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頰上的火熱無法退燒,她瞪著前方鏡中那看來慾火中燒的女人,有些著惱。
早該知道那金髮藍眼的洋鬼子是個麻煩,她通常不讓自己撲上去巴著那些俊男美女流口水的一百零一招,就是不看、不聽、不聞,結果呢?她非但讓他登堂入室,還自動的爬上了他的床。
該死了,她有這麼慾求不滿嗎?
消防車刺耳的聲音突地響起,由遠而近,她嚇了一跳,閃爍的紅光透窗而進,將一室映紅,看來有些觸目驚心。
她走到窗邊,最後一輛呼嘯而過的消防車正好開了過去,然後漸漸遠去。
顯然失火的地點不在附近,消防車消失在馬路盡頭。
她站在原地,看著重新恢復寂靜的大街,只覺得又是一陣煩躁。
可惡,如果消防車或冷水澡可以澆熄她的慾火或讓她恢復正常,那就簡單了。
一陣夜風襲來,寧寧雙手抱胸,斜倚在窗邊。她瞄著床頭上的手機,心裡突然冒出一種奇想,或許她在腦海裡不自覺的美化了那男人,或許她需要的只是和他講一次電話,破除腦海裡對他那種奇怪的迷思幻想就行了。
她知道霍克離開那天,開玩笑的擅自在她手機裡輸入了他的電話號碼,她只需要走過去拎起手機,找出他的號碼,按下通話鍵就搞定了。
奇怪的念頭在腦袋裡迴響,她拎起手機,查詢裡頭的電話簿,一看之下差點讓她傻了眼,她手機裡的電話簿從來沒輸入過東西,可現在裡頭卻滿滿都是,她一按進去,只見編號一是他,二也是他,三還是他——
那個——神經病!
不知為何紅了臉,她翻了個白眼,將手機丟回床頭櫃上,翻身躺回床上,只覺得自己一定是腦袋壞掉了,她怎麼可能對那種把電話號碼連續輸入十五次的笨蛋有什麼幻想,簡直就是OOXX……
可躺平在床上,下一秒她就發現自己竟然又不自覺地瞪著床頭上的手機,眉一皺,寧寧惱火的用被子蒙住頭,忍不住又喃喃咒罵了起來,直到天色漸明,她才在極度不安穩的狀況下睡去。
「我陪你去。」
晚上十一點,白雲咖啡店還擠著一群人,所有人聽到這句,都轉頭看向發言人——歐陽寧寧。
去哪?美國嗎?話才出口,寧寧就覺得自己一定已經瘋了。
她到底在想什麼啊?她腦袋壞掉了啊?她在這裡和人家湊什麼熱鬧啊?白雲去美國還有點道理,人家和寇天昂結婚了啊,他們兩個星期沒聯絡到,千里尋夫雖然有些荒謬,可也不會真的太誇張到哪裡去,但是她咧,她沒事跑去美國幹嘛?看戲嗎?
瞪著眼前那些女人,寧寧臉上面無表情,可腦海裡卻浮現一個兇惡的自己猛踹另一個哀叫的自己,她想開口說她只是開玩笑的,但看著白雲感動的表情,到頭來從她嘴裡冒出來的話卻是——
「不過有人要幫我照顧痞子。」
哇咧,你在搞什麼啊?你腦筋扒呆了啊?你、是、豬、啊?!
腦海裡兇惡的女人邊罵邊使出摔角招式,然後再來一個迴旋踢,最後是一招X爆裂,可憐的女人中招陣亡、趴地噴血昏死過去……
第七章
拉斯維加斯,凌晨兩點。
坐在二十層樓的落地窗前,窗外的城市夜景一覽無遺,七彩的霓虹二十四小時不斷閃爍,數十家豪華飯店的燈火照亮夜空。
雖然他所處的房間十分安靜,但卻彷彿能聽到飯店樓下賭埸的喧囂聲,吃角子老虎、俄羅斯輪盤、二十一點,雖已夜半時分,莊家和賭客之間的較勁才正要上陣。
很晚了,老實說,他早該睡了,休了一個多月的假,路克再厲害,也還是有必須由他親自處理的事情,回來半個月,要處理的事情還是很多,他需要睡眠和體力來應付第二天的工作,他一向作息正常,可最近躺上床之後,睡沒多久卻總是會醒過來。
醒來後,獨自處在寒冷黑暗中的那種孤獨感幾乎讓他無法忍受,然後,在他從酒櫃拿威士忌倒來喝時,門縫外透進的光,不知為何眼前就會浮現那女人坐在電腦前,抱著繪圖板工作,肥肥的痞子蜷縮在她腳邊的模樣。
有幾個晚上,不知道是睡糊塗了還是怎麼,他會走過去開門,然後在看見飯店走廊上的紅地毯、牆上的掛畫、角落的盆花時,才會完全清醒過來,想起自己已經回到了拉斯維加斯,而不是在那南方小島的城市裡,不在那個幾乎所有東西都需要修理的小公寓。
窗外樓下小小的馬路上,一輛警車飛馳而過,消失在街角。
他輕啜著威士忌,希望它能幫他重新人眠。
台灣那兒現在是白天,她該是在睡吧?
