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隨時能走?」她挑釁的態度讓他揚眉,她以為贏府是她家後門嗎?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妳現在能不能離開這兒都是個大問題。」
他的話讓她心頭一驚。他什麼意思,難不成真要對她動粗嗎?
「樓下有很多人。」她警告地說,他卻無動於衷地繼續露出那令人討厭的假笑。
「不讓妳出聲有很多辦法。」他壓低聲音。「妳想試試嗎?」
她本能地退後兩步,聽見他放肆地大笑著,似乎以她的懼怕為樂。葵月告誡自己要冷靜下來,可她的手卻不受控制地拿起最靠近的一隻花瓶捍衛在自己胸前。
她的舉動讓他笑得更猖狂。「花瓶可能沒辦法保護妳。」
「至少我可以弄出一些聲音。」或者在他身上扎出一些碎片,如果她丟得夠準的話,甚至能在他的腦袋上打出個窟窿。
見她面露凶光,他的嘴角咧得更大。「好了,這兒沒人會對妳動粗。」他還是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說。「妳想買茶嗎?」
她疑惑地看著他。
「妳來朝翠園不就為了買茶嗎?」
「我只是好奇進來看看。」她依然抱著花瓶,不明白他打的是什麼算盤。
「看什麼?」他往前一步。
「沒看什麼,就只是好奇而已。」她實話實說。「不過就像舅舅說的,好奇沒好事,只會惹出一堆麻煩。」
「妳不就是來惹麻煩的嗎?」他語帶玄機。
「你是說偽茶的事嗎?」她冷哼一聲。「那是你們不對,用假茶混真,再說,那寶雲茶的品質也不佳,一斤賣上四百文不是坑人嗎?」
「這樣的寶雲茶賣上四百文是坑人。」他頷首。
「總算說了句人話。」她又哼一聲。
「所以妳是純心來鬧事的?」他的黑眸緊盯著她。
「我沒有鬧事,只是說出事實。」她理直氣壯地回看他。「如果你不想壞了建立的信譽,就別做騙人的勾當。」
「妳沒做過騙人的事嗎?」他探問。
「我……」她頓時語塞,但立刻又道:「你別想為你自己做的事開脫。」
與她說話像在繞圈子,總切不進他想要的方向。「妳--」
「少爺。」樓梯口傳來叫喚聲。
「什麼事?」
「吳老闆來了。」黃子年說道。
贏瑾蕭瞥了葵月一眼。「妳打算一整天都抱著花瓶?」
葵月這才將手上的花瓶放回架上。「我回去了。」
「待著。」他簡短地下令後,聽見上樓的腳步聲。「吳老闆。」他笑著走上前。
「贏老闆。」吳林三笑著作揖,當他瞧見還有一人在,而且是位姑娘時,詫異道:「這位是……」
「我的奴婢。」贏瑾蕭瞧了葵月一眼。
葵月對著胖胖的吳林三福身道:「見過吳老闆。」他有張和善的面孔,過短的頸子加上肥胖的身體,顯得有些滑稽。
「好,好。」吳林三笑笑地說,不明白贏瑾蕭安個奴婢在這兒做什麼。「看起來倒挺靈巧的。」
「靈巧我不敢說,不過對茶倒很靈敏。葵月,為吳老闆泡杯茶。」贏瑾蕭微笑地說著。
「我不……」葵月咬住最後即將出口的話語,甜蜜地笑著,「奴婢這就去。」
贏瑾蕭往右指了方向,葵月明白地往屏風後走去,發現風爐,交床、熟盂、湯瓶、茶鍍、茶碾、水瓢、滌方、滓方、麻巾……各式煮茶的用具一應俱全,靠邊的牆壁還有許多茶罐跟茶盞。
她悠閒地審視四周,聽見兩人交談的低語聲傳來,她看了一下風爐內的炭火,而後從水缸中舀水進茶鍑,再將茶鍑放在風爐上燒熱。雖然她沒泡過茶,不過她對每個步驟知之甚詳,而且也瞧過沂馨做了許多次,所以應該不會有問題,只是怕不熟練,煮壞了茶。
「反正不是我要喝的。」她調皮地竊笑著。「可惜沒帶巴豆出來,不然有你好看的。」她拿下架上的寶雲茶。「就讓你這沒良心的奸商生意談不成,還枉費你名聲這麼好,結果也幹這偷雞摸狗的事,算我看錯了你。」
看來她又要改變計畫了,葵月歎口氣。「難怪最近老作噩夢,就知道事情沒這麼順利,好像衝著我來似的,每件事都出岔子。」
趁著燒水的空檔,她將兩邊的窗都打開,迎面而來的風讓她心情舒暢許多,可她的好心情在一剎那間化為灰燼,因為她看到惠文正往這兒走來。
