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膽敢在我的警告下仍違抗我。」他口中嚴厲地宣告:心裡卻越來越有玩興。從來沒人對他這樣過,使他充滿了新鮮感。「少給我得寸進尺!」
「抱歉!」她低下頭,不敢看他。
「別以為我告訴你這件事,就代表我承認你。我向來不會吝惜告訴別人他們失敗的原因。」這個月去媽媽墳前祭拜她的時候,他想起了這段往事,才「順便」告訴她的。
也怪不得四哥,對他來說,她和媽媽就是這個家的侵略者,而且還登堂入室,打入了在日本能呼風喚雨的夕木家核心。
四哥繼承了他媽媽的心願,要當一頭保護領土的獅子,對外來人豎起警覺的汗毛,對她早就有敵對心態,蓄勢待發。
突然,她笑了出來。
「怎麼了?」她還笑得出來?
「你討厭的是所有可能當你妹妹的人,而不是我這個人。」
「你卻是要當我妹妹的人。」
「討厭和喜歡也只是一線之差,說不定有一天你會喜歡我!」
「很好啊,多學了點日文,就會來反駁我了?」他冷冷地譏諷著。
她又忍不住笑了出來。「其實你是很溫柔的人。」
他皺起眉,實在很懷疑她究竟有沒有學好日文,竟用「溫柔」這詞去形容他?
「因為你不希望傷到你媽媽的心啊!」雖然也因為這樣,他才會看她不順眼,可是她知道這也是人之常情。
「明夏。」
「甚麼?」四哥這還是頭一回叫她名宇呢!
「你這樣單純會被人欺負的,不准你在外頭隨便亂說話!」看她不懂的樣子,他就生氣:氣她的傻氣,也氣自己為甚麼浪費時間和口水跟她長篇大論。「在日本上流社會的圈子,不能讓自己有被人欺負的把柄。」
明夏會心一笑,發現四哥口不對心,嘴上說的話不好聽,心裡卻為她好。那她更要取得他的認同,一輩子當他的妹妹。
「從明天開始,你來跟我學日文。」
「為甚麼?」她驚訝地問。
「爸爸叫我教你。」即使他有多不願意,但父命難違。
「那……麻煩你了。」她充滿了笑容。
「知道會麻煩我就好。」他有點不耐煩地揮揮手。
「四少爺,你起床了嗎?」小林太太公式化地在門外叫喚。
「起來了。」他習慣性地回應,完全不在乎明夏還在自己房間。
小林太大一進來,看到新任五小姐竟然在四少爺的房間出現,眼中有點驚訝,但很快就回復了漠然的眼光。「少爺,小姐,早安。」
果然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管家,看到奇異的事也不會有明顯的情緒波動。不過就算她不說,夕木式明也知道她正疑惑,曾與他不歡而散的明夏,為何今天會大清早的在他這兒?
明夏有點尷尬地點頭。「我先回自己房裡去。」接著站起來,急急走出去。
她走後,夕木式明狀若無心,突然用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語氣,對小林太大說:「要讓誰進出我這裡,是我的自由。」他要怎樣就怎樣,別人管不了,也管不得。
但聽在小林太太耳中,這話並不是宣示主權,而是他有意駁斥她打擾了兩人。
她這個在夕木家服務了四十年的老婆子,瞭解的比誰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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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這裡一年多,明夏已完全適應夕木家繁複的生活,習慣屋裡所有僕役尊稱她為五小姐,日文也進步了很多。她有了一班侍從保鑣,供她使喚。聽說,這是當夕木家五小姐的「附加福利」,可是到目前為止,她不習慣每次進出都被人跟著。
好不容易看到經常不見人的四哥回來大宅,她立即去找他。
「你回來啦?」她笑著走向風塵僕僕的夕木式明,無視他身後的跟班。
趁著放暑假去東京個把月的夕木式明,踏入家門沒多久就看到她,除了有點意外,還有點驚喜。
沒錯,他是甫見她那一刻才突然記得家中多了她的存在。
以前除了一堆傭人和保鑣外,多數就只剩他一人坐鎮這座大宅。爸爸現在通常會待在東京打理公司的事,假期才回京都,而兄姊長期在外,不常回大宅。
「甚麼事?」夕木式明瞥她一眼,沒有停下腳步,隨即走過她身邊。
「沒甚麼,只是有事想跟你商量。」她疾步追著他,只差沒拉住他。
「說吧。」她竟然有事要跟他商量?他和她有甚麼好商量的?