奇怪自己怎麼老是會不經意的想起她,也許是因為她和他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生活在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吧?
酒杯裡的冰塊喀啦一聲,因為融化而發出聲響。
看著它緩緩融化在金黃的液體中,他有些怔忡,沒有喝完它,只是將它放到桌上,然後坐在大皮椅上,兩手交握的盯著桌上那支專線電話。
回到這裡之後,一個無聊的深夜,他才想到自己可以打電話給她,和她聊聊,聽她說話,或許那種重新又壓上來的窒息感不會那麼嚴重。
可在拿起話筒時,他才發現,他給了她號碼,卻忘了記她的電話號碼,他從來沒有記過女人的電話,向來都是女人主動打給他,所以他根本沒想到要記她的電話號碼。
誰曉得他竟也有想打電話給女人的一天?
一瞬間,有些遺憾沒有帶著路克一起去台灣,他一定會記得這種事情的。
嘴角輕揚,他撥撥散亂的金髮,整個人往後靠在椅背上。
話說回來,如果路克跟去,他就不可能去睡行軍床,也不可能認識她了。雖然她住在白雲咖啡店二樓,也是店裡的常客,但他很快就注意到,那女人在外頭不怎麼愛搭理人,一張臉冷漠的連羅蘭那種話多的美女,也和她說不上幾句話,如果不是一連串的意外,他頂多是知道這女人住樓上,不可能和她有交集,甚至曉得她冷漠的面容也會有臉紅的時候。
想到她羞窘惱怒的嬌顏,他不自覺的揚起嘴角。
電話在這時突然響起,他一愣,看著那支專線電話,很快的伸手接了起來。
「喂?」
「霍克?」
不是她。
聽見亞歷士的聲音,一股無以名狀的失落感湧上心頭,他抬頭看著天花板,「我是。」
「你還沒睡?」
「正要睡。」他扯扯嘴角,笑自己竟然會期待一個女人打來的電話。伸手按捏著後頸,他暗暗歎了口氣,開口問:「不是正在暑假嗎?我以為你忙著顧小鬼頭,怎麼有空打來?」
「過幾天是老頭子生日,我明天會帶小鬼們一起回去,你什麼時候會到?」
「傍晚吧,有事嗎?」
「我答應要帶他們去環球影城,但是明天我臨時有個應酬,你能提早回來幫我帶他們去玩嗎?」
「沒問題。」想到那兩個好玩的小鬼,霍克微微一笑,一口答應。
「YA——」話筒內傳來小孩子歡呼的聲音。
「提爾、奈特!把電話掛上,去睡覺。」亞歷士喝斥著用分機偷聽的兒子,在聽到喀嚓一聲之後,才無奈苦笑道:「謝了,霍克。明天見。」
「不客氣,明天見。」
掛上電話,一室又恢復沉寂,其實知道她會打來的機率微乎其微,但他還是期待它會再響。
電話始終沉默著。
他一扯嘴角,笑自己荒謬的妄想,起身走回床邊躺下,他兩手枕在腦後,閉上眼,卻看見她那晚嬌艷性感的模樣。
嘴角的苦笑加深。
有時候,他真的不曉得惡夢和春夢,哪個比較讓人難受。
或許他那天晚上還是應該誘惑她……
咆哮的大金剛、墜落的直升機、洶湧澎湃的洪水、斷裂的橋樑、演員滿場飛的水世界、垂直降落的侏羅紀公園、3D立體的魔鬼終結者——
基本上,雖然從來沒有到過這種地方,他倒是和那兩個小鬼頭一樣,玩得挺高興的。
車窗外,景物飛逝,遠處的天空,最後一絲餘暉隱沒。
「叔叔。」
聽到叫喚,他轉過頭來,看到一顆棕色的腦袋,「嗯?」
「為什麼我們沒有媽媽?」
霍克瞪著那不知道是提爾還是奈特的小傢伙,呆了一秒,才道:「你們當然有媽媽。」
「那為什麼我們沒有見過她?」另一個小傢伙皺起眉頭,疑惑的問。
霍克摸摸兩個小傢伙的頭,微微一笑道:「因為她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
他們看著他,沉默著,然後其中一個開口說:「有媽媽很好嗎?」
「呃……」他尷尬的笑笑,承認道:「我不知道。」
「為什麼?」
「我媽媽也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喔。」雙胞胎眨了眨眼,同時應了一聲,然後其中一個又開口:「琳達說亞歷士應該要幫我們找一個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