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是昏頭了,這麼一點道理居然也搞不懂?搞不懂也就罷了,她竟還覺得氣惱、委屈、失望……
老天,是失望耶!她竟然因為他不是情難自禁,而感到生氣、失望?!
噢,她真該為自己的想法慚愧得無地自容。
「現在你應該放心一點了吧?」他睇著她,續道:「我不會做什麼失禮的事的。」
她回神,有些心虛地,「希望你說到做到。」話罷,她旋身回到了自己的房裡。
怔望著她砰地一聲損上的門板,他不知不覺地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迷人微笑。
他出門後,美樹才安心地進到他房裡,幫他整理臥室。
他的房間有著一種簡約而高雅的風格,裝潢線條利落大方,一點贅飾都不見。
看他床上有點亂,換下來的衣服也還東一件、西一件的擱在地上,她就不難猜到他早上走得有多急。
不過既然急,為什麼他還有時間跟她在那裡閒扯?
唉,這個男人真是難懂。
眼光一瞥,她睇見他床頭上放著一張放大照片,趨近一看,竟是他與一名年輕女孩的合照。
照片中的女孩青春美麗,笑得如春陽般燦爛地偎在他身邊,看起來非常親近而熟悉。
突然間,一種不知名的酸意襲上她的心頭。
是他的女朋友嗎?是現在式,還是過去式呢?
其實不管是現在式或過去式,既然他還將她的照片擺在床頭,那就代表他心裡還懸念著她。但如果他心裡還掛念著照片中的女人,為什麼可以若無其事地吻另一個女人、甚至上酒店呢?
不知怎地,她忽然覺得好生氣,替照片中的女孩不平,也為她自己。
莫非男人就是可以這樣「人獸合一」,他的上半身可以只屬於一個女人,下半身卻是「大家一起來」?
她無法理解,畢竟她來自一個非常單純樸實的鄉下地方,她實在弄不懂這些大都會男女的情情愛愛。
在她的觀念中,當你愛著一個人,就必須對她忠貞不二,絕不能有一丁點的情感出軌,甚至是行為出軌。
唉,看來東京這個地方還真不適合她住。
她現在還是趕緊燒香拜佛,祈求她能從這兒全身而退,回到母親身邊吧!
整理好他的房間,她閒閒地踱下樓來。
一下樓,他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我是長谷川,留下姓名。」
聽見他答錄機裡的聲調及語氣,她差點兒沒笑出來。
就算再怎麼不喜歡講話,好像也不應該懶成這樣吧?真不知道打電話給他的人聽見他這種口氣是該笑,還是該氣。
「敏之,是我,跟我聯絡。」電話中傳來一個成熟女人的聲音,感覺有點哀怨。
又是女人!她忍不住在心裡嘀咕著。
聽那女人的聲音如此哀怨,搞不好又是一個無辜、可憐的受害者。
難怪他要她別接電話,原來找他的都是一些找不到他的怨女。
港區 白金錄音室
「長谷川,」一早就前來協助錄音工程的伊籐邊打著呵欠,邊說:「我有個歌手想介紹給你。」
「噢?」敏之睇著他,「什麼歌手?」能讓伊籐親自推薦的歌手並不多,不過有什麼新人是伊籐知道,而他卻不知道的呢?
伊籐一笑,「是我們店裡的一個小姐,歌唱得很好。」
「是嗎?」他微微蹙起眉心。
「是真的,」伊籐差點要發誓,「你一定要聽聽她的聲音。」
敏之雖然半信半疑,但因為人是伊籐推薦的,他還是點頭了。「好,找個時間帶她來見我吧!」
「她現在已經離職了,不過我應該可以聯絡上她。」說著,伊籐拍拍他的肩膀,「等我找到她,就帶她來見你。」
「唔。」他優雅地點燃了一根煙抽著,動作熟稔而利落地戴上耳機,聽著剛才錄好的音樂。
戴著眼鏡,進入工作狀態中的他,是絕對理智且專業的。
就在他專心聽著音樂時,門口進來了一名穿著套裝的美麗女人。
「渡邊小姐,」錄音室的工作人員挨過去,禮貌地說:「長谷川先生還在錄音。」
「我知道。」渡邊裕子就著一旁的椅子坐下,優雅地交疊起兩隻修長而勻稱的腿。
她凝睇著正專注聆聽著音樂並從中修正的敏之,臉上是一抹戀慕。
渡邊裕子,是長谷川敏之這幾年來的工作夥伴,要說是夥伴,不如說是他的經紀人。
不喜歡接觸人群的他從不親自出面洽談任何工作,一直以來,都是她幫他在外面奔走。
