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因為離我遠一點比較安全,不然哪大走在路上被蓋布袋,活不到擺脫處男身份那一天就掛了,不是很可憐嗎?」她看著眼前俊臉由自轉紅,呵呵一笑,「咦,真的被我猜中了?你還在室啊?」
「不用你管!」
「好好,我不管。」她笑著往外走,「我走啦,你自己保重……」
出了醫院,甘紗美仰起頭望著只有幾顆星子的夜空,深深吐出口氣,這才點著了煙。
「你會不會和他說太多了?!」緊跟在後的小理盯著主子唇畔那抹淡然笑意,再也難掩妒色。
為什麼一向對外人疏冷的主子能和那人談得如此愉快,甚至露出少見的笑容?
「因為沒有人可以和我談這麼多啊。」可能是他看來沒有威脅性,她不知不覺和他研了起來。
她身邊多半是年長的叔叔伯伯,就算是有年齡相近的像是小理、納森,對她也是恭敬多於親近;母親很忙,見了面不是談正事就是打架。除了好友邢雙芸,她幾乎沒有能放下戒心,漫無目的亂聊的……朋友。
「還是別透露太多,他是外人。」他可以和她談啊,只要她肯說,他什麼都願意聽啊。小理身側的拳握得死緊,仍是不敢跨越主從的界限,僅以渴慕的目光追隨她。
「我知道。」她的眼黯淡了下,「反正,以後不會再見面了。」他是外人,永遠不會跟她有牽扯,最好也不會有牽扯,一個邢雙芸已經太多,不該再讓別人涉險。
就當是在路上偶過一個有趣的人,閒談了幾句天氣如何,就此擦肩而過,各自往目的地繼續前進。她得到短暫的好心情,這就夠了。
她克制下想回頭看的衝動,如常邁開大步,走向街道。
康齊佇立在醫院門口,凝望著那頭野性的暗紅短髮逐漸沒人夜色,終於消逝在他眼中。
她與他,是不同世界的人……
插在口袋裡的手摸到那個銀色煙盒,他輕輕握緊,像連帶握緊了自己的心,雙緊勻長的眉,他回身走進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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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搶走?」甘火明粗嘎的聲音透出憤怒:「我養你們做什麼,兩個小鬼就可以把東西搶走?!」
「可……可是,阿美子一個人就等於有十個人啊。」長髮挑染的女人不敢正視老大的怒火,卻又憤恨難平,「老大,你要幫我們報仇!」
「阿美子……」甘火明咬牙,怒拍桌子,「這小賤貨,竟然站在她媽那邊!」
論正統,他現在領導的才是真正的廣海盟,雷若瑾搞出來的東廣海只是不願放棄權位、苟延殘喘的廢物。
他姓甘,他才是正統!
但是,東廣海的文力卻愈來愈強;本以為雷若瑾後不了多久,沒想到東廣海愈來愈茁壯,甚至已到暗地裡扯他後腿的地步。
他的毒品買賣屢屢被破壞,幾個公堂陸續遭到攻擊,有兩回還是雷若瑾親自壓陣。前幾天晚上,竟還有人潛入他隱密的倉庫區探查,他一面憤怒手下無用,一面深自警戒:想必她們母女倆又有什麼計畫了,可得小心。
「老大,」男人忍著青腫臉頰的疼痛進言:「昨天晚上跟阿美子來的,還有一個女孩。」
「誰?邢雙芸嗎?」甘火明知道這侄女常和另一個同齡的女孩在一起,不過他真正的敵手是整個東廣海,小小一個高中女生還不在他眼裡。
「不是,是另一個。」男人努力回憶著當時站在巷口的背光身形,「比邢雙芸漂亮很多……」
「沒錯,我也看到了!」女人猛點頭,「很漂亮的女孩子,好像跟阿美子認識,她的話阿美子會聽!」否則她偷襲甘紗美,早就被揍成豬頭,哪還能安然站在這裡?
甘火明明白手下的用意,「好,多注意她們兩個,要就一起抓來。」該是和東廣海談談的時候了。
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也就是甘紗美的兩個弱點,有籌碼抓在手上,至少能挾持束廣海以後乖乖地別擋他財路!
一入黑道就不能回頭,弄得自己聲名狼藉,見了警察就要躲,怎能不多撈點錢,來彌補自己浸在這個大染缸裡所付出的代價?
毒品獲利豐厚,他不可能放棄這事業,既然已經決定,就要狠到底,誰阻擋他的路,誰就要死!
