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這一搶白,司巳、司未無話可以說。
「而且話說回來,她跟路邊受傷的小貓、小狗有什麼不同?」想起方才司巳的叨念,這時趁勢予以反駁,「她現在失億,我們先收留她一下,等她好了,或者是親人找上門了,不也是圓滿解決,功德一件?」
他的話,乍聽之下似乎有理,但又覺得不太對勁。
「那要是她的親人沒找上門,我們又找不著她的親人時,該怎辦?」司巳想得很實際。
「難不成,她的親人可能不找上門,或者是我們有可能找不著她的親人,就因為這樣,我可以放著她不管?」月午星所面臨的問題可比司巳實際。
「是不能不管。」司未皺眉,「但要是真找不著她的親人該怎辦?」
「依她的衣著打扮來看,你們覺得她的家人會不來尋她嗎?」月午星已想過這問題。
「看她的衣飾,應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按理來說,這樣的千金小姐要是出了意外,突然不見了,府裡頭鐵定要派出大批人手追尋。」
意思是,他們也不用想太多,過幾天一定會有人來找人……司巳,司未相識一眼,突然發現,他們似乎沒什麼理由可以反對。
「那就這麼決定了。」月午星很高興得到共識,宣佈結論,「在她的家人找上門之前,她就交給你們了。」
耶?!
交、交給他們?
司巳、司未當場傻眼,抗議--
「為什麼?」
☆☆☆☆☆☆☆☆☆☆ ☆☆☆☆☆☆☆☆☆☆
待在房裡,安安靜靜的躺在床褥之間,白蝶兒捂著泛紅的面頰,不敢相信,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從來都不知道,她也能如此的耍賴皮,說謊像吃豆腐一樣,面不改色的扯著天大的謊言。
果然……每個人都有無限的潛能啊!
只要身處絕境,就連她,都能被激發出如此的能耐……精緻的小臉上泛著淺淺的粉紅,無法回想,她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所有的事情全是突發的狀況,最意外的意外,而她,沒有任何的事先規畫,怎能臉不紅、氣也不喘一下的扯著天大的謊言?說得好像她真失去記憶一樣!
沉浸在重獲新生的喜悅當中,她實在無法回想,她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她只知道,自由了,她得到她想要的自由了!
感覺就像是重獲新生,她被壓抑多年的知覺全都甦醒,重新活了過來,不再是消極的、厭世的、百念俱休的白家女兒,那個被委以諸多期望,還像個沒有生命的吉祥物一樣、被冠了諸多名號的活死人。
現在的她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不用背負任何的期待,不用活在誰的目光下,她可以表露她內心中的情緒,不用高貴、不用矜持、不用板著合乎萬民心中所想的端莊形象,她可以裝死、可以耍賴,可以活得像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尊泥偶。
多麼奇妙,明明不久之前,她還是那麼的孤獨無助,只能一個人置身在高處,孤身一人的欣賞被隔絕起來的美景。
可如今,不一樣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也許她的決定是有一點冒險,畢竟書上寫過,人心隔肚皮,險惡又難測,但她寧可相信,人性本善,更何況比起人偶一樣的人生,她願意試試。
反正墜崖不死,她這條命本來就是撿來的,用來冒險一次又何妨?
她相信她的直覺,直覺告訴她,他是一個好人,即使老是惡聲惡氣的說話,但他給她的感覺極好,讓她不由自主的相信著他。
再說,就算她不信她自個兒的直覺,也該要相信她經商多年的爹親。
爹親願意將房子借給他住,而且出借的還是平日裡最珍視,一向視為風水寶地的祖宅,她相信,他的為人一定有其值得肯定的地方……
環顧四周,對著既陌生又熟悉的擺設,實話說,白蝶兒的心境已經不是奇妙所能形容。
這個地方,是她兒時所居住的地方,更甚者,她此刻所處的房間,正是她記憶中所住過的房間。
其實她一直就很喜歡這裡的感覺,但當年並沒有人問過她的意見,她的爹親一買到更大、更豪華的屋宇,堅持新居才配得上她的身份,興匆匆的帶著他們一家人遷出,就此結束她與這裡的連繫。
直到今天,一連串的陰錯陽差又讓她回到了這裡……不是浩浩蕩蕩,像天上聖母出巡似的,在諸多僕傭護衛的伴隨簇擁下的行動,而是她所渴求的寧靜與平凡的方式,安安靜靜、沒人知曉的回到這裡……
「為、什、麼?」
激烈的質問聲傳了過來,白蝶兒側耳細聽,水汪汪的眼睛眨呀眨的,愈聽愈覺得好笑。
那三個人,討論的聲音這麼樣的大,讓她全都聽見了,假借休息的名義,特意的支開了她,不是顯得很多餘嗎?
