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恐怖!」李思洛咋舌。
「很多時候,美其名為了愛情,其實是妒忌和自私。」姜言中說:「不要輕言愛情。」
「雖說愛情是自私的,」李思洛搖頭:「但也未至於得不到便要傷害人。」姜言中點了點頭。他們的意見雖然也有分歧,但某程度上也非常接近了。
「我們那時候分手的其中一個原因,是你懷疑我喜歡了坐在我旁邊的余小燕。」
「於是我天天為了這個和你吵架。」李思洛說。
「有一天,我跑了很多地方,用一星期的早餐錢買了一份禮物。」
「我看見了,問你是送給誰的?」
「我說是送給余小燕的,其實我只是想氣一氣你。」
「然後我把它扔到地上,兩三下就把它踩爛了!你很生氣,才對我說那是送給我的。我很後悔,但是偏偏不肯認錯。」李思洛說起當年的醜事,還是很不好意思。
「我整整一星期沒有理睬你,還故意和余小燕說話來氣你。」姜言中笑著說下去:「多麼幼稚的行為。現在連余小燕的樣子都想不起來了,但當時卻為了她,和你吵架。」
「那時候我真的很野蠻呢!」
「不,是純真。現在已經很難找到這麼單純的感情了。我曾經有過一個女朋友,我們初拍拖的時候,每次出外吃飯,她只喝一杯橙汁便說飽了。我暗暗想:這個女孩子,簡直是不吃人間煙火的。誰知有一次,送她回家後,突然想起手提電話留在她那裡,於是折返去找她。結果,我看見她坐在樓下大排檔大口大口地吃炒河粉。原來,每次我們拍拖後,她都要獨自來那裡『偷食』。」
李思洛笑得差點把口裡的食物噴出來。兩人重逢後的第一個早餐,就在輕鬆、愉快的氣氛中過去。
就餐後,他們散步到附近的香港公園。
「後來為何分手呢?」李思洛問。
「因為你。」姜言中半真半假地說。
「因為我?」李思洛心跳加速。
「一起的時候,她問起我的初戀和我們分手後的一些事情。她聽後說:我還是愛著你的,之後,我們便不了了之。」姜言中說話的時候,一直凝望著李思洛。「她太傻了。」李思洛竟然臉紅。本來她想問:我們分手後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但是,她沒有問。
明天她便結婚了,但新郎不是他。
「和你分手的第十天,我做了一件很傻的事情:打電話到電台去點歌給你聽。我記得當時點的是AlanTam的《小風波》。准知道點歌之後,卻沒有勇氣打電話告訴你。結果,我自己坐在房裡,聽自己點的歌,竟不禁哭起來。」姜言中對於自己的坦白也感意外。
十五年前,如果他也能這樣坦白,相信他們今天肯定有另一番境況吧!
李思洛很感動。
多年來,她一直後悔當年自己應對他好一點、溫柔一點、體諒一點。她出一直想找他,想對當年的行為懺悔;日子一直在心事重重中度過。結果,她還是什麼電沒有做。
她在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下,過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到了今天,她終於鼓起勇氣來見他,雖然一切已成為昨日黃花,但她相信也為時未晚。
明天,她會成為徐啟津的太太,和他走進禮堂。
是時候放下這段糾纏已久的事情了。
諷刺的是:他對她仍然情深義重。多年後,他想起的,全是她的好。當初,她又何嘗不是呢。
一對新人在親友的簇擁下步出紅棉路婚姻註冊處。
她決定面對現實。
「我明天會在這裡結婚。」她勇敢面對他驚詫的眼神。
「誰那麼幸運?」他的語氣乾澀。
太意外了。
早上見到她的時候,原以為她們可以重新開始;但是現在,她卻殘忍地告訴他這樣的一個消息。
怨得誰呢?如果真要挽回的話,為何不早些嘗試去找她?要找一個故人,看似很渺茫,但並不困難。
姜言中呆呆地站著,竟忘記了要恭喜她。
李思洛的心卻異常平靜。
多年來,她一直未能把他放下。如今,親口對他宣佈了自己的喜訊,真真正正的把他放下。
她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個背了多年的包袱,終於可以卸下來了。
他們的故事,終於有了一個完美的結局,她毋需再耿耿於懷,繼續「懷舊」。
姜言中苦笑。
這樣的結局算是對自己優柔寡斷的懲罰吧!
