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兩人沒有什麼甜言蜜語,也沒有什麼惹火舉止,但司徒毅就是眼紅,外加心頭冒酸。
「擔心就別讓她去。」開玩笑,此刻的將軍府說是龍潭虎穴也不為過,這女人卻當是要去逛市集一般愜意,說去就去。
「我既然敢去,就有把握可以活著回來。怎麼,不相信我?要不要賭一賭?」她知道司徒懷疑女人的能力,可他之前對「旭日」的能耐卻相當肯定,真是矛盾。
她還有心情跟他打賭,司徒毅委實氣結。他看向嗣衣,懷疑問道:「你不勸勸她嗎?」除非有三頭六臂,否則就算是男人也不敢單槍匹馬去持虎鬚,更遑論一名區區小女子——她會被那群標悍武人給撕得屍骨無存!
嗣衣知道司徒毅的顧慮,但他和旭日有同樣的想法,他自己也有要事需盡快處理,兩人分頭行事是理所當然。
「司徒兄身份特殊,看在你的面子上,諒對方也不敢明目張膽的下手。」而只要讓她有開口的機會,對方將很難拒絕她的提議。見司徒毅不為所動,嗣衣退而求其次,務必為旭日找到護送人選。「就算盡道義上的責任,一旦她入了將軍府,司徒兄便可離去。」
「什麼話!我是那種沒血沒淚的混蛋嗎?男子漢大丈夫,為朋友兩肋插刀、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
「麻煩你了。」
言猶在耳,司徒毅更多的慷慨激昂還迴盪在胸臆中,卻只來得及捕捉嗣衣臨去前的身影。
一大早能辦什麼正事,還緊急到連送人一程都得他代勞?司徒毅疑惑的想著。
「司徒,你不餓嗎?」吞下了一人份的燒餅油條,目前正吃著嗣衣留下的份,旭日若有所思的盯著司徒毅的。
「休想。」抓緊燒餅連忙咬了口,司徒毅不免好奇旭日難得的狼吞虎嚥。「你很餓?」她三餐不都有專人送達,怎會餓著?
「甭提了,我從昨晚空腹至今。」夾帶劇毒的豐盛晚餐,她可無福消受。
「旭日……你真叫旭日嗎?」
「差不多。這名字我挺喜歡的。」她以眼神示意司徒毅別偏離主題。
「一定要去嗎?」一時忘了追問「差不多」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要我坐在家裡等死?」她反問一句。
「我實在搞不懂,你一個小小玉匠怎麼會扯進這場風暴中?」樓將軍這事兒,連他老爹都袖手旁觀,她一介小老百姓跟人家湊什麼熱鬧,害他跟著沾惹了一身腥。
「山不來就我,那只好我去就山嘍,」她打了句禪機,臉上滿是深不可測。
「透露一點給兄弟聽聽不為過吧。」他這次回京城來,就覺她好似瞞了他不少事。當然,他一直知道她有著神秘的過去,也一直保持禮貌的不去探問。
嗣衣出現後,他才發覺她有太多事情是他應該要知道的。
「生意人如果手中沒有籌碼,怎麼跟人家談判?我怎會平白無故送上門去給人生吞活剝?」她再反問一句。
隱約知道她該是胸有成竹,但……
「你能不能講白話一點?」
「走吧,路上說給你聽。」如果有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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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口井邊,打了點水上來,以舌沾嘗了些,嗣衣證實了心中所想——這座城裡突然出現的大批病患並非罹患什麼傳染病,而是遭人下毒。想來諷刺,竟是因昨晚那場突發事故,才讓他的思路轉了個方向。
施毒者如他所料是選擇水源下手,但目的何在?如真要傷人,許多毒性劇烈的藥物會是更好的選擇,但這人不這麼做,反而只是讓人有些輕度的肢體痙攣症狀,體質虛弱一點的才會有較嚴重的影響。
微弱的呻吟聲由左後方傳來,嗣衣回頭,見是一名上了年紀的婦人跌倒在地,顯然需要旁人幫助才能起身,他走了過去。未見他伸出手來,老婦卻覺有一股力道扶了她一把,先滿懷感激的謝了聲,等站穩身看清嗣衣的模樣,一臉驚喜交集。
「小遙!」老婦激動的欲上前,嗣衣卻是退了一步,若有所思的看著老婦黑衣袖口的獨特繡紋和形狀詭異的蛇頭杖。
穿得一身黑衣,袖口繡著很別緻的花紋,手裡掛著一根蛇頭枴杖——紅葉之前是這麼說的吧。
老婦愣了下,隨即歉疚道:「對不住,你長得很像我一個老朋友……」
