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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黑田萌

  她想跟別人比較,而這個所謂的別人,其實指的就是他身邊的其他女人。

  她心裡有一種無法形容的野心及企圖,就是希望她在他心裡有著不同於其他女性的位置。

  老天!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有這種念頭及想望,她不是一直想從他身邊逃開、從他生命裡逃開的嗎?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她卻希望自己在他心裡留下什麼呢?

  他床頭上擺的不是她,打電話來說著「是我,跟我聯絡」的也不是她,那麼她在他心裡是什麼?

  當他吻了她,說一些奇怪的話時,她在他心裡是什麼?

  忽地,他手裡敲著的筆停了下來。

  「伊籐,讓我考慮一天,明天跟你聯絡。」他站起來,面無表情地轉身走了出去。

  美樹怔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情蕩到了谷底。

  她的聲音絕對有出道跟走紅的本錢,不過這就是她想得到的嗎?在回家的路上,敏之不斷地想起這個問題。

  其實剛才他根本可以馬上將她簽下來的,可是他卻作了有生以來第一次的猶豫不決。

  如果他簽了她,讓她出道,她以後的生活方式將完全改變。

  他相信在他的打造之下,她絕對會紅。

  只是她若紅了,他們之間會變成怎樣?事情又會有多大的轉變?

  一到了幕前,她就變成明星、就成為公眾人物,成了大家可以喜歡、追逐的女人;到那時,她就不再是他身旁的和泉美樹——那個來自沖繩鄉下,純樸得幾乎有點笨拙的和泉美樹了。

  如果他對她沒有任何情感,他會毫不考慮地讓她出道,將她捧成大明星,可是糟就糟在他對她有感情,他希望、自私的希望能完全地擁有她。

  他無法將她推到螢光幕前去,他無法看著她跟自己漸行漸遠……

  回家的途中,他的腦袋裡不斷糾纏著這些事情,也讓他掙扎在放與不放之間。

  回到家後,他一個人在客廳裡等著她回來。

  他要當面問她,他要知道她為了什麼想出道。

  就在他等了約莫一小時後,美樹終於回來了。

  一進門,美樹就看見神情冷肅的他坐在客廳裡。她心慌地掩上門,像做錯了什麼似的晃了進來。

  他沒吭聲,只是抬眼睇著她,眼底隱隱有著一絲慍惱。

  觸及他的目光,她先是有點心虛,旋即又覺得自己沒必要如此。她又沒有做什麼壞事,幹嗎要一副「我很罪過」的模樣?

  「你居然利用『我的時間』去參加試唱?!」他沉著聲線,語帶詰責。

  她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他是指她放著家務不做,跑去「摸魚」,而且要死不死地還摸到了大白鯊。

  這一點,她倒真的是挺理虧的。

  不過反正她在這裡也沒什麼事可做,就算出去幾個鐘頭又有什麼了不起,是他自己不給她工作做的,怪誰?

  「我家事都做完了……」她囁嚅地道。

  出門前,她已經把他的房間收拾好,就連衣服也都洗了,說真的也沒偷懶。

  「做完?」他端起主人的架子,一臉質問,「現在幾點?」

  「呃……」她訥訥地看著手錶,「七點……」

  他低哼一記,冷笑著:「我一個月花九十萬雇你,居然七點了還連頓晚飯都吃不到?」

  美樹瞪大了眼睛,有點氣又有點委屈。

  「我連做了幾天的飯,你都不吃耶!我……」她向他抗議著。

  「昨天不吃,不代表今天也不吃!」他打斷了她,十足「出錢是大爺」的架式。

  「那……」她委屈又不甘,「那我現在去做。」

  「不用了!」他沉喝一記,打斷了她想進廚房的念頭。

  他瞪著她,神情懊惱,「我已經氣飽了。」

  美樹微怔,不知道該說什麼地望著他。須臾,她還是捺不住性子地問:「你這是在刁難我?」

  今天之前,他不是對她視而不見,根本不管她有沒有事做的嗎?為什麼從錄音室回來之後,他又計較起她到底做了多少?

  這明明是存心刁難、明明是找她麻煩!

  「我刁難你?」他眉丘一隆,神情由懊惱轉話慍怒,「這是你該做的吧?!」

  「你!」

  「你不是要我『正常』的待你?」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這應該就是我用月薪九十萬雇你該有的態度吧?」

  「我……」他的一番話堵得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即使覺得他是故意為難她,卻也找不出任何借口或理由去辯駁。

  可是也真是奇怪了,他在生什麼氣呢?

  之前她那麼跟他唱反調時,他頂多是不理她,當她是空氣,怎麼這會兒在錄音室一見,他的反應就像是被紮了一針的瘋馬般莫名其妙、無理可循?

