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他們兄妹兩人就煩勞寒夫子費心了。」雲飛想來想去,這是兩全其美的方法,朝廷對寒無極有一份特殊的敬重,仇家余子在寒氏學府中必能保全。
皇甫玄沉思了一會兒,才略為不甘心的點頭同意。
寒無極滿意的撫鬚,轉向跪在地上的兩個孩子訓勉道:「從今日起,你們便是我寒氏門生,往後務必循規蹈矩,切勿荒於嬉戲,以勤為本,努力習文練武,斷不可掛記前塵往事。」他是暗喻仇氏兄妹應忘卻仇氏一族的血海深仇。
「學生遵命。」仇煌硬拉著仇泠向寒無極叩首。
「你們快起來吧!」雲飛扶他們兄妹倆起來,「記住,一定要好好聽夫子的話,知道嗎?」
「是。」仇煌恭敬應道。
縱有千般不從、萬般不願,但仇泠毫無抗辯餘地,任由哥哥拖著她成為寒無極的學生。
此事底定,三人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頭。
「皇甫世伯。」仇煌上前主動與皇甫玄說話。
皇甫玄的雙目亮了起來,態度十足的慈藹可親,「如有任何事都可來找,世伯商量,世伯一定會盡我所能的幫你。」
「多謝皇甫世伯。」仇煌既感動又感激。
仇泠默默的站在一旁,眼角冷冷的瞟向眼前的眾長輩。
能成為眾所景仰的寒老夫子的學生,應該是三生有幸,也可以說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好運氣,但她卻莫名其妙地升起又厭又恨的心情。
說她不知好歹、不知感恩圖報都好,她就是無法欺騙自己的感覺,她真的好討厭他們!
尤其是皇甫玄,她看得出來哥哥很喜歡他,而且,是非常非常的喜歡,她甚至有一種錯覺,他喜歡皇甫玄吏甚於她。
這是她萬萬無法忍受的事,除了失去的那些親人之外,她希望,也要仇煌只喜歡她一個!
她太喜歡哥哥了,喜歡到無法容忍他的眼裡還有別人的存在。
第二章
「爺爺,你們都談好了嗎?」一名風姿綽約的女子走入內室。
「靈月,過來見見你的師弟、師妹。」寒無極說。
寒靈月聞言,眼中瞬間閃過一絲訝異的神色,然後對仇煌、和仇泠溫婉的一笑,「煌師弟、泠師妹,你們好。」
「靈月師姐,你好,日後我兄妹兩人要煩請師姐多關照了。」仇煌恭身回禮。「別這麼客氣,我們不是外人。」寒靈月親切的說,轉向沉默的仇泠關心地問道:「泠,你的臉色好差,是不是身子仍不舒坦?」
「沒有。」仇泠垂下頭,不想也不敢直視寒靈月的靈性與柔美,仿似能透視一切般。
在寒靈月的注視下,仇泠竟沒來由地覺得自己是骯髒的,她宛如沾染到整身的污穢般,再也無所遁形。
驀地,一名年紀約小仇煌與仇泠一、兩歲的女孩跑進來,「爹爹!」
「綾兒,快瞧瞧誰在這兒?」雲飛說。
雲華綾看見仇煌和仇泠,快樂地拉住他們的手,「煌哥哥、泠姐姐,好久不見,華綾好想你們喔!」
仇泠將手抽回,留在手上的滑嫩觸感令她生厭作惡,她向來不喜歡華綾。
「女孩子家這麼不害躁,拚命拉著男孩子的手。」雲飛調侃道,沒有半點責備的意思,「我看你乾脆現在就嫁給煌,好讓你愛怎麼拉,就怎麼拉。」
「爹爹,你胡說什麼!」華綾輕喊,羞紅了滿臉。
「我可沒胡說,以前你不是常說要嫁給煌哥哥嗎?」雲飛嬉笑道,繼而問仇煌,「煌,你不會嫌棄我們家綾兒吧?」
仇煌微紅了臉,「雲世伯說笑了。」
「不說笑,我可是跟你講真的,以前我曾與你父親討論過此事,我們都非常贊成。」雲飛興致勃勃的說道。
一提到仇烈,仇煌與仇泠的神情在剎那間變得黯然,仇泠的眼中甚至浮起濃烈的恨意。
滅門之仇,不共戴天!
