沒想,縱身入水,在泥沼中前行,俯身探手,從眾多爭艷的荷花中,獨獨擷取了最受蘊菲青睞的那株亭亭紅荷,轉身上岸,朝蘊菲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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