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很乾淨、很整齊,我根本派不上什麼用場。」她說。
「是嗎?」他站起來,笑睇著她,「如果你真的閒慌了,我會找事情讓你做的。」話罷,他將脫下的外套丟給了她。
她微愣,不明就裡地瞅著他。
「替我掛好。」他端起僱主的架子來,「我要吃飯。」
「吃飯?」她一怔。
「你該不會說你不會煮吧?」他興味地覷著她。
她搖搖頭,不服氣地道:「我家可是開餐館的,我十五歲就會做菜了!」
他靜靜地聽她說完,唇角揚起一抹高深的微笑,「你是說我撿到寶?」
「呃,不是……」她剛才說的話有那種炫耀自滿的意味嗎?
「既然你這麼說,我倒是挺期待的。」他雙手環抱胸前,閒閒地說。
她皺起眉頭,「期待有什麼用?你的冰箱裡只有礦泉水。」
其實她也想過替他準備飯菜,可惜他那個又大又美觀的冰箱裡,只冰著十幾瓶的進口礦泉水。「你可以出去買。」他說。
「我沒錢。」她不加思索地說。雖然有點丟臉,不過也是實話。
他一笑,「我床頭櫃裡有現金。」
「我不會亂翻你的東西,也不會隨便拿你的錢。」啐,她手腳可乾淨得很。
他微微一頓,又笑了。
「好吧!」他說:「以後我會把錢留在餐桌上的。」說完,他從皮夾裡抽出幾張鈔票遞給了她,「去買菜。」
「現在?」瞪著手上的幾張大鈔,她一怔。
他扯起唇角,似笑非笑地道:「出門往左直走十分鐘,有一家超市。」說完,他逕自往樓上去了。
第五章
待美樹從超市回來,他已經洗過操在客廳裡坐著。
她急急忙忙地進到廚房裡,像打仗似的忙碌起來。
這讓她有種回到了從前的感覺,就像她還在自家餐館忙著,而坐在客廳裡的他,是等著佳餚的客人。
聽她在廚房裡忙碌的聲音,讓敏之那種「回家」的感覺越來越深
由於他父母親都還住在青梅,因此他已經一個人獨居很久了。
當初買這棟大房子,也是希望能把雙親接來同住,但是他們卻說習慣住在老家而不願前來。也就因為這樣,他越來越覺得這兒不像是家,倒像是他落腳的旅館。
他從沒想到有一天這兒會給他「家」的感覺,而現在有了。
而有的原因是因為一個來自沖繩,名叫美樹的女孩。
多不可思議的相遇啊!他曾經失去一個心愛的妹妹——美樹,而現在上天居然讓他碰上了一個令他心動的女孩——美樹。
雖然肚子有點餓,他卻還是悠閒地看著雜誌,倒也沒催她。
不久,菜香開始從廚房裡傳出,他驚訝地引領而望。看來,她還真有兩把刷子。
家裡經營餐館的她,果然有職業級的水準及速度,不消多久,她已經將一桌的菜擺上桌。
「先生,可以吃飯了。」她走出來,很「女傭」地叫著。
聽見她稱呼自己「先生」,他的太陽穴突然痛了起來。
在地移駕前往餐桌的同時,她在一旁怯怯地問:「我可以打電話嗎?」
「當然可以。」他不加思索地道,「我像那種小氣的僱主嗎?」
她猛地搖著頭,「不是,不過你不准我接電話,所以……」
「我叫你別接電話,可沒說不准你打電話。」說完,他自顧自地又夾了一塊肉往嘴裡放。
得到他的允准,美樹興高采烈地跑到客廳裡,咚地就往沙發上一坐。
拿起電話,她快速地撥了家裡的電話,「喂?媽媽,是我。」當她母親一接起電話,她就迫不及待地說,「您收到錢了嗎?」
「美樹?」電話中,路子語氣驚喜。
「我已經把錢匯回去了,您收到了吧?」
「嗯,都收到了。」路子憂心地問:「美樹,你哪來這麼多錢?」女兒身在異鄉,做母親的總有千萬個不放心。
美樹貼心地安慰著她,「我現在在做家管,是我老闆先幫我墊的。」突然跑出那麼多錢,她母親會擔心也是必然。
「啊?」聽見這種事,路子免不了半信半疑,這世上哪有這種老闆?