  她不過是用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去試唱,用得著這麼得理不饒人嗎?要是早知道他就是伊籐老師所說的那個製作人,打死她都不去呢!

  「那你現在想怎樣?」她睇著地,有點哀怨地。

  反正錯都錯了,要殺要剮隨他吧!最好一口氣就把她辭了,那她還省點力氣。

  想怎樣?這倒是問倒了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生氣,她說他在刁難她,他並不否認確實有那麼點味兒。

  不過那也是因為他被她激急了、激瘋了、激得神志不清,有點錯亂了。

  而他最氣、最掙扎的,是她有著教他非讓她出道不可的絕佳條件,她教他覺得如果不讓她出道,簡直是一件不可原諒的罪過。

  只是,天知道他有多麼不願意將她推到幕前去。

  想著,他眉頭越擰越緊了。

  也許她想逼他開口辭退她,可是他不會如她所願。在她跟他約定的這十個月裡,他不會辭退她,也不准她擅自離去。

  「你想唱歌?」他話鋒突然一轉。

  她微怔,「是、是啊!」

  「為什麼?」他那雙銳利的眸子緊盯著她問,「為什麼想唱歌、想出道?」

  她又怔愣了好一會兒。原本她是不打算將實情說出來的,可是剛才他那麼氣焰囂張地指責她、教訓她,讓她負氣地想將實情托出。

  那念頭還在腦子裡盤旋,她已經一時嘴快地喊了出來,「我想出道、賺錢,然後不用再受你的氣!」

  他眉心一皺,惱火地瞪著她。受他的氣?受氣的應該是他才對吧?

  打從她出現在他面前,他就變得神經兮兮,一點都不像是自己,只要她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左右他的所有情緒,而她居然說他讓她受氣?!

  觀見他眼底那抹被激怒了的凶光,她有點得意,但也有點畏怯。

  「你說的是真的?」他沉聲問道。

  她賭氣地點點頭,「是又怎樣?只要錢還你,我就不必再看你臉色……啊!」

  她話還沒說完,他忽地一臉盛怒地抓起她的手,將她整個人往上拉高了幾寸。

  「我讓你出道。」他那犀利的眼神穿透他的鏡片,筆直地射向她。

  美樹陡地一震,「呃?」

  「你馬上就能脫離我了。」他咬牙切齒地說。

  他摔開了她的手,憤怒地步上樓去。

  一上樓,他下意識地拿掉了眼鏡,也就在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還戴著眼鏡。

  這個才真的教他吃了一驚。

  一直以來只要戴著眼鏡,他就能冷靜且理性的去面對、處理所有事情,而今天他居然發火了,

  是她,就只有她這麼有本事,能教他連戴著眼鏡都冷靜不下來!

  其實他並不是因為自己曾經拿錢幫忙她而覺得高高在上,將她留在這裡也不是想借自己對她有恩而對她有所企圖。

  他只是想保護她、只是想留住讓這個房子有「家」的感覺的她。就是這麼簡單、就是這麼純粹,為什麼她不能明白他的心情?

  她想走、想跟他撇清關係,好,他可以成全她!

  最好她爭氣的紅起來、最好她真的能賺錢……那麼,她就真的能完完全全地脫離他了。

  要是她不能……要是她不能,他又將如何對待她呢?把她當女傭一樣,好好地、狠狠地折騰她幾個月?他會那麼對她嗎?他真的不知道。

  其實他根本沒必要幫助她出道、幫她賺錢來脫離他,可是在聽到她那樣的聲音後,他實在無法違背自己想發掘好聲音的原則。

  一開始,他還掙扎。可是在聽到她親口說出的那些話後,他覺得自己再也沒必要掙扎了。這個女人想脫離他,根本不希罕他曾經對她伸出援手,她把他當病毒、瘟疫,一心一意地只想遠離他。

  這樣的她,不再需要他的保護、他的付出,還有他無法說出口的愛。

  他會讓她出道,因為她有出道的本錢及條件;他會讓她出道,因為這是他們兩人之間僅剩的關係,

  一早起來,美樹在客廳的桌子上發現他留下來的一紙合約,只等她簽名就能成立。

  她怔望著那紙合約,腦袋裡一片空白。

  在發生昨晚那麼激烈的衝突後,她打電話向伊籐老師探問起他的事,才知道他是個有名的製作人,而且是絕對能將她捧紅的製作人。

  她該簽名嗎?只要一紙合約,她就能出道,然後賺錢取消他們之間的約定。只是真的要簽名嗎?不知怎地,在看見他昨晚那盛怒的模樣後,她居然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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