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他,小南子、小順子、阿財也都沒錢了,這個月剛領到的月俸至在小肆哥的荷包裡叮噹響。
「此言差矣。」安無肆伸出右手食指朝他們搖了搖,「明明就是你們死拖活拖也要我來和你們玩幾手,我只是不忍掃你們的興來奉陪幾局,怎麼說得好像我在欺壓你們一樣。」
「我們怎麼知道小肆哥你這般厲害,才三局而已,連哄帶騙的害我們差點要輸到脫褲子。」小順子咕噥著。
說起來也該怪他們自己,誰叫他們不怕死,同樣的慘劇發生過十來年,他們還年年不信邪,年年說要翻手氣,卻是一年比一年輸得多、輸得快。
唉,枉費他們在宮中勤練賭技,阿財那傢伙還不知從哪搞來這三顆灌了鉛的骰子,想說若真本事不行,還可作弊滅滅小肆哥威風,誰知道他這麼行,動過手腳的骰子像他帶來似的都聽他的,要大就大,要小就小。
安無肆輕笑一聲,隨手抄起碗裡的三顆骰子捏在手裡,另一隻手倒出荷包中的銀兩,「喀,別說我不夠意思,錢拿回去,咱們乾乾淨淨地再來比一局。」說著,手腕使勁一壓,搓揉幾下,三顆骰子霎時成了粉末飄下。
「小肆哥……」眾人有些尷尬地對望笑著。都怪死阿財,出這什麼餿主意,便宜沒佔到還害大伙面子掃地。「你……你知道啦!」
「當然,這種偷雞摸狗用的骰子我手一拿起便知輕重。不是我要說你們,你們也太不濟了吧,竟然想用這玩意兒瞞我!」他挑起一旁什錦攢心盒子裡的一顆櫻桃丟入口中,吃完還無聊地用舌頭將櫻桃梗打了兩個結才吐出。
小南子一臉無辜,「小肆哥,不關我的事,這件事我極力反對,可是寡不敵眾,少數拼不過多數嘛!」
阿九暗掐了他一把,這個沒義氣的傢伙!「嘿嘿,小肆哥,其實你誤會了,我們不過想見識一下你的本事而已,果然一年不見,你非但寶刀未老,還更厲害數倍呀!呵呵……」
小南子瞪了阿九一眼,他這馬屁也拍得太誇張了吧,什麼寶刀未老,當小肆哥是什麼七老八十的長鬍子爺爺嗎?
不過說起他們小肆哥,他也是忍不住要得意起來。人家說少年出英雄,大抵就是在形容讓他們佩服得緊的安無肆了。
別以為小肆哥一副白面書生樣沒什麼,說起他的名號,在這皇宮內苑,除了剛入宮啥事也搞不清楚的毛頭小太監外,誰人不是在聽聞他大名時,恭恭敬敬地喚一聲哥的!別小看他才二十歲,他見過的世面可比宮裡最老的太監廣呢,大江南北的奇聞軼事他說來精彩萬分、引人入勝,可讓他們這些打小就淨身入宮的小太監們羨慕死了。
安無肆是宮裡現在最有權勢的太監安公公的義子,由安公公的父母扶養長大。大概從他七、八歲時,安公公升為督領侍接掌了敬事房開始,宮裡就不時可見安無肆出入的身影。只是縱使宦權之大如安公公,也不敢讓義子在宮中太過招搖,安無肆入了宮,行為舉止得做一般太監打扮,遇到皇室中人還得迴避,畢竟他不是真的斷了命根子的太監。
安無肆九歲之時,讓隔壁出麻疹小孩給染上了一身紅疹子,連發高燒幾夜,請了幾個大夫去看都無用,安家兩老正愁苦著,擔心他可能熬不過正要給在宮中的兒子捎訊時,意外出現了個道長,自稱未濟,說他能救這孩子。
兩老聞言當然是大喜過望,連忙就請道長治病要緊。可誰知未濟他有一條件,說若他將這孩兒的病治好,他要收他為徒,並陪著他在江湖遊歷。
他們一聽這條件是極度不願,好不容易得了個小孫子長伴左右,怎捨得讓他外出受苦?不過要是不答應,安無肆就這麼病死了更是不捨。無奈,只得先應允了再說。
果然,在未濟取出幾顆丹藥讓安無肆眼下後,其病況日漸好轉,這時就算安家兩老再怎麼捨不得、不情願,也只得讓安無肆跟著道長走了,而安公公在宮中鞭長莫及,就算反對也來不及。
就這樣,安無肆跟著未濟走遍大江南北,習得一身高強武藝,然而他聞名江湖的卻不是這一身傲人本事,而是其建立起富可敵國的商行,囊括海運、鹽業買賣,儼然成為一代大賈,人稱南方商霸,和人談生意時,對方莫不戰戰兢兢地喊聲「安爺」,就怕他算盤底下不留情,價碼砍得他們沒生路。
他會走入商業一途也是偶然,都怪自己多事救了名落難商賈,又一時好奇兼腦筋太好,對於做買賣這事起了興趣;他師父也不阻攔他從商,任他適性而為。現在他生意做太大,瑣碎煩人之事一多,反倒讓他有些生厭起來。
現下能抓住他注意力的,是他出資開設在京城的膳房,名曰奇稍坊,誰叫他愛吃呢,開這間食堂與其說要賺錢,不如說是要犒賞自己的肚子。
每年正月,安無肆都會放下手邊的事回老家陪伴安家兩老,有時還會進宮去探採義父。這對父子雖說一年難得見上幾次面,可感情一點也不生疏,安公公那樣樣雞婆的個性碰上安無肆這油嘴滑舌、見風轉舵的滑溜本頜,一老一少鬥得可熱鬧了,往往是瞧得旁人不知該阻止好還是大笑先,而先敗下陣來的一定都是安公公,頭髮都不知被他氣白了幾根。
「呻!你這小兔崽子在想什麼想那麼入神?」
伴隨著這聲洪亮嗓音的是一記當頭爆栗,小南子哎唷慘叫一聲,可真疼了,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在小肆哥面前動他,他不知道他小南子可是有小肆哥罩著的嗎?