「我和老闆簽了約,一個月的薪水是九十萬,他說我只要做滿十個月就能回去了。」
「一個月九十萬?」路子難以置信。「美樹,你該不是……」不是她這個做母親的不相信自己的女兒,而是這種事實在太離譜、太不可思議了。
東京是個花花世界,要是美樹為了還債而做了什麼犧牲,或是被有心人欺騙利用的話,那她真的是不能原諒自己。
從母親的語氣中,美樹隱隱聽出她話中的玄機。
「媽媽,您放心,我沒有做出什麼讓您蒙羞的事。」她說。
路子忽地在電話彼端低泣起來,「美樹,都是媽媽不好……」
「媽媽……」聽見母親在電話裡的哭聲,美樹的心就一陣抽痛。「我在這兒過得很好,您別擔心。」
「美樹,」路子語帶哽咽,「如果你有什麼……我、我是無法原諒自己的。」
「媽媽……」雖然強忍著不讓聲線哽咽,美樹還是悄悄地落下了眼淚。
路子抽泣著,「美樹,媽媽……」
「媽媽,」她打斷了低泣著的路子,「您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自己的。」
「我知道。」路子知道美樹一向是個不需要父母擔心的孩子,她早熟獨立、懂事乖巧,從來沒惹過什麼麻煩,可就因為她這麼好,讓她這個做母親的更覺心疼不捨。
為怕繼續講下去,自己可能會因為無法控制情緒而哭出聲來,她趕緊打斷了母親的話,「媽媽,我會再打電話給您的。」
「美樹,」路子急問:「把你那邊的電話給我吧!」
「不用了,」別說她不知道這裡的電話號碼,就算知道,她也不能讓母親發現她居然和老闆同在一個屋簷下,「電話費很貴的,我再打給您吧!就這樣了,再見。」
不等母親說再見,美樹就飛快地掛斷電話。而在攔下電話的同時,熱燙的淚水自她眼眶中洶湧而出——
「喏。」就在她忍不住偷偷哭泣著的時候,應該在餐廳裡吃飯的地,突然來到她的身後,並遞上幾張面紙。
雖然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掉淚,但一向要強的她,還是覺得難為情。
接下他遞過來的面紙,她立刻別過臉去擦,「謝謝……」她聲線有點沙啞。
「如果想家,」他淡淡地說:「明天回去一趟吧!我幫你訂機票。」
他的好意讓她相當感激,也相當感動,不過她拒絕了。
「不行,」她搖搖頭,「要是現在回去了,我一定不想回來了。」
他望著她,沉默地不知思索著什麼。須臾,他問:「是不想回東京,還是不想回有我的東京?」
美樹怔愣了一下,抬眼迷惑地瞅著他。
他正盯著她,用那雙深沉而銳利的眼睛。
他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作不想回有他的東京?就算她有那種念頭,也不值得他如此介意吧?
她只是他的家管,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為何要對她說那種話?難道他不知道他所說的話,會造成她心理上的困擾嗎?
她下意識地躲開他的視線,急忙地站起身來,「如果沒事,我回房去了。」
「美樹。」在她還來不及逃掉之前,他迅速地拉住了她,硬是將她扯了回來。
她肩膀一顫,露出驚惶的表情。「放開……」
觀見她眼底還閃爍著兩顆晶瑩的淚珠,他忽地一陣揪心。
他瘋狂地被她所吸引著,不因為她跟他妹妹同名,而是因為她霸住了他原本平靜無波的心。
當她在他面前顯得如此脆弱而需要保護的時候,他無法漠視、無法壓抑自己想呵護她的衝動。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完全脫軌,也知道這樣的他已經不像他,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奔竄的情感。
一直以來,他都是個理智、冷靜的人,他的情感不容易外放,也不輕易表現出來,然而在遇上她後,他卻屢屢失控地在她面前將情感洩露。
她是怎麼想的呢?她能理解他的情感是如此的純粹嗎?還是覺得他只是個喜歡騷擾她的登徒子?
美樹瞪著倔強而好強的眸子望著他,有一點防備、有一點掙扎。
「你到底想怎樣?」她沉聲質問著他。
雖然剛才她因為他的好意及貼心而感動,但是他的一言一行卻深深地困擾著她。
他突然幫助只能算是陌生人的她,已經夠叫她疑惑;他明明有著一個難忘的女人,卻又經常對她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更是讓她覺得頭痛。
他到底想怎樣?他心裡在想什麼?為什麼打從他遇上她之後,就表現出一副很在意她的樣子?他不只給了她極大的幫助,甚至還吻了她……
如果其如他所說的,那個吻是沒有什麼實質意義的話,那他現在對她說的這些話又算什麼?!
他的生活裡有她或沒有她,有什麼差別?她的生命中有他或沒有他,又有什麼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