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月不想嫁孩兒。」贏瑾蕭打斷母親的話。
「什麼?」薛氏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她不嫁你?」
「她若不願,孩兒也不想勉強。」
「天啊!」薛氏無力地癱在椅上。「現在是反了嗎?怎麼你說的話我都不懂了。」
「這事有些複雜,孩兒會處理,母親不用擔心。」贏瑾蕭說道。「我這就去跟她談談。」
「到底是怎麼回事?」倪彩鵑一頭霧水地目送外甥離開。「她不想嫁他,他不想勉強她,那他為什麼親她?」
☆
葵月拿著銅鏡,臉蛋左右轉動,一會兒噘唇,一會兒抿唇。「痛痛的。」她抬手輕抓上唇。
「真是太可惡了。」想起贏瑾蕭的無禮舉動,她又惱又羞。「竟然咬人,跟狗有什麼差別。」
她放下銅鏡,右手托腮,贏瑾蕭走進來時,就見她在坐榻上神遊四海,三不五時還夾雜著幾聲歎息。
「想什麼?」
葵月回過神,對他橫眉豎眼。「你來做什麼!」
他好笑道:「這是我的房間。」見她自在地吃著核桃,他搖搖頭。「妳倒愈來愈有大小姐的模樣了,見了我還不起來。」
「反正你已經知道我是個冒牌奴婢,我還裝模作樣做什麼!」她冷哼一聲。
他在榻上坐下,兩人中間隔著憑幾,他順勢瞄了一眼几上的糕點,挑眉道:「妳倒挺會享受的。」
她沒說話,像是要故意氣他似的,拿了糖李子就口。
「我已經跟惠文說我們擇日就要成親。」
她差點嗆著。「你……你為什麼……」
「我不過是在圓妳的謊。」他自在地說著。
「我沒要弄假成真。」她激動地說。「兩個月後我就要回建州--」
「妳還是能回去,回娘家。」他明理地說。
她瞪他。「你是在說笑吧!」
「不是。」
「我不要嫁你。」
「為什麼?」
「我沒想過要嫁給你。」她覺得事情發展到現在只能說荒謬。
「現在想也不晚。」
「又不是想我要吃什麼這種簡單的事,這是我的終身大事。」
「妳總會嫁人的。」他實事求是地說。「妳舅舅總會替妳安排婚姻大事,難道妳要的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他講得愈是有理,她就愈不舒服,像要吃定她似的。
「至少妳見過我,跟我相處過。」他繼續說。
「我不會跟賣假茶的人結婚。」她回絕。
「妳是說那天妳在朝翠園喝的寶雲茶?」
她點頭。
「之前我以為妳是奸細。」
「奸細?什麼奸細?」她疑問。
「記得惠文來找我那天,妳走到我的院子嗎?」
她頷首。「你那時在懷疑我對嗎?」
他微笑。「之前就覺得妳不對勁,那次更加深我的懷疑。」
「我哪裡不對勁?」她好奇地問,她自認演得還不錯。
「妳根本沒有下人的樣子,眼神也不對。」
「眼神?」
「妳若真要當奴婢,眼神得謙遜怯懦點,不能大剌剌地回視。」她的眼神是引起他懷疑的第一點。
「原來如此,」她順手拿起銅鏡,打算好好來練習一下。「謙遜點。」她頑皮地擠眉弄眼。
他讓她逗笑。「現在學不嫌晚?」
她放下鏡子。「也是,就因為這樣,你懷疑我進贏府的目的?」
他點頭。「後來妳在茶行發現假茶,我以為是妳策畫的。」
「我?」她驚訝地指著自己。
「當然,還有個內應。」
「你是說朝翠園的夥計?」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現在還不曉得是誰,我還在查。」他將話題就此打住。
「我幫你。」她立刻道。「反正我在屋裡也沒事做,不如到朝翠園--」
「不用了。」他拒絕,她的個性這麼莽撞,一定會惹麻煩。
她原想與他爭辯,不過後來想到惠文,決定先談這件事。「你到底跟惠先生說了什麼?」
「沒什麼,只說我們會盡快完婚。」他甩開扇子。
「你為什麼自作主張--」
「先自作主張的是妳。」他不客氣地指出。
她氣得漲紅臉。「說來說去都是因為你,我的計畫本來很完美的。」她起身踱步。「都是你害我摔下樓。」
他笑道:「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她瞪他。
「過來。」他朝她擺手。
「做什麼?」她立在原地。
「妳的嘴腫腫的。」
她哼一聲,雙頰酡紅。「假好心。」
他起身。「我瞧瞧。」
「不用了。」她退後一步。「沒什麼大不了的。」她皺起眉頭。「你別過來。」
他停下,露出笑。