長谷川的冷、長谷川的傲、長谷川的孤僻,渡邊裕子全都知道。在他身邊幫他跑了幾年,他對她的態度從來沒因為他們的靠近,而有些許的改變。
他當她是工作上的幫手、當她是能幹的經紀人,而她希望的是他把她當人看,一個真真正正的女人。
就這麼一等,足足一個鐘頭,她才等到敏之走出錄音室。
他跟伊籐一前一後的緩緩步出錄音室,像是直到當下才發現她來了似的,有些訝異。
「你怎麼來了?」
「是呀。」渡邊裕子笑得有幾分無奈。她都來一個鐘頭了,而他居然到現在才發現她的存在。嚴格說來,也許他從來都不曾正視過她。
「長谷川,我先走了。」伊籐又打了個呵欠,一臉疲憊。
「慢走。」他說。
伊籐臨走前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過兩天我帶那個女孩來。」
「沒問題。」他撇唇淡淡一笑。
「走啦!」伊籐隨性地揮揮手,閒散地踱出錄音室。
敏之邊收拾著樂譜,邊問:「有事嗎?」
她趨前,睇著他,「你們剛才說什麼女孩?」
「沒什麼。」他連頭都不曾抬起來看她一下,「他要介紹個新人給我認識。」
「噢?」她的聲線略略提高,有點不以為然,「該不是什麼妄想進入演藝圈的酒國名花吧?」
他聽出她話中有話,這才抬起眼睇了她一記,「伊籐不是那種搞肉體關係的人。」
渡邊裕子有點尷尬,當下也就不作聲了。
須臾,他淡淡地問道:「你還沒說是什麼事。」
「噢,」她恍然想起今天的正事,「亞航的那個案子,你接不接?他們公司一直派人跟我聯絡。」
他忖了一下,「聽說亞航的高層很專制主觀,一點都不尊重專業。」
「這點你放心,」她一笑,「他們承諾只要你願意接這個案子,他們會全權交由你處理,絕不干涉你的創作。」
他微微皺起眉心,若有所思地,「時間趕嗎?」
「一個月,行嗎?」她問。
他頓了頓,乾脆地道:「接下來吧!」說罷,他逕自拿起樂譜,沉默地走了出去。
渡邊裕子望著他孤傲的背影,悵然一歎。
「工作」是他們之間的對話、「冷淡」及「疏遠」是他對她的態度、「沒有感覺」是他對她的感情……她和他之間悲哀地只餘生意。
忙碌了一天,敏之終於開著車回到了位於高級住宅區的家。
打開電動門,將車開上車道,他立刻看見屋裡亮著的燈光。
一直以來,他面對的都是幽暗而閱靜的大宅,也就因為如此,他從來不知道屋裡亮著一盞等他的燈,是這麼的讓人興奮而期待。
這棟房子居然在她來了才一天的時間,就突然有了「家」的感覺?
打開門,他發現屋裡一點聲音都沒有,客廳裡空蕩蕩地十分安靜。
她呢?他在心裡忖著,忽地有點著急。
繞過沙發,眼尾餘光一瞥,他放心地露出一記微笑。
因為她正毫無防備地躺在沙發上睡覺。
他輕手輕腳地攔下外套,小心而無聲地在沙發旁坐下。凝睇著熟睡的她,他冷峻的唇角不自覺地泛起一絲溫柔的微笑。
每當走出這扇門,他就像在打仗似的戰戰兢兢,無法輕鬆;為了維持他一貫的專業形象,他總是以一副冷靜的態度去面對所有的人。
然而在她面前,他卻總是能卸下自己的武裝及防備。
他就是瘋狂地渴望著她,而且那種情緒隨著他們的靠近,越來越濃、越來越烈、越來越深。
他從來不曾如此渴盼著一個女人,再美的女人一到了他面前,就像是路邊的石頭般普通,甚至是不起眼。
曾經,他還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或是他根本就是個不喜歡女人的Gay。但是她一出現,他就發現他並不是對女人沒興趣、沒反應,而是他一直沒遇到能讓他瘋狂的女人。
這種心情就像是青春期的小鬼一嘗到滋味後,就欲罷不能地渴望著與對方接觸一樣。
他伸出手,輕柔地滑過她如絲緞般細緻的臉頰。
「嗯……」迷迷糊糊地,美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她臉上滑動,她用手去撥。
這一撥,她像是冬眠中突然被驚醒的蛇般瞪大了眼睛,「啊!」她觀見坐在一旁對著她露出迷人微笑的他。
「很累?」他盡可能「冷靜」地面對她。
她端正坐好,力持平靜,「不是,我、我只是閒慌了。」
他撤唇一笑,「閒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