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讓我進去!」
心急如焚的孟恩愷這句大吼,立即引來所有鏡頭的焦點。
「原來這位先生就是獵豹的飼主,鏡頭請轉過來這邊,讓我們來採訪一下這位先生,說說是什麼情況下會讓自己的寵物逃脫出來——」
另一支麥克風也不讓別家獨佔新聞,「先生先生,您不知道飼養獵豹是違法而且非常危險的嗎?」
「先生先生,可不可以談談您養獵豹的心得?」
「先生先生,這頭獵豹是公是母?您養了幾年?它有沒有咬死過人?」
「先生先生……我先來的……噢。」被一腳踹開。
「先生先生,我們這裡是——呀,別擠別擠!」被後頭湧上來的採訪人潮給壓到仆街。
孟恩愷撥開所有的麥克風,衝入最前線,隻身來到露出一雙眼眸的草叢前,警消人員不斷喝令他後退,他卻不為所動,大伙只好舉槍瞄準草叢,準備一有動靜麻醉槍就立刻發射,以保護那個莫名其妙闖入現場找死的男人。
「是我,你不要怕。」孟恩愷蹲下身,與它平視。「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你,你留下那句話,跟留下一封死刑判決書有什麼不同?為什麼不要我了?」
草叢後有細微的沙沙聲,一隻豹爪伸了出來,嚇得眾人直抽氣,只剩孟恩愷還能維持臉上溫柔的笑意,他輕握住那只豹爪,細細撫摸起來。
「我和我母親談過了,我明明白白告訴她,我不能失去你,那個外國女人提出的問題根本無關緊要,我是很喜歡小孩子沒錯,卻不一定要是我親生的,我們可以去領養。」
那只豹爪又伸出十來公分,像是被孟恩愷的話所吸引,他再接再厲。
「從你闖入我診所的那一天起,你就霸道地佔領了那裡,無論是棉花、都督、虎子、白飯,甚至是我,都已經是你的足下之臣,女王拋下所有的臣子,想去哪裡呢?能去哪裡呢?又要我們這群被你收服的臣子怎麼辦?」
他引導著草叢後的豹身,尋找到它的腦袋,用黑婕向來最愛的方式摸撫它,聽到草叢後的它似滿意也似甜膩的低嗚聲,他輕捧著它的下顎,將它半顆腦袋帶出草叢。
「我喜歡你在我身旁的感覺,喜歡你跟貓爭寵,只為了搶到誰能窩在我的大腿上睡一覺,喜歡你每次替它們洗澡時都三不五時偷瞄我的眼神,喜歡你每次拖我到床上吃干抹淨,喜歡我腦子裡閃過和你就這樣一起走下去的念頭,喜歡你對我專制,喜歡你那麼的喜歡我……」
雙唇貼上豹唇,細吻輕啄,每一個吻就問一句:「你真的不要我了嗎?」,透過SNG連線,將這纏纏綿綿的畫面播送到每一戶人家。
豹口逸出嗚咽,像要開口說話,而他在等著,等著它說——
不,我要你!
「告訴我,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嗚……吼!」
突地發狂的獵豹撲上來,對準他的咽喉就要咬住。
咻!
一根麻醉針適時破空而來,射進獵豹的身體,然後,它在他懷裡癱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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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獸戀?!一名男子在圍捕現場大膽對獵豹傾訴愛意。」
「激吻,人與獸,禁忌之戀!」
「疑似精神病患者大鬧獵豹現場。」
「妄想症發作,男子誤以為自己是豹,進入封鎖線與豹熱吻!」
「……孟醫師,你果然很愛小動物耶,連這麼恐怖的抓豹行動你都去參加噢?而且還以身為餌耶,好勇敢。」
一個早上,老顧客一個個上門來朗讀各家報紙的聳動標題,標題下方有著他吻獵豹的各種角度。當然也有像長腿小姐那樣來歌頌兼鼓勵他英勇的好人,只是……為什麼嘴裡說他勇敢,那雙漂亮的美腿卻不斷往後退,像是害怕他會做什麼令人髮指的獸行?
孟恩愷從第一個答案「我認錯人了」,縮減為第二個「失誤」,再到第三個「嗯」,現在,他連一個字都不想應,扯出個笑容就當了事,應付完第二十六個上門不求診的老顧客。
在那麼混亂的情況下,他沒能分辨出那頭獵豹不是黑婕……雖說獵豹身上的花紋就和人類的指紋一樣真,永遠不可能相同,但是那時誰有心情拿把尺去量它那斑紋比黑婕的大幾公分呀?!
他甚至沒發現它是頭雄豹!
吻錯豹還不是他最沮喪的事,最無力的是那頭豹竟然不是她!
