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嗯!是個很好的問題。」月靈官肯定問題的深度,笑嘻嘻的響應道:「你要不要試著問問當事人比較清楚?白月生公子?」
滯了滯,白月生相當肯定,他由頭至尾沒自報過名姓,那月靈官怎麼會知道?
「姓白?還真是巧合到一個不行……」偏頭,月靈官想得很認真,「這個月生嘛!是因為滿月而生?新月而生?還是因為某個姓月的人而得到新生?」
白月生神色一凝,故作鎮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這樣的鎮定,最後卻終結在--
「小……呃,哥哥。」屋裡走出一名少女,喊道:「怎還不進來吃……」
一個飯字含住,她瞪大眼,直直看著白月生身後、莫約兩步開外的那個人。
不、不、不……不會吧?
「榮玉,好久不見了。」那人開口,表情陰鬱到不行。
並不需要回頭,榮玉的表情及那聲音的本身已說明太多,白月生輕歎,「別嚇著她,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是嗎?」咬牙,貓兒一般漂亮的瞳哨死瞪著白月生的後腦勺,恨聲道:「那麼,我要求一個合理的解釋,應該不過分吧?白月生……還是,我該叫妳白蝶兒?」
第八章
從沒想過,再次的見面,事情會是這等模樣。
恍如隔世,而且是隔了好幾世一般……
撿到她時,他沒多想,以為她是個倒霉了點的富家千金,兩條腿已經行動不便了,還倒霉的掉下懸崖,甚至還倒霉到因為驚嚇而失去記憶。
後來,在「知道」她的名字之時,他還小小的修正了一下,她人生中的倒霉事件還得再加一樣,關於她的名字,那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才會有那樣沒常識的父母,取了一個那麼沒常識又古怪的名字。
沒想到,這些的認知在她留書離開後,來了一個大修正。
在修正版當中,他還以為,她是家裡上演家產爭奪記,因而受到迫害、被推下斷崖的可憐富家女,即使原先有點氣她的欺瞞,騙他她喪失記憶,可因為對她的擔心,擔心她一個行動不便的女孩兒,只有一個小丫頭陪伴,就兩個女孩子孤身在外,面對不可知的一切……
一想起她們可能會面臨到的困境,他憂心得要命,對她的小小欺瞞,那些小小的生氣也就不了了之。
卻沒想到,這個修正版在他官弟出現後,來了個革命性的大修改……
沒有什麼家產爭奪,不是什麼沒人性的親人把她推下斷崖,從頭到尾,她沒有失去她的記憶,可也不是小小的欺瞞,她對他扯謊,一個漫天大謊!
原來她就是那個什麼見鬼的聖女,在他為了找她、無心理會旁枝雜事的時候,那個被謠傳成、已經成仙去的白家聖女。
先前他還不願相信,可是現在,聽到她本人親口證實……
本人,是的,就是本人,那一身少年裝扮的白月生就是白蝶兒,光光是聽聲音,他也能肯定。
一肚子的惱與怨,急切要對肇事者宣洩,但滿肚子的惡言惡語在她回身看他之際,卻只有一句--
「妳怎麼搞的?瘦成這樣?」
那惡聲惡氣的關懷之語讓白蝶兒一怔。
泛尖的下巴讓他看了就礙眼,火大的找肇事之源,「榮玉?」
「不關我的事。」榮玉嚇軟了腿,語無倫次的急道:「是天氣熱、是天氣熱,小姐吃不下。」
「她吃不下,妳不會想辦法嗎?」指責,完全不講理的那種。
很荒謬的場面,對白蝶兒而言。
就在剛剛,她還以為會被他罵的--即使她有些不明白,擺脫她這個累贅後,他為什麼要生氣--卻沒想到,前一刻看起來還在盛怒之中的他,第一個注意到的,竟然是她的消瘦?而且還計較個半死……
想笑,真的,她覺得很好笑,可是在笑容揚起之前,她的眼淚先掉了下來。
這些日子以來,她總是刻意不去想起他,可是真到面對的這一刻,聽著他不講理成分遽增,可同樣飽含著關心的咆哮……她不得不承認與面對,她想念他,真的,她很想念他,想念他面惡心善、不擅表達的關心。
「妳、妳、妳……我又沒罵妳,妳哭什麼?」沒想到她會突然哭了出來,月午星錯愕過後,只有手忙腳亂的份。
眼淚沒停,但淺淺的笑意浮現,她哽咽,「我只是覺得開心而已。」
「開心就開心,哭什麼哭?妳有什麼毛病啊妳?」嘴巴很壞,但手邊卻是拿衣袖去幫她擦眼淚。
惡聲惡氣的話語跟他擦眼淚的輕柔動作完全是強烈的反比,矛盾到讓人發笑的行徑,是她熟悉又久違的……
「我想你。」在她意識過來前,心底的話語已悄然說出。
擦眼淚的動作瞬間僵住,見鬼一樣的瞪著她。
