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羅從來沒見許希恩的臉色這麼難看過,他對柳湘的態度可說是無禮到了極點,讓他發了這麼大的脾氣,反倒叫她有些罪惡感了。
她誠誠懇懇的說:「柳師姐,信不信由你,我沒罵你娘也沒欺負她,你娘是個好人,她請我吃葡萄,是我沒福氣吃不到,如果這樣也得罪你的話,那不然我再回去吃好了。」
她說的雖然是實話,可是聽在柳湘耳裡卻變成了嘲弄取笑的話。
她娘怎麼可能因為客人不吃葡萄,而哭得肝腸寸斷,說她不想活了。
她恨恨的瞪了他們三人一眼,覺得他們都在欺負自己,她惱怒的吼道:「你們都給我滾!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們了,」
說完她一轉身,衝進府裡命人關上門。
白普愣愣的站著,那關門的巨響喚醒了他的神智,他也想要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柳師姐!」世羅一點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壞事,可是看柳湘的憤怒又挺有一回事,「希恩,怎麼辦?她好生氣、好生氣!」
「世羅,這不關你的事,等到她自己弄明白了,就不會生氣了。」他看著失神落魄的白普,心裡有點愧疚。
為了保護世羅,他卻害了白普。當柳湘說出永遠不要再見到他們時,自然也把白普恨了進去,瞧他那震驚的樣子,顯然是被柳湘的氣話打擊到了。
或許他有需要幫他一個忙。
世羅忍不住覺得沮喪,原本高高興興的要到師叔家做客的好心情一掃而空,她什麼都沒做,可是又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壞事。
一路上都沒有人說話,氣氛有些沉重,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世羅只覺得自己一點食慾都沒有。
鏗鏘之聲不斷,兩個人一持大刀、一執長劍,在不大的院子裡相鬥。
刀劍相擊發出聲音,加上兩個人嘴裡也不斷的吆喝著,增加自己的氣勢。
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映照在地上,只見他們身形靈活的纏鬥著,地上的影子跟著亂晃,倒似有很多人在相鬥似的。
只見使刀的粗壯男子腳下一頓,手上的攻勢略微一停,使劍的長臉漢子見機不可失,一劍直指他的左肩,卻在距離一兩寸的地方收住了勢。
兩人罷手不鬥,同時哈哈大笑。
使刀的男子一拱手,「郝大哥劍術高明,小弟佩服、佩服。」
「好說,我是取巧得勝,不算真功夫。」要不是他腳下踩進了地上的坑洞嚇了一跳,略微遲疑讓他佔了便宜,他也無法輕易得勝。
這兩人都是報名參加武狀元的應考生,晚上睡不著覺便到客店後的小院子練武,卻發現對方也有同樣的想法,乾脆就先試著打一場,比畫比畫。
只是兩人都有相同的心思,不想在比賽之前讓對方知道自己的程度,因此留了好幾手,裝作使足了全力的樣子,旗鼓相當的打了許久。
要不是那使刀的漢子腳步踉蹌了一下,漏了個破綻,只怕兩人打到天亮還沒分出勝負來。
兩人哈哈一笑,伸出手來互握一下,正打算回房去睡覺時,一個蒙面黑衣人嘿嘿的笑了幾聲,從屋頂上翻了下來。
「兩位是郝本式和習英雄?」他的聲音嘶啞難聽又故意拖長尾音,中間還夾著幾聲怪笑,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沒錯,閣下是誰,有什麼指教?」
那人又嘿嘿的笑了幾聲,身形一晃,快得叫人瞧不清楚,只聽見黑夜裡傳來了幾聲怒吼和慘叫,就像是負傷的獅子似的,充滿著不甘心和怨怒……
第六章
世羅無聊的托著腮,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沒想到希恩的師叔居然是那天騎馬囂張的臭老頭,看希恩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彷彿他早就知道似的。
她不大喜歡這種感覺,因為他有機會告訴她的,可是他卻什麼都沒提。
雖然他不見得什麼事都要告訴她,可她不喜歡有秘密或是她不知道的事情橫在他們中間,那會使她覺得離他好遙遠。
她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本來希恩答應她要帶她到御膳房享受美食。
可是傍晚吃過晚飯以後,又說他頭有些疼想歇一會,說他明天一定會帶她去。
「啊,有了。」她想到什麼似的跳起來,跑到床邊翻出她的包袱,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挑了一個青色的小瓷瓶,她拔開瓶口嗅了一下,一陣清涼的味道撲鼻而來。
「沒錯,是醒腦丸。」還好她不嫌麻煩的把一大堆藥瓶都帶來了,現在可就派上用場了。
雖然希恩說他想一個人靜靜的歇一會,不過送藥去給他吃也不算是打擾。
世羅高高興興的走了出去,要是平常的話,她一定用輕功飛來高去的走屋頂,不過今晚月色優美涼風微送,她覺得走走花間小徑也不錯。
快到許希恩的院子時,她注意到一個人影從牆邊翻了出去,月光清清楚楚的照著他的側臉,是許希恩。
她正想出聲叫他時,一種屬於女性的直覺阻止了她。她下意識的握緊了那個小瓶子,悄悄跟了上去。
這麼晚了,希恩要到哪裡去?他不是說頭疼嗎!為什麼還要出門呢!況且出門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翻牆?
