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你就這樣轉身跑掉?那他們豈不是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你定罪了?」逸傑一臉下解地望著紀方,這是他所熟悉的多年好友嗎?
「唉……那個時候我心裡亂七八糟的,哪裡想得到要先冷靜?我下意識地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那裡,從那個場景裡消失掉,然後……我就跑走了。」
「好,那我問你,你是不是認為他們兩人舊情復燃?」
「我……我不知道,應該不是,可是我又害怕那是真的,我真的沒有想到家緯會出現,我一直認為……他們應該不會見面了。」
逸傑將紀方那種恐懼不安、患得患失的表現完全看在眼裡,終於瞭解他為何失常了,他應該是真的愛慘了那位雨苓小姐吧!唉,墜入愛河中的人,果然都會有一點瘋癲癡傻呢!
「是你認為他們不會再見面了,還是你不希望他們再見面?」逸傑一針見血的問著紀方。
「我……」這個問題真是把他問倒了,他從未仔細的分析過自己的心態,也許私心裡,他真的不願雨苓再見到家緯。
「我相信你在決定追求雨苓的那時,絕對是認為你不會在意她的過去,你要的只是你們的現在和未來,對不對?」
「沒錯,我確實是這樣想的,只是真的碰到時,我卻完全失控了……我真的好怕她心中還有家緯……」他想起在美國時與家緯最後一次的長談,家緯曾表示他並未忘記雨苓,這個訊息似乎一直讓他很不安……
「那是當然的,知道和做到本來就是兩回事,雨苓並沒有得失憶症,在她的記憶裡,這個吳家緯是必然存在的,更何況她是在三個月前才知道,原來她一直緬懷的一段愛戀竟然是一場騙局,你如何能要求她心中完全沒有這個人?重點是,如今她怎麼定位家緯?是一個傷她、負她的舊情人,還是只是一個單純的老朋友,或根本就是個曾經相識的過客而已?」
「我……我不知道,我從不敢認真地問她這個問題,我一直認為不應該給她壓力……」
「家緯既然長時間待在美國,個性又本來就比較外向,我想那個擁抱應該只是個西洋禮節罷了。你在美國也待那麼久了,再怎麼保守,也不會連這點都不能接受吧?再說,就算是雨苓對他舊情難忘,想要重回他的懷抱,你總要聽她親口告訴你,再來郁卒吧?其實,我覺得,也許雨苓和家緯的那段故事是老天爺刻意安排的,只是為了讓雨苓在日後與你相遇呢!」
紀方仔細的咀嚼著逸傑的分析,回想著自他回國以來,他如何走進了雨苓的生命中,如何與她縫蜷相戀。人生漫長,他是經過了多久的歲月才尋到了這一生的真愛……不,他不允許有任何誤會阻隔在他們之間,也不能讓她輕易地走出他的生命!
紀方終於抬起頭來,黝黑的雙眸已是豁然開朗,神采奕奕。
「逸傑,謝謝你,我真是太衝動了!」
「呵——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不過好像每個墜人情海波濤的人都會有這些症狀,還好,你還不算太嚴重。趕快回去看看她吧!可別像我,等到失去再來懊悔,就來不及了!」逸傑的眼中不小心浮起了一些掩不住的落寞感傷。
「呃……逸傑,為了謝謝你的開導,我也要跟你說實話。其實我一直看得出來,你對心郁仍念念不忘。既然記掛著她,為什麼不把她找回來呢?」心郁是逸傑的前妻,也是兩人的大學同學。
「唉,說別人簡單,等到自己碰到就難了。婚姻生活不比談戀愛,愛情裡加上了柴米油鹽、鍋碗瓢盆,那學問可就大了……呃,對不起,沒有潑你冷水的意思,而且,快別討論我的事了,怪無趣的,你還是早點回去吧!」逸傑自嘲地苦笑著,不願再提起那些不堪的往事,畢竟,一切都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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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時,紀方回到了雨苓家樓下,正準備開門上樓時,突然從對面一輛車子裡衝出一個人影,沒說半句話,對著他就是一拳!
「你就是如此對待雨苓的嗎?你真的讓我太失望了!」家緯怒斥著。等了紀方一夜的他,此刻火氣正大著呢!
