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月,你忘了十年前你觀得的兩顆新星嗎?」寒無極的視線仍放在星辰之上,老眼中深藏著愧色。
聰敏如她仍然察覺到,但她不語,只是憶及久遠前的回憶,霍地瞭然於心,「原來天命注定如此。」
停了一下,他再問:「你相信天數能改變嗎?」
她微顰柳眉,不甚贊同的反問:「爺爺想改變天數嗎?」
「我何德何能,能改變既定的天數?你是不是覺得爺爺很愚蠢?」
「不!爺爺是世上最睿智的人。」
「可惜!無論再聰明的人也有愚昧的時候,而我偏偏愚昧的時候特別多。」寒無極不住的自嘲。
天數,他的一生便是在無數的天數定則中度過,他總是預知在先,卻無能為力,除了無奈,只剩下歎息。
「唉!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他感慨萬千的歎道。
雖然瞭解天命難違,但他卻總想不加畏懼地面對,甚至加以更動,可現在他老了、累了,搶救下那兩個孩子,更令他因違逆天道而元神遽耗。
犧牲為何?保全為何?他已無法正確測知,只想彌補令他落淚得無法自持的缺憾,就在目睹如煉獄般的飄嵐山莊時。
若非他,若非那句話,飄嵐山莊的人們也不至於落入那般的慘境啊!
寒靈月沉默凝思,深刻的體會爺爺的話語,無論爺爺再如何能知天測地,但到頭來,終究只是個溫血肉身的凡人啊!
「不過,咱們既然已投身為人,總也得先盡人事,再聽天命,你說是不?」他轉而呵呵笑著自我安慰。
「是啊!」她豁然開朗的說。
☆☆☆☆☆☆☆☆☆☆ ☆☆☆☆☆☆☆☆☆☆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在寒氏學府中的日子並不輕鬆,繁重的文武課業背負在小小的臂膀上,令仇煌與仇泠忙碌得幾乎沒有胡思亂想的空間,更遑論是想為飄嵐山莊的族人復仇。
仇恨,是寒無極最不願向孩子們提起的字眼。
他傾全力教導他們要寬容坦蕩、清心寡慾,特別是仇泠,他無時無刻不提醒她這兩點,彷彿企圖將寬恕的精神深植於她的腦海裡,閱歷無數的他看得出來,她有一顆被殘酷的毒侵蝕,充滿了仇恨的心。
不!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任由仇恨之火吞噬,只因為,他不願意見到水火相依的星辰損落啊!
「夫子、夫子。」
處於深思狀態的寒無極,將目光由身前視而未見的經書,移向正呼喚他的仇煌,「都背誦好了嗎?」
「都背誦好了。」仇煌回答,見他恍惚地瞧著自己,擔心的問:「夫子,您身子不舒坦嗎?我去請師姐過來。」
「不,不用。」寒無極眨眨酸澀的老眼,拉回心神,「我沒事,只是有些疲累,休息一會兒便好。」
「可是夫子……」
「哥哥,夫子說不用,就不用了。」仇泠上前應和。
寒無極望向她,在她如畫的眉眼間,他見到了不應屬於年輕少女所該有的絕艷與犀利。
年僅雖幼的她,已有著蕩人心魂的如仙美貌,但她美雖美矣,目光卻冷銳得猶似一把精鑄的匕首,能輕易地割得人鮮血淋漓。
在她幾近逼迫的睇視下.他微有不安的輕別開臉,「去吧!讓為師的歇息一會兒。」
瞬間,他幾乎無法置信,他竟然害怕她!好像唯恐她會拆穿他深埋在內心的秘密一般,她的眼神太過清澈、太過銳利,好似能割破一切假象,揭露所有醜惡的一面。
仇煌恭謹地看著寒無極,遲疑著自己是否該依言退開,此時他的面容似乎比平時看起來更疲憊蒼老。
「哥哥,我們出去吧!夫子也許想獨自靜思,咱們別在這兒打擾他老人家清靜,夫子,我們告退了。」仇泠說完便拉著仇煌的手離去。
「泠,我們是不是該去請師姐過來瞧瞧?」仇煌擔憂的問。
「夫子不是說不用了嗎?我們又何必多此一舉?」仇泠回道,拉著他隨意踱至後院的小竹林中散步,「哥哥,你別老想著夫子,人稱活神仙的他還需我們特意的照料嗎?」
「可是,夫子近來似乎老了許多,體力、精神都大不如前。」
「人老了嘛!看來再過不久,他可能就會兩腿一伸,見閻王老爺去了。」
「別胡說!」仇煌怒喝。
「生氣啦?」仇泠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撒嬌的貼近他,「我說好玩的而已,別生氣嘛!」