雲飛趕忙以輕快的語調掩飾他的失言道:「煌,待你長大後,願不願意娶我家綾兒為妻?」
「雲世伯……」仇煌支吾著顯得有些無措,畢竟,他的年紀尚輕,著實對這種事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得體,好像說願意不是,說不願意也不是。
「爹爹,不要說了啦!你再說,綾兒就不理你了!」華綾羞得直跺腳,小手兀自拉著仇煌。
仇泠犀冷的眸子射出了如冰似焰的鋒芒,來來回回地看著,最後,直落在華綾揪著仇煌的手上。
她想做什麼?她好想拿刀砍斷華綾那只白皙細嫩的手,讓她遠離她最愛的哥哥。
她有預感,這隻手很可能由她的手中搶走仇煌,奪去她的唯一、破壞她的所有、粉碎她的一切。
仇泠無法再忍受一分半毫,她突地大力拉開華綾和仇煌交握著的手,佔有地勾住仇煌的手臂,「哥哥,我累了,我們回房休息吧!」
突如其來的激烈動作使得華綾心中一陣錯愕,不知為何,仇泠森銳如鋒的眼神竟教她感到不寒而慄。
「泠,你不能再與哥哥同房了。」寒靈月說。
「我不要和哥哥分開!」仇泠又像身上的毛全都豎了起來的貓。
「你們不用分開,也沒有人會將你們分開,只是,男女授受不親,即使是親兄妹也不該同房。」
「我和哥哥以前就常睡在一塊兒,昨晚你不也讓我們同房嗎?」仇泠反駁。
「昨晚的情況例外。」寒靈月不慍不火的回道:「爺爺,我帶他們回去他們的房間休息可好?」
「去吧!想必他們也都累了。」寒無極應允。
「煌、泠,來!我帶你們到你們的房間去。」她引領仇家兄妹步出大廳,往內宅走去。
天真單純的華綾沒有多想,也跟了去湊熱鬧。
仇泠無法反抗,只是沉著臉不再說話,她明白現下她只有任憑別人擺弄的份。
她就是喜歡和哥哥同床共枕,她才不理會男女授受不親這一套禮教的束縛,況且,昨晚她若不是睡在仇煌的懷裡,她根本無法入眠,即使好不容易睡著,也會噩夢連連。
夢裡頭,全是血跡斑斑、少頭缺四肢的家人們,他們各個都在向她呼恨尋仇,尖銳地嘶吼道:「報仇!你一定要為我們報仇!」
爹、娘、奶媽、管家、丫鬟、長工,還有大哥仇棄——所有慘遭殺害的飄嵐山莊的人們,他們提著自己的頭從左邊來、從右邊來、從前方來、從後方來、從上面來、從下面來……
他們似乎無所不在,在她的身子周圍圍成一個圓圈,他們愈靠愈近,圈子愈攏愈小,直到淹沒她。
她總是尖叫著嚇醒,冒了.一身冷汗,噩夢的殘影在她的眼前翻動,久久不散,她的耳際迴響著的都是「報仇!你一定要為我們報仇」。
是的,她一定要報仇!
她討厭這裡裝模作樣的人及他們刻意營造出來的溫馨氣氛,哼!沒讓她跟家人一起死在飄嵐山莊,將是—大錯誤吧?她滿懷仇恨的想,並不感激寒無極的救助與收容,她猜測他這麼做一定是有所目的。
「泠,在想什麼?」寒靈月忽然問道,像是看穿了她的內心。
仇泠回過神,漠然的答道:「沒有。」她將心封閉起來,不想讓人窺探。
寒靈月知道她在說謊,可她並不揭穿,只是淡淡的說道:「人的眼睛之所以長在前面,是因為必須向前看,而不是向後看。」
仇泠不語,心裡明白寒靈月話中的含義,可她絕不會,也不允許自己忘記滅門的深仇大恨,在她血管裡流的是仇家的血,仇家的血海深仇她若不報,由誰來報?
當然,還有仇煌。
她的眼光凝注在哥哥的身上,雖然不明白他有何想法,但她認為,他想的必定與她相同。
因為,他也姓仇,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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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夜幕低垂,寒無極悠然漫步在竹林小徑,他揚首眺望天際,但見一勾淡淡的弦月悄然爬上樹梢。
不經意地,他的視線落在十年前新升的那兩顆星辰上,他發現在兩星的旁邊閃著數顆星子。
在盛滿燦爛的銀河中,相依的星子們開始照照發光了,不知它們將是長掛天際,抑或是再次墜落?他凝神注目,久久不能自己。
「爺爺,夜寒露重,小心著涼。」寒靈月近身,持外褂披在他的肩上。
寒無極慈愛的拍拍她的手,爺孫倆一同觀賞星象。
對於今日之事,寒靈月的心裡稍有疑問與不解,爺爺一直以怕誤人子弟為由,已經好久不再收學生了,怎這次卻說收就收呢?
寒無極哪會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他不想主動開口解釋,他自有打算。
終於,寒靈月還是按捺不住了,首先打破沉寂說道:「爺爺,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當初你為何替那兩個孩子分別取名煌、泠?要知道,水火不相容,而如今您又為何突然收他們為學生?由雲家和皇甫家收養不是更為恰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