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我陪妳去?」曉暘連忙扶著她。
她搖頭,虛弱地一笑。「我不要緊,謝謝妳。」不曉得是逞強,還是真的沒問題,只見她緩慢地步出教職員室。
「真奇怪,明明是頭痛,為什麼會抱著肚子呢?」曉暘一個人喃喃自語著,恰巧看到杜雲喬進入辦公室內,她立刻起身走向他。「杜老師,借個臉說話。」
一把將他拉到外頭沒有干擾的地方,曉暘劈頭就問:「你和簡老師該不會又起什麼爭執了吧?」
涼涼地掀起一眉,他諷笑道:「是不是她又跑去跟柴老師抱怨什麼了?」
「沒有。」曉暘反瞪他白眼。「你用不著以那種口氣說話吧?從上次吵架過後,我看你們不是又好好的了?這次又是為什麼而吵架?該不會又是你做了什麼讓簡老師傷心的事吧?」
往常總是一副風趣、幽默笑臉的男子,陰鬱著一張俊臉,低聲地說:「妳放心,以後她再也不會『為我』而傷心了。」
「你有跟她好好道歉、好好懺悔了嗎?」曉暘以為他這句話是深自反省的意思,萬萬沒想到他接下來的答案竟和她所想的背道而馳。
男人扯高一邊唇角。「哎,我是知道錯了,錯的不是我也不是她,而是一開始我們兩人的交往便是個錯誤。我已經向她提出分手了。」
曉暘震驚地蹙起眉頭。
「坦白說,我已經無法再忍受地處處都要限制我、干涉我生活的做法了。我是做她的男朋友,可不是做她的『學生』,但她無時無刻都想糾正我。我真不懂,要是她覺得我輕浮、沒有責任感,她當初為什麼要跟我提出交往?已經天天上班、回家都在一起了,她卻還是不相信我沒有背著她和其它女人交往,總是拿我當嫌犯對待。我、受、夠了!」
揮開額前的劉海,男人雙手交叉地橫在胸前說:「在一起兩個人都不快樂,那何必在一起?早一點分手,對她、對我,都是件好事。」
這該怎麼說呢?曉暘承認自己心中同意杜雲喬的說法,她也覺得他們成天這樣吵,乾脆分手才叫痛快。可是……眼前這是單方面的說法,萬一簡芬芳並不這樣想呢?
「那麼,你對她已經沒有半點愛意了?」
杜雲喬扯扯唇。「現在我都很懷疑她是否愛過我,而我是否愛過她。」他搖搖頭,不願再多說地挺起身,道:「妳的盤問到此結束了嗎?那我要走了。」
「等一下!」拉住他的衣袖,曉暘抱著最後希望說:「方纔簡老師因為身子不舒服而去保健室了,我看她那副樣子不很尋常,你要不要去探望她一下?如果你心對她還有一絲依戀,那就去看看吧!」
沒有回答的杜雲喬,投給她莫測高深的一眼。「妳現在和柴老師在一起,很快樂嗎?」
曉暘不解他何以轉移話題,老實地點點頭。「我們很快樂。」
「我希望妳說的是真的,因為……我和她分手之後,一直覺得對妳很抱歉。」他自嘲地說:「我希望妳不會和我一樣倒霉。」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杜老師?」
把自己的手腕由她的捉握中掙脫,他瞇著眼說:「打敗我的,不是有實體的男人,我是輸給了虛幻的影子。那道如影隨形的影子其實是有根據而被塑造出來的。如果和我分手了,我想她會去尋求誰的依靠,不是很清楚了嗎?妳聽不懂也無所謂,總之自己小心。」
等到他走遠,曉暘還愣愣地站在走廊上。
杜雲喬所說的,莫非是簡芬芳在和他分手後,會重新回頭去找壬虎嗎?他是在警告自己,他們兩人有舊情復燃的可能?