「哼,還知道疼就不是死了。說,其他人呢?」安公公揪著小南子的耳朵問,他才一個下午沒盯著,這群兔崽子是跑到哪偷懶啦?
嚇!怎麼會是安公公咧?忍住耳根子傳來的熱痛感,他小心翼翼地轉動頭顱尋找其他同伴的蹤跡,這一看,才發現其他人不知什麼時候全不見了,連放在地上的碗公、骰子也沒看到。他先是鬆了口氣,要讓安公公知道他們在這賭錢,懲罰可不只揪耳朵這麼簡單。不過阿九他們也真不夠義氣,居然丟下他自己逃了。
小南子苦著一張臉,「我……我也不曉得哇,我們本來在這裡聊天……」
「聊天?!」安公公揪住他耳朵的手指用力扭了一下,「都什麼時候啦,還有興致聊天?」
不快點找到人去整理薜荔閣,晚些時候去要遇上那小女魔頭,他們就別來找他吐苦水。
「才剛過申時而已,離晚膳還早嘛!」宮中規矩,要過了戌時才會用膳。今兒個宮裡要宴請百官,當年因政變失散的三公主,今日將與那曾於殿前請求賜婚的鎮國將軍夫婿一同接受皇上宴請。
他們是得去幫忙,不過時候還早,安公公急個什麼勁?
「早?!哼,你不知道今兒個咱們皇后娘娘最最寵愛的外甥女琉心郡主也要入宮晚宴,晚膳後順便再住個幾日陪陪她姨母嗎?」他故意將這名目說得長長一大串,唬唬這兔崽子,別老是這樣吊兒郎當。
「什麼?!」聞言,小南子大驚跳起,顧不得這動作扯痛了自己可憐的耳朵。「安公公……你、你……你說什麼?」不會吧,那女魔頭來了,那代表他們的好日子也沒了。
「我說,琉心郡主今兒個入官來了,你們這些兔崽子再混嘛……嗟,盡顧著和你 嗦,其他人咧?」
小南子一臉如喪考妣樣,「早上小肆哥入宮來,他們大概和他在一起吧。」
「什麼?這混小子也入宮來了,怎麼沒人來通報我一聲?」他埋怨地瞪了小南子一眼,可眼底卻閃過一抹喜悅的眸光,偷偷傳染給嘴角。
「誰敢通知你啊,給你知道了就得聽你像那白文鳥,哼哼叫叫跟在身邊念一整天,又不是想自討苦吃……」他嘟嚷著,手撫揉著耳朵,還辣痛著呢。
自己兒子自己管,小肆哥不跟他這老子報備,他們這些小弟的哪好說什麼。
「你說什麼!」安公公現在有些猶豫,不知道該先去找兒子好,解解思子之苦,還是把這班小太監找齊了,去打掃琉心郡主慣常住的薜荔閣……
算了算了,這孽子入宮來不懂得先來請安,忙著鬼混去,他惦著他幹麼,還是薜荔閣要緊,半年多沒人住,可得好好整頓一番才成。
「哪有說什麼呀。安公公,小的這就去找阿九他們。」小南子嘴裡應著,腳底抹油準備開溜了。「嗟……」這小泥鰍!「找到人去薜荔閣集合,郡主隨時會進宮來……」
安公公看著小南子一下子就逃竄遠去的身影,搖頭笑著,這些小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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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掃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