「祝福你!」他向她張開雙臂。
李思洛把自己投進這個寬闊的胸懷。
晚上八時正,他們再次分手。
這一次,李思洛不再遺憾。
明天她將開始她的新生活。
第14章
飛不起
夜半時分,韓純憶與友人在酒吧門口分手後,便拖著她那充滿酒氣的身軀,一步一步的走回家。路上的她看來神情有點呆滯,臉容也很憔悴。孤燈映照下,她的身影左搖右擺,彷彿快要墮下。事實上,她身心也快要崩潰了。
好不容易才能走回家的韓純憶,襪子也沒有脫下,便倒在床上,狠狠地牽起被子蓋著自己的身軀和頭顱,下意識把自己關起來。
她的手緊握著一個鑲滿閃爍水晶的蝴蝶形胸針,這是外婆在她五歲那年送給她的,它是一隻能守護主子的蝴蝶。
「乖孫女,拿著吧!它是一隻有神奇力量的蝴蝶。」外婆說。
「哇!很漂亮呀!將來的我會否像它一樣?」韓純憶天真地說。
「會,一定會。」外婆露出慈祥的笑容。
歲月流逝,她並沒有在意兒時的戲言。好好保存它,只因它是外婆的遺物。然而,她也漸漸察覺到蝴蝶真的在守護著她。
淚水和鼻涕滲進睡枕,滲滿可憐與卑微。
在漆黑的被窩裡,她竭力讓自己入睡,輾轉反側,無奈還是清醒得很。
此時,電話響起來。
「我是姜言中,那麼晚還打擾你,真的不好意思,但有些關於出版的事要與你商討。」
「不想聽。」韓純憶喃喃道。
「什麼!」姜言中愕然。
平日的韓純憶最在意便是出版的事,為何「你沒什麼事嘛?」
「沒有!」她哽咽說。淚水也不禁直流。
姜言中心感不妙,韓純憶這個一點都不好惹的女人,竟在電話筒的另一端哭泣。
他既意外又擔心,在掛線後立即駕車趕往韓純憶的家。
門鈴按下很久,韓純憶才應門,姜言中看見她兩眼通紅,還帶著一身酒氣,他打算出言安慰,豈料她又哭起來:
「為什麼他要這樣對我!我與他一起四年了,一心一意待他,我還不夠好嗎?他竟然愛上另一個。」她咆哮道。
啊!原來是感情問題。姜言中看見哭得如瘋子的韓純憶,也不知說什麼話才好。
忽然,她拿起蝴蝶形胸針說。「你知道嗎?這只蝴蝶是我的守護神,每當我遇到困難,它便會施法替我解困,我的成名小說的內容也是關於蝴蝶,我一直相信自己已變成一隻漂亮的蝴蝶,但這次它不靈了……它是否已離棄我呀?」她眼淚汪汪地望著姜言中說。
剎那間,姜言中也啞口無言。隨意回答一句:「其實它已施了法,它把我帶來這裡,聽你哭訴。」
韓純憶眼睜睜地看著他,伏在他胸膛,差不多整個人也蜷縮在他懷裡。
姜言中輕撫著她的髮絲,她沉睡去了。
姜言中怎也沒想到,這個一點都不好惹的女人竟像貓兒般伏在他懷裡睡覺,他有點說不出來的感覺。
一夜過去了,韓純憶醒過來,對姜言中說。
「昨晚有沒有……」
「沒有沒有,並沒有發生任何事。」他慌張回答。
韓純憶失笑,「我是想知道我有沒有沒四處嘔吐。」
「也沒有。」他尷尬地說。
韓純憶走進浴室梳洗後,便對姜言中說:「要吃早餐嗎?」
「不用了,時候已不早,我還要上班。」他微笑著說。
「那便算了吧!還有,你不是有事要與我商討嗎?」
「啊!待你心情轉好才說吧,反正又不是趕急的事。」說罷便轉身離開。
韓純憶看著他的背影,產生依戀的感覺。
她怎也沒想到,她從來都看不起這個男人。
翌日,韓純憶為免情緒波動而影響寫作,所以便去找心理醫生,希望盡快平伏心情。
「醫生,我把事情說出來後,現在的情緒好像沒那麼抑鬱了,謝謝你!」
「那就好了,請記著要時常保持心境開朗。」醫生叮囑。
韓純憶走到升降機大堂卻被一個心神恍惚的女人碰倒。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人很抱歉。
「不要緊,反正我也沒有受傷。」她拍拍衣服。
女人說罷轉身離去。韓純憶看見地板上有一張心理醫生醫務所的複診卡,病人姓名叫王莉美,相信就是剛才那個女人。
「小姐,你掉了複診卡!」她大聲道。
女人連忙回頭,從她手上接過複診咭。
「你沒什麼事嗎?你的臉色看來不太好。」韓純憶問。
「沒什麼,只是有一點點頭暈。」王莉美低著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