不會的,我相信壬虎,他既然已經和我在t起,那就絕不會……
曉暘甩甩頭,決定不要把杜雲喬的話當真。她和壬虎的情感,不會那麼輕易就被動搖的,絕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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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人分手了?」
壬虎坐在計算機桌前,喀噠喀噠地敲打鍵盤的手停頓,難掩意外地說:「這些日子都沒有聽到簡老師抱怨,我還以為他們倆進行得很順利呢!」
啜著紅茶,坐在他椅子旁邊的曉暘,邊翻閱雜誌邊說:「是杜老師親口說的,我想錯不了。況且這兩天你不覺得她特別沒有精神嗎?」
「……最近我很少遇到她,沒發現……唉,她一定很難過吧?當初她是那麼高興能和杜老師在一起。」感慨地說完後,他繼續敲打著鍵盤。
曉暘好奇地窺看他的神情。「喂,你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她?」
「我?為什麼?」壬虎眼睛盯著屏幕,心不在焉地回問:「妳希望我打嗎?」
翻翻白眼,她當然不希望他打電話嘍!只是與其事後猜測他有沒有去安慰簡芬芳,不如讓他公開地在自己面前打這通電話。好吧,她多少還是被杜雲喬的警告給嚇住了。
無論怎麼「信賴」對方,愛情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何況簡芬芳曾是壬虎喜歡的對象。
「我不會打的。」
「咦?」
不知何時壬虎已經停下手,他轉頭低下視線,望著她笑說:「如果她找我求助的話,站在好同事的立場,我當然不會拒絕。不過我不會自己打電話去安慰她的,一來她連告訴我這件事都沒有,便是不希望我知道,二來我沒有理由在自己女朋友的面前,去安慰別的女人吧?即使我的小女友是這麼明理、這麼善良、這麼大方地希望我這麼做。」
他睿智而平靜的眼中有著把她的心全都看透的瞭然。曉暘放下雜誌,伸出雙手纏上他的脖子。
「我很黑心對不對?竟然用這種手段刺探你。」
「妳只是不安而已。但我保證現在我的心中就只有妳一個人。」
她啄了一下他的唇。「謝謝你原諒我。」
「不客氣。」他吻了回去。
兩人相視而笑,自然而然地交換了一個又一個的熱吻,並從椅子一路發展到地板上,兩人糾纏在一起的唇不捨離分地愛戀著。當他的手伸到她的裙底下時,她的手也溜到他的皮帶上……
惱人的電話鈴聲,很殺風景地挑這個時候響起。
「不要管它。」她誘惑地用腳勾著他說道。
壬虎卻是無法放著電話干擾而不管的人,他輕輕地在她的臉頰上一親,說:「一分鐘,不,三十秒,妳可不要動,等我回來馬上繼續。I
曉暘笑了。她翻過身,趴在地上等著他去接電話回來。等了等,她聽到壬虎在客廳講電話的聲音,似乎很焦急,隱約感到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於是她走到書房的門口察看,而此時柴壬虎也結束電話,一臉凝重地回過頭說:「抱歉,看來是無法繼續了。」
「發生什麼事了?」她點頭,不敢開玩笑地問。
壬虎先是歎息,接著帶著一絲憤慨地說:「簡芬芳自殺了!」
第八章
這簡直像是哪部電影的場景。
不管在報章雜誌,或是在連續劇中,曉暘每次看到那些自殺的人,總是很想搖晃他們的肩膀,質問他們到底在想什麼?人生中有那麼多的事可以做、可以努力,為什麼要輕易地用這種手段結束自己的生命?
是的,人難免一死,人不可能永永遠遠地活下去,所以更該把握這有限的人生,為自己做點什麼、為世界做點什麼、為自己曾活著的這件事,寫下一段又一段值得回憶的故事啊!
書或許可以棄筆不寫,因為筆無論何時都可以重新拾起。可是一旦放棄生命,是不可能有再重拾的機會!
匆匆忙忙地換上外出的衣服,壬虎開車載著曉暘前往醫院。
選擇服藥自殺的簡芬芳,在被人發現後已經送醫急救。聽說目前狀況危急,意識仍然不清,但還有機會可以救回。
在車上,壬虎還告訴曉暘,發現簡芬芳自殺的人,正是杜雲喬。剛剛那通告知柴壬虎這消息的電話,也是杜雲喬打的。
據說是杜雲喬在返家後,聽到簡芬芳在自己錄音機上所留的話:心裡覺得很奇怪,前往她獨居的套房中探望,便發現她混合著紅酒,已經服用了一整罐的安眠藥,躺在地板上陷入昏迷。
經過三十分鐘的車程,曉暘與壬虎走進醫院的急診室,看見了在走廊的家屬等候區,雙眼渙散、神情憔悴的杜雲喬。他大概也沒想到,這段面臨破裂的情感,竟會把簡芬芳逼到這種地步,結果他整個人也已經是瀕臨崩潰的模樣。
壬虎一走到他面前,看到他那副德行,二話不說地就先給他一巴掌,說:「你清醒一點!現在不是讓你失魂落魄的時候。她怎麼樣了?急救得如何?」
無神的眼並沒有因此而振作,杜雲喬扭曲著臉,空洞地望著他們,喃喃地說:「……她在錄音機上,說了『再見』兩個字。」
「我沒問你那個!簡芬芳現在人呢?」揪住他的衣襟,壬虎搖晃著他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