講話的人也在省悟過來的瞬間僵住,皙白的俏顏倏地漲個通紅。
不只是她,月午星那張可愛的娃娃臉也染上一抹可疑的紅,瞬間,沒人開口,寂靜,四周不尋常的寂靜無靜……
「你們看什麼看?」咆哮,泛紅的娃娃臉回頭,對著一干觀眾破口大罵,「司巳、司未,你們沒事做了嗎?沒事的話,這村裡少了兩口井,是不會去幫忙挖嗎?」
目光準確,惡狠狠的瞪上榮玉,「還有妳!榮玉!看這麼多人,不會再去多炒兩個菜嗎?飯呢?是夠不夠吃啊?」
之後,凌厲的目光對上了……
「午星哥哥,我也要被罵嗎?」好無辜,也有那麼一點點的期待,月靈官可從沒有體驗過被罵的滋味。
略過,對上了墨紫,「我說墨紫啊!這時辰,小官是不是該喝點什麼補湯還是吃點什麼大補丸?他的身子最近才好上那麼一些,也不能太操累,趕快帶他去休息。」
「哇∼∼午星大人,你拆橋的速度也太快了一點吧?」墨紫抱怨,「難得有這種現場實況的……」
「什麼?妳說什麼?」月午星不想多說,只是用鬼一樣猙獰的表情看著她。
「別這樣。」白蝶兒不願他得罪人,軟軟的制止他。
「怎樣?我怎樣?」他回過頭來瞪她,「還有妳!就只會灌迷湯,妳就只會對我灌迷湯!」
「哪有?」她直覺反駁。
「還說沒有?」他火大,聲音也超大,「想我,妳說妳想我,這話妳還真敢說!如果真有那麼一點想我,那妳是不會自己回來啊?幹嘛讓我找得半死?」
事情還沒完,大爺的一口惡氣還沒消,「如果會想我,那在一開始的時候,不要沒聲沒息的鬧失蹤不就好了?妳說,妳的『想』,到底是想在哪裡?妳說說看,妳說說看啊?」
「……」所有的事被他混為一談,那股不講理的蠻勁近乎幼稚,幼稚到讓白蝶兒傻眼。
他怎能?
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怎能讓他這麼樣、這麼樣的可愛啊?
「看,妳也說不出來是不是?」月午星氣唬唬的說:「還說不是灌迷湯,妳明明就是!」
苦笑,是與不是,對她而言一點也不重要,她不想浪費力氣爭執。
現在她苦惱的是,從分離後,一直以來她是那麼樣努力要忘了他,是那麼樣努力的試著獨立,試著要適應現在的生活。
卻沒想到,他意外的蹦了出來,輕而易舉的摧毀了她的努力……她很難計量,等到再次分離的那一刻,她到底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忘掉如此鮮明、如此與眾不同、如此讓人難以忘時的他?
想到必然的分離,眼眶紅了紅,她低語,「你不應該來的。」
倒抽一口氣,月午星懷疑他聽錯了,「妳說什麼?」
「你不應該來,不應該來找我的。」她歎。
「妳最好把話給我說清楚?」大爺火大,咬牙,極力壓抑下破口大罵的衝動,「什麼叫我不應該來找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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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有一瞬間的僵持,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聖者大人,求您放過小姐吧!」榮玉像唱大戲一樣,突然跪了下來。
「榮玉?」現場傻眼成一片,包含白蝶兒,她也不懂榮玉怎麼了,特別是,怎麼會用到「放過」這種字眼。
「『放過』她?」月午星也注意到這個字眼,貓兒般美麗的瞳眸微瞇起,冷笑道:「敢問,是怎麼放過法?我平常是軟禁了她,還是哪裡苛刻了她?」
「不是!不是!」榮玉急忙搖頭,更正,「聖者大人待小姐極好,怎可能苛刻了小姐。」
前後不一的話,搞得大家一頭霧水。
「榮玉知道,聖者大人還是愛著小姐……」
月午星僵住。
「小姐也深愛著聖者大人……」
白蝶兒僵住。
「但是……」渾然不覺她的話造成什麼震撼感,榮玉憂傷卻決斷的下了定論,「你們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榮玉,妳在胡說什麼啊!」異口同聲,兩造雙方抗議、抗議啦∼∼
「嘖!你們讓她說完嘛!」旁觀者清,而且聽得相當入迷的月靈官宣佈抗議無效,連忙追問:「為什麼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