難道……難道他騙她?一肚子的疑問,東想西想都找不到答案,世羅拚命告訴自己,不會的、絕對不會的,希恩才不會騙她。
等到她愣愣的看著他翻牆進入了尚書府,她還在告訴自己,一定不是她想的那樣。
可是……他明明說他頭痛,不能跟她去皇宮,卻能偷溜到尚書府來……
她覺得被欺騙了、被背叛了!
寂靜無人的長街上,她握緊了雙手,拚命的大吼,「希恩是大騙子!大、騙、子!」
她轉身就走。她一個人也沒問題的,她不用他陪……他愛陪柳湘那就明說呀,幹麼騙她?
她越想越憤怒,最後根本沒有思考後果就直闖皇城。
她一個人也能摸到御膳房,稀奇的水果不是只有尚書府才有。
世羅偷偷摸摸的潛入,可是皇城之內侍衛重重,四處都有高手戍守,躲過幾個明梢之後,她的憤怒漸漸的消失,知道在這裡稍微一個差池都有可能讓她出不去,所以她得小心一些,而為了不暴露行蹤,她冷靜下來。
她根本不曉得御膳房在哪裡,好不容易偷偷摸摸的到了一個有點暗的花園,正在辨不清方向時,突然聽見腳步聲朝這邊走了過來,她連忙鑽到濃密的花叢裡躲避。
沒想到那人來了就不走,一直在外面走來走去的,聲音有點焦急的自言自語著,「怎麼辦、怎麼辦……」
她等得氣悶,那人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正想衝出去把人打暈,好逃之夭夭時,又有一個腳步聲過來,兩個人相見先是擁抱了半天,接著又嘰嘰咕咕的商量事情,說個沒完沒了,聽得她昏昏欲睡。腳都蹲得快麻了,世羅正想換個舒服一點的姿勢,卻因踩著枯枝發出聲響,驚動了那兩人。
兩個相擁的人急忙分開,較矮的清秀男子急道:「有人偷聽我們說話!」他說這話時語音急促,彷彿將要哭出來一般。
一說完,他便轉身逃開,似乎怕極了被人發現深夜與人幽會似的。
「是誰!」另名身材順長,面目英俊的男子喝道,「出來!」跟著隨意踢起一顆石子,往發出聲音的花叢裡踢去。
世羅連忙一閃,但花叢裡如何能輕易移動?她一頭撞往花叢裡,頭髮給椏研弄得亂七八糟就算了,還沒避開石子,便給那石子擊中左肩窩,痛得哇哇大叫。
「很痛耶!」她真倒霉,又不是故意要偷聽他們說話,用得著這麼凶嗎!
她的心情已經夠不好了,偏偏還有這麼不識相的人敢來跟她大小聲!
「你是誰?竟敢擅闖皇城!」
面生的世羅又鬼鬼祟祟的窩在花叢裡,實在很可疑,因此那人毫不客氣的斥喝問,語氣中充滿威嚴,像從小就用這種高高在上的態度說話似的。
「小聲一點啦!」她噓了幾聲,「既然知道我是用闖的,還那麼大聲,想害我呀!」
「你到底是誰?」男子厲聲問:「誰派你來的?」
「沒人派我來,我自己要來的。」世羅退了幾步,「你告訴我御膳房在哪,我馬上就走。」
「站住!」他哪肯輕易放過她,身子一縱便攔在她身前。
「要跟我打架呀!」她擺出迎敵的姿勢,「打死你我可不管。」
「打得死我也算你厲害!」語畢,他舉起手發出凌厲的掌風,直撲世羅。
世羅輕笑道:「真打呀?我開玩笑的耶……」
看他掌風凌厲,一掌下來有如石破天驚,若要叫她硬接只怕會吃大虧,因此她只用巧勁化解了他的掌勢,以柔綿手將他大掌往旁邊一引,「砰」的一聲,那人一掌打在旁邊的假山上,只激得石屑四濺。
她吐吐舌頭,「真厲害!」那一掌要是打在她身上,沒死也去了半條命。
世羅使出挪騰身法,四處亂竄忽高忽低向左向右躲避,「喂!你老追著我幹麼?我是拐了你娘子還是你妹子?下手這麼重,真要我的命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