「你不小了,何事能說好玩,何事不能說好玩,難道還分不清楚嗎?要知禍從口出,你當好好收斂口舌才是。」他訓斥道。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這麼凶幹嘛?」仇泠佯裝出一臉炫然欲泣的樣兒,教人我見猶憐。
仇煌見狀,縱有天大的怒氣也在霎時煙消雲散,輕歎道:「哥哥不是故意要大聲罵你的。」
「你是故意的。」仇泠噘起紅唇,眸光濕潤,表現得更加委屈。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哥哥向你道歉好不好?」
「不好!」她耍性子的轉過身背對他,「哥哥最討厭了。」
「你討厭哥哥?」
「對,我最最討厭哥哥了,討厭討厭討厭!」
「泠?!」仇煌彷彿大受打擊。
仇泠抿嘴竊笑,微顫的肩由仇煌看來,還以為她哭了,不由得慌張起來,連忙再道歉道:「都是哥哥不好,都是哥哥的錯,別哭了。」
她不搭腔,似乎還在生氣。
「泠?」
「算了,這次就原諒你。」仇泠回身面對他,眼神中閃過一絲淘氣的神采。
仇煌這才曉得她是在捉弄他,既好氣又好笑地揉揉她的頭髮,「你這丫頭就只會欺負我。」
一如從前,他疼愛她、縱容她,是最天經地義的事,尤其是仇家被滅之後,世上僅剩他們兄妹兩人相依為命,他更是寵她寵得過火,無論她說錯什麼話、做錯什麼事,他最後都會原諒她的。
她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最摯愛的妹妹呀!
「誰教你欺負我在先。」仇泠皺皺鼻子頂嘴道。
「我只是要你顧忌口舌,別老是口不擇言,說些不中聽的話。」
「哼!人就是這樣,只想聽中聽的話,即使知道是謊言也甘之如飴。」她不苟同的嚀道:「而對不中聽的話就當作是放屁,就算知道是實話也不想面對,甚至老羞成怒。」
敵不過妹妹的伶牙俐齒,仇煌搔搔頭,「你這樣說也沒錯啦!可是……」
「噓,別說了。」她以纖白如玉的食指抵在他的唇上,眼神柔和了許多,「哥哥,我們有多久沒有好好的獨處了呢?聊聊咱們自己吧!別再說別人的事好嗎?」
她的眼神略微迷濛,將粉頰湊近他,直到兩人的氣息交繞。
「泠……」剎那間,仇煌不禁為之迷眩。
「嗯?」她嬌聲道,款款風情柔媚到了骨子裡。
已數不清有幾次了,她常常散發出如此奇異卻美妙的誘惑,引導他走向幾乎喪失自我意識的炫目世界,他彷彿陷入掠食者所編織的羅網,甜蜜而危險,綺麗但致命。
「哥哥。」她柔聲輕喚,嗓音有如迎風的銀鈴,她撼人心弦的絕美容顏就在他的眼前,教他幾乎停止呼吸。
但他又捨不得不呼吸,因為吐氣如蘭、肌透芬芬的她,聞起來是那麼的甜、那麼的香、那麼的令人心魂迷醉。
罪惡的情慾冉冉上升,他衝動地想摟她入懷,想狂暴的吻她、愛撫她、佔有她……
不不!這是不對的,他怎麼可以有如此污穢的想法?他和她是兄妹啊!他在心底對自己吶喊。
他想退後離開她遠一點,可他卻無法移開腳步,更無法轉動眼睛,只能盯著看似親近又似陌生的妹妹,意志在不自覺中逐漸被奪去。
「煌。」她再喚他,不是「哥哥」,而是「煌」。
當嬌艷欲滴的絳唇幾乎要印上他時,他整個人完全迷亂了,他無法思考,只能緩緩的、慢慢的,迎上她……
不!他再次抗拒被誘惑的本能,突兀地想退後遠離她,可是,她嬌柔的身子已偎上他,勾住他的頸項,主動的將紅唇印上他的嘴。
閃躲不去,也不再閃跺,他非但沒有推開她後退,反而瘋狂地回吻她。
一瞬間,她知道她已經擄獲他了。
他會在爆發的潮濕中醒來,當意識清醒後,他就會感到痛苦不堪,他竟然在夢中褻瀆自己的妹妹!
如今,夢幾乎活生生的實現了,他想掙扎卻無法停止,他擋不住情慾的橫流。
「煌哥哥!」
不識相的叫喚聲驚離了兩人,仇煌在瞬間找回自我。
該死!他剛剛是鬼迷心竅了嗎?竟然與自己的妹妹……歡好?!
「煌哥哥,原來你在這兒,我差點要翻遍寒氏學府的上上下下哩!」華綾輕快的朝他們快步走來,笑靨如花。
仇煌匆匆拉好仇泠凌亂的衣襟轉向華綾,以矯情的驚喜掩飾他的失措及自我厭惡,「華綾,你怎麼來了?是雲世伯帶你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