她大吃一驚,直愣愣地盯著他往朝翠園愈走愈近。「老天,不要走進來,不要在這時候……」她握緊雙拳。「完了!」她心跳如雷,胃開始抽痛起來,他真的進來了。
她慌張地轉過身背靠著窗戶,隨即又轉過身,努力搜尋人群中可有阿清的身影,終於,她在斜對面的店家瞧見阿清,他正在買烙餅。
「瞧這兒啊!」她無聲地吶喊,身子幾乎要探出窗外,可阿清卻悠哉地吃著烙餅,根本沒往上看。
她焦急地張望四周,隨手拿起竹筥內的炭,瞧準了阿清的方向丟去。
「糟糕!」她急忙矮下身,聽見有人叫道:「誰啊?哪個王八羔子亂丟東西。」
她攀著窗沿慢慢起身,只見阿清往這兒瞧了一眼後又轉開頭。「可惡,沒時間了。」惠文現在說不定要上二樓了,如果她能溜下去,混在人群中……不行,要下去得經過贏瑾蕭面前。
她當機立斷,走出屏風說道:「少爺,能……跟你說句話嗎?」
贏瑾蕭拾起頭,瞧見她緊張的神情。「什麼事?」
「奴婢……奴婢……」
贏瑾蕭對吳林三致歉道:「不好意思。」
「沒關係,您忙。」
贏瑾蕭走到屏風後,問道:「怎麼回事?」
「奴婢……」葵月抓緊肚子。「身子不舒服,突然腹痛如絞,想……想上茅廁。」
他瞧她一眼。「肚子疼?」
「嗯!」她努力裝出要暈過去的表情。
「那就去吧--」
「少爺,有位惠先生找您。」
「啊……」葵月呻吟出聲,恨不得能當場昏過去。
惠文,贏瑾蕭以扇柄輕拍了下大腿,沒想到他會主動找上門。
「請他上來。」贏瑾蕭轉身欲走回茶間。
「少爺。」葵月情急之下只得抓住他的手臂。
他訝異地轉回頭,瞧見她半癱在地上。「可不可請你扶我下去?」如果不是事態嚴重,她實在不想用這種令她事後回想起來都覺得是下三濫的招數。
贏瑾蕭瞧她一眼,這才將心思回到她身上。「有這麼難受?」他不知她腹痛到底是真是假。
她點點頭,現在只能孤注一擲,有他在身邊,或許能擋住她的臉,除非萬不得已,她實在不想與惠文打照面,唉!今天實在不該來朝翠園的……
「這麼丟……丟臉的事,奴婢也不想勞煩少爺,可人有三急,這也不是奴婢能控制的,這事過去,奴婢也沒臉再見少爺……」
「好了。」他打斷她的話,不管是真是假,他回去再細查她,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得優先處理。「走吧!」他打算扶她到樓梯口後再叫人送她下去。
「謝謝……」她立刻黏在他身後,盡量將臉藏在他的胳膊邊。
她跟著他走出茶間,雙目低垂,不敢隨便亂瞟。
「怎麼了?」吳老闆奇怪地瞧著黏在一起的兩人。
「她身體不適,我要人送她回去。」贏瑾蕭微笑解釋。「您坐會兒,我就來。」
「不忙。」吳林三好脾氣地說著。
葵月心驚膽跳地與贏瑾蕭定到樓梯口,沒想惠文正走上來。
「贏公子,來打擾了。」惠文邊走上來邊說。
葵月不自覺地抓緊贏瑾蕭的手臂。贏瑾蕭客套地說:「哪裡,我也正想與惠先生好好談談。」贏瑾蕭離開樓梯口讓惠文先走上來。
葵月躲在贏瑾蕭的右後方,臉兒低垂,胃揪得她泛疼,她什麼也不敢多想,只希望能安然度過這個危機。
惠文走上樓,朝贏瑾蕭拱拱手。
「惠先生先請坐,贏某一會兒就來。」贏瑾蕭右手一伸,示意他到裡頭稍坐。
「打擾了。」惠先生經過贏瑾蕭身邊,對於他身邊的女子沒有多看。
「子年。」
「少爺。」黃子年出現在樓梯底下。
「派人送她回去。」贏瑾蕭指了一下窩在他身邊的葵月。
黃子年訝異地眨了下眼,不過沒多追問。「是。」
「能走下去嗎?」贏瑾蕭問了一句。
「嗯!謝謝少爺。」葵月嘴角抽搐,差點沒大笑出來,看來老天還是站在她這邊的。
她匆忙福身後,便快速地往下走,嘴角的笑已經揚起。贏瑾蕭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急促的步伐,一個身體不適的人未免也走得太急快了。
「葵月。」贏瑾蕭冷喝一聲。
接下來發生的事對葵月來說有些模糊,因為發生得太快,她根本沒能力阻止。就在那讓她嚇了一大跳的厲聲中,她踏空一格,整個世界在她眼前翻轉起來,她本能地想抓住扶梯,卻還是難擋下滑之勢。
「小心--」黃子年焦急地想上前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