「我不需要那麼多的保鑣和傭人。」
還以為是甚麼事,原來只是這等小事!「不可以。」他想也沒想就拒絕。
「為甚麼?」她不死心地追問。
在旁的傭人們開始為五小姐冒出冷汗來。
從來沒有人敢質疑冷酷無情的四少爺說出的話,而她還有膽反問他!
「這是你應有的東西,難道這不是你們一直想得到的嗎?」夕木家給予的排場可是眾人夢寐以求的。
明夏面色驟變,卻馬上回復原來的表情。他還是不能忘掉那段恩怨情仇,還要天天掛在口邊,樂此不疲地挖苦她。可是一想到造成他心理陰影的原因和經過,她就氣不起來,她能氣他甚麼?他自己也是受害者啊!
她裝作沒聽見,若無其事地說:「我只是想有些許個人喘息的空間,不需要這些優秀的人才,跟在我這個不可能出甚麼事的人身後。」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女生,她能有甚麼事?
「讓他們跟著,對你有好處。」這個毫無抵抗能力的女人,敢說自己不可能出事?夕木家財雄勢大,有多少人想找機會從他們身上撈油水,包括綁架!
「甚麼好處?」
「總之不行。」就算他再怎樣不承認她,她被爸爸承認為夕木家的人,以及爸爸把她交給他看著,都已經是鐵一般的事實,他不可能讓她出甚麼岔子,讓他的能力受到懷疑及批評。
「我不會有事的!」
「不行。」她動搖不了他。「身為夕木家的人,就理應學會被人跟隨!」
「為甚麼理應學會?」明夏忿忿地看他,眉皺起來。「沒人會盯上這樣生面孔的我,只要你別派人跟在我身後,就沒有人知道我是夕木家的人!」都一年了,她都沒甚麼不安,證明她不會有事的。
「你甚麼時候開始變得越來越反叛了?」膽敢這樣跟他說話?!
「我沒有,是你越來越專橫了。」
現在簡直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夕木式明面容扭曲,臉色鐵青,雙拳緊握得格格作響,全身陷入了繃緊的狀態。
明夏也被他驟變的臉色嚇了一跳,閉口不言。
「怎麼又換上了那小媳婦似的臉,剛才不是很凶悍的樣子嗎?」
全屋的人都被四少爺的冶面嚇得不敢作聲,視線全落在那個個子只及他肩頭的五小姐身上。
明夏不是變反叛了,而是開始覺得現在的一切跟她格格不入。她來這裡也一年多了,他經常早出晚歸,當然不知道她平日在家的狀況。她也想融入這個新家庭,可是卻沒有她想得那麼容易……
他不知道,當她一個人在家時,她是怎樣吃力地維持夕木家五小姐的形象,去應付一群不安好心的「親戚」,受盡冷嘲熱諷!這樣也就算了,她只是想在外出時變回一個普通人,難道她也沒有這樣的自由嗎?
「四哥,我知道這小小的請求對你很微不足道的,算我求你好不好?」明夏嘗試心平氣和地勸他。
「誰讓你叫我四哥?」夕木式明發出平淡的聲調,可是這聲調異常陰冷,彷彿是從陰間吹來的陣陣寒風,吹過眾人的耳邊時,不禁令他們抖動起來。
「我不是你哥哥!」他冷眼掃向她,用眼神再度重申這個事實。
這一年多來,她沒有再這樣叫過他,他以為她夠聰明,聽得懂這是他的禁忌,可是現在卻再次犯下這禁忌。
他的臉色難看到極點,盛怒卻不爆發出來的火氣已經熔化了所有東西。「給我撤去她身邊所有人。」
「四少爺!」已隸屬於明夏的保鑣不解一向英明的四少爺,怎會因一時意起而置五小姐的安危於不顧。
「別說了,我只是如她所願。」夕木式明口氣冷淡,火氣也迅速冷卻至冰點。
明夏沒想到他那麼容易就答應,只能本能地回應:「謝謝。」
到最後,她成功達成自己的目的,就算冒犯了獅子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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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徹底後悔,當初為甚麼不聽四哥的話!在風平浪靜地生活了幾個月後,今天放學時,她在眾目睽睽下無辜地被捉去當肉票。
這回她真的是自作孽,好好的讓一票人跟著有甚麼關係,又不會少塊肉。現在可好了,在掙扎中還被壞人劃了幾刀,好痛!嗚,她好想哭……
「還不求饒嗎?五小姐!」
幾個惡行惡狀的流氓露出一副變態的淫笑,涼涼地看著地上那痛得緊皺著臉,卻毫不吭聲的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