「沒關係。」嗣衣神情冷漠的淡應了聲。
娘親閨名關遙,也許親近的人會喚她小遙也說不定,他也的確長得像娘,但他一點兒也不想在路上亂認親戚,遑論此人居心叵測。
時刻尚早,周圍來來去去的人忙著打理自個兒的事,沒有人費心思在這個老婦身上。
「為什麼?」
老婦聽見嗣衣的問題時愣了下,這才明白自己一番作戲並沒有達到效果。她顏色一整,昏蒙的目光頓轉精明。
「若不是因為你的關係,我還不屑對付她。」她當初只答應丁丞相對付樓將軍,旭日這個無名小卒,她根本不放在眼裡。
「別再對她出手。」衝著她也許是娘的故交,嗣衣不想動手,但簡短的語氣中已顯露了他的怒氣。
老婦用複雜的神色望著嗣衣。
二十年了,沒想到相隔二十年,她會再次遇上這張令人痛恨的臉,讓她不需確認也可得知這個年輕男子與關遙的關係,更證明她當年遍尋不著的小孩果真讓人給救走。
她探知他的身份是神農山莊的四少爺,每三個月入城一次輸送藥材,但她等不了三個月,使計將他引來,就盼完成生平最大的願望。
「你不想知道你父母的事嗎?」
看著老婦過於激動的神情,嗣衣沉默以對。
「這樣……」老婦凌空丟了包東西出去。「你也不感興趣嗎?」
嗣衣踢飛腳下碎石,在井口之上撞歪那包東西。透白的棉布可看出深褐色的內容物,他恍然。
「這一切……是為了我。」包括這井水、曲曦的飯菜,都只是為了引他出來。他該戒慎以對的,但他卻覺鬆了一口氣,因這麼一來,曲曦便少了一個針對她的敵方。
老婦強裝平靜。「想知道真相就得跟我走。」就不信拐不走他。
一招就可以擺平的對手,他有必要隨她擺嗎?嗣衣在心裡算計著。如果直接擒下她丟給官府處理,便還來得及趕赴將軍府。
見嗣衣又是不為所動,老婦不禁動氣。「你跟你的父親一點兒也不像,一定是那個賤人的血污了你的性格。」更多憤恨的咒罵出口,恍惚間,她忘了眼前並非故人。
一陣風輕拂至老婦面前,又詭異的被回抽無蹤。
嗣衣改變心意,決定聽聽這人如何評判他的娘親。
「你相不相信我可以讓這裡的人在一刻之內全部死無全屍?」
嗣衣皺眉聽著老婦明顯的威脅。「你到底想要什麼?」
「敢不敢跟我來?」
站在下風處,聞到從老婦身上飄散開的血腥味中夾雜了不協調的香甜,嗣衣判斷對方應是中了毒傷,卻是飲鴆止渴的以毒攻毒,才會到現在藥石罔效的地步。
不過是一個將死之人,何足懼哉?
嗣衣跟在黑衣老婦身後,踏入樹林深處。
他做夢也想不到,只一念之差,讓他陷入致命危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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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
「不就是要把東西拿給丁丞相嗎?」站在插翅難飛的嚴密陣容中,旭日輕鬆自若的侃侃而談。「這事兒讓諸位來做醒目了些,但由小民來經手就不一樣,保證天衣無縫。」
明明就是個大姑娘,還敢故弄玄虛的戲侮他人。司徒毅一邊嚴陣以待,一邊不平的想,等著看她如何舌燦蓮花。「你知道多少?」樓將軍眸中精光一閃,打了手勢讓本欲出手的手下攻勢暫緩。
「小民略通外族語,而從昨晚的密文中看來,通敵的不是將軍,而是丁丞相。」
「你說什麼?!」消息太出乎意料之外,司徒毅不免驚訝。
但除司徒毅之外,在場其他人都未顯露出任何激動神色。
將軍攔截到敵國間諜,沒想到套問下卻發現通敵的竟是昔日有救命之恩的丁丞相。於公,將軍想要上稟君王;於私,將軍自然想不著痕跡點醒了丞相,卻沒料到丁丞相技高一著,先一步散播將軍通敵的謠言。」
「敢這樣面對面跟老夫說話而不露懼色,可以證明你膽識過人;而能發現這一切,更可知道你的聰明才智不下於膽識。」不承認亦不否認,將軍略帶惋惜的讚歎。
司徒毅聽在耳裡,只覺毛骨悚然,拳頭握得更緊了。
旭日笑了笑。「將軍可能不知道,從五年前開始,每隔半年就有一名玉匠失蹤,不過,將軍應該知道了丞相每隔半年與敵國聯絡一次。這其中的關連,如今不言而喻。」
「我以為沒有人注意到這件事,畢竟那些失蹤的玉匠散居各地,一般人不會注意到其中的關連。」他也是後來循線追蹤,才發現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