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羅你。」快手將撥了一個數字的手機奪回來,消除,關機,看她還怎麼威脅他。
「我們八點過後不能身著校服在外遊蕩,捉到而無正當理由是記警告一支。」好吧,試著跟他講講理。
「真的?」
噴火龍雙眼一亮,她就知道他肚裡存了什麼壞水,講理無效。
有人準備將她扣留到晚上八點過後,讓她無奈吞下一支警告。
事實上她沒說完——
晚上八點身著校服遊蕩,警告一支;枉顧校譽,與異性有過度親密舉止——例如吃飯,也再賞警告一支。要是穿便服還可能逃過眾多耳目,但是她們的校服是那麼的有特色,要人認不出來還真困難,再加上她的身份……
還好她大功小功數也數不完,操行都快破三百了,就算接下來半年都曠課也絕對扣不完,小小兩、三支警告還真的看不在眼底。
「太好了,我突然想去逛夜市,順便再吃一頓消夜,然後上陽明山去賞夜景。」喬均笑得太燦爛,近乎賤笑了。光在餐廳裡吃吃喝喝太隱密,一定要帶她去遊街示眾。
「真可惜,我只想回家去讀聖經。」興趣不合耶,那兩人還是分頭行事好了。
「你的人生一定很無趣,上完學就回家溫習功課,做完功課就上床睡覺,眼睛睜開再繼續上學,重複著同樣的過程,嘖嘖,沒享受過夜生活嗎?」他煞是可惜地搖頭。
「是沒那麼糜爛過。」她也搖頭,也同樣是惋惜——惋惜他的糜爛。
「我好心點,帶你去看看夜生活的美麗。」
「我帶你去體驗天父的偉大聖潔比較實際。」
神與魔,救贖與墮落,正在進行拉鋸戰。
「你所謂的天父能讓你high嗎?」
「你所謂的夜生活能讓你長智慧嗎?」
「是不能,但我活得夠精采。」獰笑。
「我也活得夠充實。」甜笑。
「……」瞪她。
「……」瞪他。
光明一方與黑暗一方對峙中。
「我不污染你,我就不叫喬均。」
「你污染得了我,我就不叫……韓輕紗。」這句堵得有點小人,因為她本來就不是韓輕紗。
黑暗噴火龍對光明小天使撂狠話,誓必將她拉進墮落一族。
「試試看羅。」兩人同時結論。
有了互較長短之心,兩人熱血沸騰。
用完餐,姚喜容掏出小錢包要結帳,喬均動作硬是快她一步,看來是相當熟練拿卡搶付錢,她正要阻止他,卻在掃到他皮夾裡的照片時,愣了一下。
喬均並沒發現姚喜容注意到他的皮夾,所以立刻又將皮夾合起,雖然只是短短幾秒的時間,她已經看得清楚。
那是輕紗,她笑起來總是那麼美麗,有好些回就連她們這群學生會的娘子軍都懷疑怎麼會有人長得如此漂亮,雖然愛錢歸愛錢,她身上可嗅不到銅臭,還是清靈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會將一個女孩子的照片放在皮夾裡,除了一種解釋之外,還找得到其他原因嗎?沒有,至少她找不到……
心口有種被撞擊到的感覺,有點悶又有點難受……也有些疼吧?
她別開臉,即使喬均的皮夾早因為服務生送回信用卡及簽帳單而收回口袋,她還是想避開。
避開什麼?
是他現在微笑得輕鬆的模樣,還是避開她認為他看到輕紗的照片後才流露出這麼親和力十足的笑?