「家緯?你怎麼還在這兒?」紀方撫著吃痛的臉頰,錯愕地看著家緯。
「我找你找不到,又擔心著雨苓,只好在樓下等你,誰曉得一等就是一夜?你……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麼在這兒?」
「我……我……」
「你什麼你?你對雨苓的信任竟是這麼薄弱?你以為我會對雨苓怎樣嗎?原來在你心中竟是這樣評價我的?你這樣教我如何放心把雨苓交付給你?」
「家緯,對不起,我太衝動了。」
「別跟我說對不起,你該說對不起的人在樓上,別讓我覺得你在美國跟我說的話也只是冠冕堂皇的謊言!我言盡於此,其他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別像我……放棄了她,一直是我心中最大的遺憾……」家緯沒再說下去,黯然地轉身離去。
紀方躡手躡腳的開門進屋後,看到的卻是一個令他心酸不捨的畫面——
雨苓瑟縮在沙發的一角,好像是哭累睡著了,眼角還隱約殘留著淚痕,連抱枕都濡濕了一大片。
紀方從未像此刻這般的痛恨著自己,他只想狠狠地打自己幾拳!明明才信誓旦旦地承諾要疼寵她一生一世,言猶在耳,今天竟然就讓她傷心至此,望著她蒼白又哀淒的面容,他真的不知要如何才能原諒自己了!
他輕輕抱起雨苓,走向臥室,卻也同時感覺到她身上傳來異常的熱度。天啊,不會是因為著涼發燒了吧?他趕緊把她放到床上,蓋上薄被,正準備到浴室去拿條毛巾幫她擦拭一下時,大掌卻陡地被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緊緊攫住——
「方,方……不要走……你聽我說……」那聲音哀淒瘖啞,令人聞之鼻酸。
「雨苓,我不走,我永遠都下會走!」紀方趕緊坐到她身旁,緊握住她的雙手,低聲輕哄著。
「方……不要,不要丟下我……」雨苓仍是斷斷續續地發出囈語,那張被噩夢糾纏的小臉、脆弱無勸的聲音、緊蹙的雙眉,都一再擰痛紀方的心……
「我在這兒,我沒有走,我會一直陪著你……」他以溫柔的聲調一逼遍地重複著。
夢中的雨苓感覺自己奸像跌進一個無底黑洞,四周是一片迷霧,她伸出手想抓住什麼作為憑藉,卻總是落空,只能就這樣無助地看著自己下斷沈落……
隱隱約約中,忽然聽到一聲聲低喚傳來,那聲音好柔好柔,她彷彿在浩瀚的汪洋中找到了賴以生存的浮木,她只想緊緊抓住,不再放手……
經過了一番折騰,哄了老半天,總算讓雨苓安靜地睡了。紀方打了電話替雨苓向學校請病假,把屋子稍微整理一下,再熬了一鍋稀飯,又下停地進房探視雨苓,輕輕觸摸她的額頭。察覺她的體溫正漸漸下降,他才稍稍放下心來。
「哎呀!」一聲慘叫從臥室中傳出,正在廚房裡忙碌的紀方一聽見,馬上衝到房裡,只看到雨苓整個人連同被子、枕頭一起摔到床下,跌成一堆!
「雨苓,你怎麼了?有沒有摔傷?痛不痛?」紀方嚇得趕緊一個箭步衝過去,把雨苓扶回床上靠好。
雨苓兩眼茫然地看著紀方。「方……我不是在作夢吧?真的是你?」她突然一伸手,緊緊地抱住了他。「方,你不要走,你聽我解釋……」
「雨苓,對不起,我真是該死!我下應該不問青紅皂白,丟下你就跑,對不起,我不應該懷疑你,你罵我,你打我好了……」紀方也緊緊地擁住雨苓,深深懊悔著。
「不……不是你的錯,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氣,不要丟下我,我好怕……」雨苓彷彿仍處在夢魘中,久久無法回神……
「沒事了,雨苓,都沒事了,我不會丟下你,我永遠都不會再丟下你,我保證,我……我發誓……」紀方細細吻著她的頭髮、她的臉頰,喃喃低語地安撫著她。
良久良久,雨苓總算是恢復了一點意識,從紀方的懷中抬起頭來,心有餘悸的看著他——
「好可怕……我作了一個惡夢,夢到你生我的氣,不跟我說話,還轉身跑走,我急著想拉住你,卻拉不到……結果,就摔到床下了……」
「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雨苓,對不起,我不該如此意氣用事,害你難過傷心了。你罰我,呃……就罰我一生一世都不許離開你,永遠在你的身旁守護著你,還要把你當作女皇一般服侍著,這樣好下好?」
雨苓終於放下心來,虛弱地對紀方笑笑。
這個傻氣的男人,他下知道,在與家緯重逢的那一刻,她便更加確定了自己握在手中的,才是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