唯一燃起的希望又破滅,讓人倍感挫折。
她到底在哪裡?
被各家報紙冠上的污名完全抵不過擔心她安危又尋不到她的失望……
「孟醫師。」
一道身影走進診所,孟恩愷想裝出笑容,試了兩次才試成功,準備轉身迎戰第二十七個上門的調侃,回頭卻對上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孔。
「你是?」
來者是位看來稚氣的年輕小姐,半長不短的頭髮包覆著粉嫩的娃娃臉孔,厚厚的鏡片彰顯出她的近視度數驚人,雖然不是讓人一眼就印象深刻的模樣,但他很確定未曾見過她。
「黑盼盼。」她輕快地報出名字,本來伸出手想和他禮貌性交握,但是在孟恩愷準備回握之前,她又將右手收回背後。「我忘了。不能握。」
「你也姓黑……」
「某種記號羅。」她還是笑著,逕自走向診所中的旋轉辦公椅坐定。
這句話黑婕也說過,她也是這樣看待「黑」這個字。「你跟黑婕一樣——」
「不。」她搖頭晃腦,甩動黑髮,反應並沒有太激烈。「我和她不一樣。」
彷彿看穿他想問什麼,黑盼盼根本不用等他問完就先開口:
「我不是指我和黑婕不是同類的動物,她會變豹而我會變成什麼十二生肖噢,而是我身體裡沒有其他動物的基因,要變也變不出來。像你之前見到的外國女人『Celia.Black』——希麗雅·佈雷克,她也姓黑呀,不過她也不會變成其他生物,要研究出基因混種可不像調酒,隨便放在一塊搖一搖就會成功,通常失敗的例子比較多。」她咯咯輕笑,「我知道你不想聽這些啦,不用在心裡叫我『閉嘴』,很大聲耶。」她作勢掏掏耳,好像孟恩愷剛剛真的在她耳邊吼了什麼震天價響的咆哮。「你想知道婕在哪裡吧?你不用說,我知道你想,昨天新聞那一段很精采,我重複看了二十四次以上。」
整點新聞一個小時播一次,她正好熬夜一天,足足看夠本,而且東家新聞一報完,她就趕快轉到西家新聞去看不同角度的親吻高潮戲。
孟恩愷擰眉,不喜歡聽她扯這些,他只想知道黑婕人在何方!
黑盼盼瞅著他,眼神很專注,突地又笑彎了眼。
「哎呀,連說幾句廢話都不行噢,就當閒聊嘛。算了算了,你不想聽我就不說,省得你又在心裡偷偷罵我囉唆,直接說你想知道的就好——婕回去研究所了。」夠簡單扼要了吧。
「她回去研究所了?!」孟恩愷大驚。她明明萬分排斥那個地方,為什麼又……
「我親眼看到的。她本來只是去找希麗雅,希麗雅私心不想抓她回去,可是和她同一組的男組員可不這麼想,逮人回去的獎金很可觀的,黑婕就這樣自投羅網。但過程中她沒有太掙扎,彷彿接受這樣的結果,那時她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她說……也許只有那個地方容納得下妖怪。」黑盼盼順著辦公椅旋轉半圈,背對他。「會說出這句話,表示她對自由的生活毫無眷戀,當初逃了出去,卻發現沒有容身之地,最後還是認命的回到原點。」
「她不是妖怪!」
「那她是什麼?」黑盼盼腦袋往後一仰,即使身體背對他,臉孔卻因為這個姿勢而仰覷他,用那種明明清楚他會如何回答,卻又非要逼著他吐實不可的眼神,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孟恩愷堅決回視那雙像會讀透人心的眼,字字清晰:
「她是黑婕,我的女王。」
「前頭那句我已經知道你會說,一點也不驚訝,後頭那句倒很新鮮噢。」黑盼盼一副很滿意的模樣,再旋轉半圈,將自己轉回原點。「那你是個忠心的臣子嗎?」
「當然。」
她想也是,冒著危險去和一頭獵豹親吻,真有他的。「那麼忠心的臣子要到魔窟去救女王羅。」
「你又是誰?」孟恩愷想問的是她的真實身份,她的年齡看起來如此小,卻又隱約讓人覺得老成,她不是以「白老鼠」的身份待在研究所,但似乎完全掌握研究所的動向,令人存疑。
黑盼盼瞇起那雙像是只剩兩條黑線的眼,讓她看起來更稚氣,她一字不漏的「聽」到了孟恩愷的疑問,但是她沒打算回答,因為她的一切都與孟恩愷無關,但她還是拋給他一個敷衍的回覆:
「一個乘著大老鷹翩翩而來的小仙女呀。」救苦救難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