「韓輕紗,你發什麼蠢?」喬均向來討厭被忽視,況且她看起來正在神遊太虛,和她的天父在泡茶聊八卦。
錯誤的名字稱呼讓她回過神來,她沒發現自己一直到調勻了呼吸才回頭,慢慢從小錢包裡將這一餐的錢算好給他。
「我跟女孩子出來吃飯從沒讓她們付過錢。」他拒收,這幾百塊他根本不看在眼裡。
「那是因為她們付出的是另一樣東西。喏,你有你的習慣,我也有我的。」不欠人情也是她的座右銘之一。錢擱在桌上,他若不收她也不會拿回來,如果他要耍帥,就把錢留在桌上給服務生當小費她也無所謂。
「女孩子還是隨和一點比較可愛。」
隨和,這是每個和她認識的人都給過她的讚美,但似乎在他眼中並沒有看到她這項優點,不過她更相信她在他眼中是毫無優點可言的。
姚喜容不置可否,率先走出西餐廳門口。
已經七點四十分,天色暗暗的,街燈也一盞盞點亮,行人匆匆來、匆匆去,過了下班尖峰期,人群還是沒減擁擠。
驀地,喬均身上那件千葉校服外套脫下來給她。
她只用不解的眼光詢問他。今天氣溫雖低,但還不至於冷到要勞駕他佯裝紳士的替她添衣,萬一他因而感冒,很可能又將這項罪名扣在她頭上。
「我們學校可沒有一條八點過後不能身著校服在外遊蕩的校規,遮住你的校服。」嘴上雖說希望她犯校規被記警告,實際上他還是沒這種打算。
原來他不是擔心她冷不冷,而是伯她在路上被發現違反校規。
為了省去麻煩,她乖乖套上他的外套,尺寸及長度正好足以擋住她臀部以上所有校服。
「你外套上煙臭味好重。」未成年就是老煙槍,未來應該也不可能長進了。
「這是污染你的第一步,現在你整個人都沾到我的煙臭味了。」詭計達成,嘿嘿嘿。
聞言,她動手要脫下,喬均可不允,撥開她礙事的雙手後,更努力將每一顆外套扣子都扣好,他們千葉的外套扣子最上頭那顆剛好扣到喉嚨部分,有幾分中山裝改良後的味道,將她包得很扎實。
「來不及了,臭就臭了。」一想到她身上全是他的味道,喬均突然覺得很高興,至於在高興些什麼,他也說不上來。「接下來,先帶你去鑽鑽夜市壓馬路,十點再去PUB喝酒。」行程排定。
「現在這個時間正好可以趕上讚美祈禱會——」
「我這輩子上教堂只會做一件事,那就是結婚。」至於其他拉里拉雜的彌撒傳教講道,他半點鳥興趣也沒有。
喬均捉住這項堅持,擺明叫她有本事就拖他上教堂無妨,如果她做好了要成為他喬家大少奶奶的準備——
西餐廳外正好有一整排路邊攤販,以販售衣服、首飾、圍巾這類商品居多,姚喜容眼尖地看到一小塊區域正巧有三排戒指可供選擇,她突然挽住喬均,甜甜笑道:「好呀,那買對戒指再去。」
她沒被喬均唬住,若是她立刻拉著他往教堂飛奔,會嚇傻的人反而是他吧?說不定還會當場甩下她,跑得無影無蹤。
何況,他心裡有了另一個喜歡的人,又怎麼可能會為個玩笑而當真?
果然如姚喜容所料,喬均臉色一沉,深瞅著她,像是她的回答是多令人驚恐的世紀末預言。
這麼開不起玩笑呀?
雖然沒能嚇傻他,但嚇得他一臉鐵青也算差強人意。
「要挑戒指嗎?」她故作無辜,挑戰他的忍耐極限,一邊像是親密詢問一邊硬將他拖到攤位前,開始仔細端詳起戒指樣式。
她挑起一隻素面戎,套進自己的手指。
「老闆,這一款有沒有他可以戴的?」她盡一個顧客最大責任,表現出高度購買慾。
「有有,這只戒圍十五號的試看看。」
「謝謝。」接過老闆滿臉笑意遞來的同款男戒,姚喜容執起喬均的手就準備朝無名指套去。
喬均冷不防掄起拳,拒絕互許終生的堅決反射動作來得太突然,讓姚喜容那只拈在雙指之間,並且已經套到他指甲邊緣的男戒硬生生撲了個空,銀鐺落地,仿著車輪猛踩油門呼嘯而去的模式和速度,圓亮的銀戒滾呀滾的,接著撲通一聲掉進行人道下的排水口,隨著漣漪而歸於沉寂。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
姚喜容看出了他的窘態和片刻即逝的歉意,但喬均卻完完全全看不出此時她臉上到底有些什麼情緒。
「老闆,對不起,那只戒指的錢我一樣會算給你,我還要買我手上這隻。」姚喜容向著攤販老闆輕輕鞠躬,被男士以如此激烈的動作拒絕,一般女孩早就尷尬到雙眼蓄淚,可是她沒有,仍是淡淡笑著,這種時候可不能脫下戒指就瀟灑走人。
老闆瞄了喬均一眼,不是很明白這對看似情侶,實際上卻暗潮洶湧的男女。這兩人並不會給人很速配的感覺,反倒像是完全不搭嘎的組合,彼此間的互動也頗詭異。
「要不要我再拿一隻給你?我算你便宜一點。」這樣讓小姐白白損失也很不好意思。
「不用了,也用不著了。這樣多少錢?」她輕笑拒絕。
「兩隻三百,收你二百五就好。」
姚喜容付了錢,道謝,也道歉。
「還不追上去?女朋友走了啦!」攤販老闆看姚喜容都走了四、五步,喬均還傻傻站在原地,出聲喚醒他。
「韓輕紗!」
追上前去的喬均叫了她好幾聲,姚喜容都沒回頭,彷彿被車水馬龍的嘈雜所影響而聽不到他的嚷喚,喬均佔著天生的長腿優勢,三兩下趕上她,但就算他在她耳邊叫喚,她還是恍若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