就算是親人,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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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紗美剛掛掉打給納森的電話,閉上眼休息,希望腰部以下不適的沉重感好一些,以便應付今晚的行動,睜眼就見沙發上的母親闔上書,「時間差不多了。」
「要出發了?計畫如何?你打算怎麼做?」雷若瑾問。
奇怪,母親把事情交給她以後,對此事不過問、不提供意見,擺明放手讓她去做,怎麼事到臨頭反而好奇起來?
但想歸想,甘紗美也不在意,約略解說今晚的行動:「甘火明今晚和天義道有交易,我們分三個方向,納森和小理負責攔截,在天義道拿到毒品以後就搶過來;朱叔會到天義道總部去騷擾,都假裝是甘火明派去的:而我會到甘火明放原料的倉庫去放火,扮成天義道的人,讓他們兩方都以為對方要黑吃黑,破壞他們的合作。雙芸晚一點會過來,幫忙協調。」
雷若瑾不禁詫異問道:「我只要你小小教訓天義道一下,不是嗎?」
「光是教訓不夠,他們吃虧以後可能會聯合甘火明來對付我們,到時候更麻煩。我要一次把事情解泱,讓他們永遠分裂。天義道比我們還弱一點,因為怕甘火明報復,而且他們內部有些人最近也有反對販毒的意思,可能會想拉攏我們,我們只要把握時間跟他們表示善意,應該可以交到這個朋友。」雖然和天義道之下的東和會有過不愉快,但為了大局,這些小節可以暫時不管。
作為領導人,思考是很重要的一環,所以她在通盤考慮後,加入了自己的想法,和母親當初的意思不同,不過計畫的細節多半還是靠邢雙芸幫忙。
「你有幾成把握拉攏他們?」
「八成。」她等著母親對她的做法發表意見。
雷若瑾卻只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優雅地眠了一口,緩緩道:「聽小理說,你們前兩天晚上出去時,破壞一場你叔叔的交易?後來還上醫院了?!」
甘紗美點頭,「我沒事,不過小理挨了幾刀,還是給醫生處理比較好。」
「是那天跟你打球的男孩家裡開的?」
「嗯哼。」即使母親不在場,廣海盟上下的大小事她也從沒有不知道的,但此刻她提起康齊的語氣有些怪,不禁令她警覺地謎起眼,「剛好他家的醫院在附近,就去了。」
雷若瑾慢慢將一杯咖啡喝完,語音依舊輕柔,「別去招惹你惹不起的人。」
「他?」甘紗美愕然,「那天只是剛好遇到,我沒──」
「想清楚你的身份,他不是你惹得起的人。他不夠強,無能成為你的伴侶,只會成為你的負擔和累贅。」
「等一下!」老媽在提醒她不可以對那根排骨有不尋常的感情?甘紗美覺得好笑,「我跟他才見過兩次,根本不可能──」
「最吸引你的,一向是弱者。」
她頓時笑不出來了。
雷若瑾又冷靜分析:「你從小就是這樣,保護欲很強,會主動保護身邊的人,寧可自己受傷也不讓別人受傷,誰傷害了你重視的人,比傷害你更令你憤怒。他若待在你身邊,你會為了他花費太多心力,甚至打亂你的判斷力。」
「大概吧,可惜我忙得很,沒時間跟那種只會讀書的笨蛋玩。」被老媽說出性格中的弱點已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和那抹纖細的身影重疊起來,就成了教她不安的陰影,盤旋心頭。
「你能認清自己的處境最好。我們的世界不是他能進來的,這只會害了他。」女兒就讀高中,身邊不乏同齡的同學,但能接近她而和她談得來的,除了邢雙芸,那男孩是第二個。
一個邢雙芸負擔已經不小,再來一個就是絆腳石了。
想保護一個人,是讓那個人在心中佔有一個位置,是重視的開始。
她得確定女兒對這個意外出現的男孩不會有任何不該有的情感。「發誓你不會想保護他。」
「你太大驚小怪了吧?!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母親為何如此堅持斬斷她與康齊的關係,甚至要用到發誓這種決絕的手段?
難道她對他真有什麼,只是自己並未察覺?!
「發誓你不會想保護他。」
連「討論」都沒有,就要她照做,顯見老媽對這件事有多重視。好啊,遂了她心意就是,反正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外人。
「我……」竟說不出口?
甘紗美一愣,而母親銳利的眼正嘲弄她果然如她所料,已然被他羈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