「你笑什麼?」看起來滿肚子壞水樣。
「妳怕我。」他愜意地又坐回榻上。
她哼一聲。「我才不怕你,除了老虎,我什麼也不怕。」
他想起惠文說過她小時候遇過老虎。「妳真的遇過老虎。」
「你怎麼知道我--」
「惠先生說的。」
她又對他皺眉。「你們在我背後到底說了些什麼?」
他笑而不答。
「我這輩子最討厭的東西就是老虎。」一想到這件事就讓她心情不好,她又開始走來走去。「你覺得黎大人會對舅舅不利嗎?」這是她最擔心的事。
「他會等接到惠文的信後,再去思考整件事,不過我想他已經認定妳騙了他。」他想,在黎京謂跟許九談過話後,就已經起了疑心,說疑心還只是小事,恐怕已認定葵月騙了他,但在有確切的證據之前,他應該不會有什麼動作。
「我知道。」她的謊言現在已經可以說是被戳破了,就算現在再去圓謊,也是修得坑坑洞洞。「我有個想法……」
「妳又在亂想什麼?」他還沒聽就知道自己一定不會喜歡。
「什麼亂想!」她不高興地瞧他一眼。「我打算直接回去見黎京謂。」
他大吃一驚,不自覺地站起來。
「這是一勞永逸的辦法。」她堅定地說。「所以我要請你幫我一個忙,你幫我拖住惠先生,我想先他一步回建州--」
「妳回去做什麼?」他打斷她的話。
「不能告訴你,我自然有我的辦法。」她愈說愈覺得可行。「我得去準備一下。」她急匆匆地就要離開。
「等等。」他抓住她。「妳別胡來。」
「我沒有胡來,你別攔我,我有事要忙--」
「妳給我乖乖待在府裡!」他嚴厲道。
他的口氣讓她不悅。「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別忘了妳現在還是我的奴婢。」他提醒。
「你知道我不是。」她揚起下巴。
「妳簽了契約,就得遵守。」他又加一句,「如果妳敢離開,我會送妳進官府吃牢飯。」
「你--」她怒目以對。
他拿出藏在腰帶內的紙張。「約可是妳自己簽的,怨不得任何人。」
葵月反射性地要去搶,他揚高手,讓她撲了個空。
她惱得紅了臉。「你不要太過分。」
「我哪點過分?」他反問。「沒人逼妳簽這張約。」
「好。」她深吸口氣,希望能壓下怒火。「既然不能離開少爺身邊,那就只剩最後一個辦法。」她咬牙切齒地說。
「妳別再--」
「你跟我一起回建州。」
他一愣,隨即大笑。
「怎麼樣?」她磨著牙,目光凶狠。「少爺想去建州看看嗎?」
他低頭瞧著她,露出愉快地笑容。「好。」他爽快地答應。
這回換她一愣。「真的?」
「有一個條件。」
「什麼?」她防備地說。
「一切都得聽我的。」他緩慢清晰地說著。
「這是什麼條件!」她叫道。「這不是一個條件,這是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條件。」
「答不答應都在妳,我不勉強。」他聳聳肩,無所謂地說。
她氣嘟嘟地又開始走動。他由著她去,再次坐回榻上吃東西,順手拿起書籍隨意翻閱,約莫過了一刻鐘後,就聽見她不情願地說:「好,我聽你的。」
「什麼?」他從書上抬起頭來。
「我說我聽你的,大少爺。」她不甘願地說。「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他感興趣地揚起眉。
「在我聽你的之前,你要先跟我商量,不可以自作主張,剛剛在園子裡,你實在太可惡了。」她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嘴。
「過來。」他瞧著她的唇。
「做什麼?」
「我還是妳的主子。」他又說一次。「過來。」
葵月走向他,他示意她在身邊坐下,她原想爭辯,後來又作罷,順從地坐在他身邊。
「大少爺、大老爺有什麼吩咐?」她裝出謙卑的模樣。
他扯開笑。「一逮到機會,妳就不饒人。」他突然抬起手,拇指畫過她的上唇。
葵月驚跳起來,背脊竄過一陣寒顫。「你幹嘛!」她搓著自己的手臂想把疙瘩撫平。
「妳的嘴有點腫。」他示意她坐下。
「男女授受不親。」她搖頭。
他好笑道:「妳有膽量說跟我私訂終身,沒膽量讓我瞧妳的嘴。」
「這是兩回事。」她皺了一下鼻子。「我知道你想幹嘛。」
「我想幹嘛?」他虛心求教。
「你想親我,對不對?」她的臉蛋嫣紅一片。「我瞧你的眼睛就知道。」
「我的眼睛怎麼了?」他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