雖然說,非禮勿聽,但……這也許是刻意的?
是他們刻意想讓她旁聽吧?
她如此猜測,很理所當然的側耳細聽下去……
就這樣,她嶄新的人生,就是從偷聽開始。
第四章
彷彿是上天對她多年的無能為力所做的補償,事情進展之順利,讓白蝶兒深怕僅僅只是一場美夢。
她逃離了,真的逃離了那個傀儡一般的人生,而美妙的事並不僅於此。
她那一雙早報廢的、不良於行多年的腿……
「喂喂,妳要試著動一動啊!」不耐煩的催促聲揚起,月午星停下漫天飛舞的軟鞭,氣鼓鼓的看著神遊太虛的她。
水汪汪的眼睛眨了兩眨,看著他……
因為心境上的完全不同,短短幾日,那個活在封閉世界中的白蝶兒並不存在,現在存在的人,是一個滿足的、試著擁抱新生活的白蝶兒。
這樣一個得到新生的白蝶兒,對著這個總是氣跳跳卻是面惡心善、帶給她嶄新人生的人,因為他,看著他,嬌顏反射性的露出好無辜、好甜美的笑。
俊秀的娃娃臉僵了僵,幾不可見的微微漲紅,然後,表情更加兇惡,「笑什麼笑?我是叫妳練習,不是叫妳笑。」
真的就差沒有齜牙咧嘴了,但堪稱秀氣的娃娃臉並沒什麼顯著的效果,至少,在白蝶兒的心中,那些凶狠惡氣的樣子全只是裝模作樣而已。
她已經看穿他了,真的。
打從他把她撿回來的那一天開始,她就很清楚的知道,他這人跟紙紮的老虎沒什麼兩樣……而紙老虎還是他的第二重偽裝而已。
第二重,是的,就是第二重。
她發現,她的救命恩人很奇妙,習慣性的會用俊秀可愛的外貌假裝自個兒是無害的貓兒,但其實在溫良無害的假相下,他的脾氣並不頂好……這是第一重的偽裝,裝成溫文儒雅、謙和良善之人。
但有趣的是,在第一重假相下的他,那個看起來暴躁,老像個爆竹一樣爆來爆去的他,那份兇惡卻也不是真有什麼實質的惡意,至少,她到現在都還沒有感受到。
也許,他的樣子做得十足,聲音也放得很大,可以嚷得很凶,像是要吃人一樣,但真的就像是紙紮的老虎,看起來嚇人,但也不會怎麼樣。
更甚者,在他顯露出他暴烈的那一面,顯得氣急敗壞的時候,解析他言語下的真意,他其實是出自於關心與在意,只因為心急,而顯得氣急敗壞。
多麼矛盾的一個人呀!
在那溫雅和善的假相下,隱藏著火一般的烈性,然後這烈性之下所隱藏的真實心性,卻又矛盾的藏了一副濫好人一般的好心腸。
想不通他怎會有這樣矛盾的性格,但已認定了,濫好人,真的,她覺得在重重偽裝下的他,本質很簡單,就是濫好人,脾氣比較爆躁的濫好人一個。
就像是撿她回來的那一天,他明明不信她的話,什麼受到驚嚇而忘了所有事的說詞,但他嘴裡念著念著,也不敢真丟著她不管,轉過身就一走了之。
之後,他不但帶她回來,收容了她,緊接著在一番自以為她沒聽見,但實際上異常大聲、讓她聽得一清二楚的激烈討論中,一旦明確的畫分出照顧她的歸屬權後,他即使明顯不甘,可也是很認分的接手照顧她的工作,關照著她的起居飲食。
不僅僅是如此,他還不知從哪兒得來名醫的診方,宣佈她的腿有救,之後,他視醫治她的腿為己任,每天都會押著她做復健的工作……當然,他嘴上是不會老實的承認,只說是他「剛好」這時間要練功,「剛好」可以看她復健。
可以舉證的事情太多太多,那已經不單單只是「感覺」的問題,而是他所表現出來了,就是一個濫好人的行事模式。
對這樣濫好人個性的他,即使他三不五時就一副氣跳跳又暴跳如雷的樣子,她想害怕,卻是無從害怕起。
更甚者,她其實覺得有趣,每當他氣得跳腳,又開始氣急敗壞的時候……就像眼前這樣……他明明是很關心她復健的進度,可是偏又要假裝是在練功,但連她這種不懂武功的人都能發現他分心的很嚴重,練功?哈,騙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