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頰一躁,羞赧得渾身發熱。
「看來雨勢一時半刻是停不了了。」黑崎雲一手攬向她的肩胛,心思則全放在滂沱的大雨上。「我打行動電話,叫崎佑開車過來。」
「不,不要。」詠彤倉皇制止他,她情願這場雨永遠不要停,她便得以了無牽掛的守著他,不讓任何人知道。
「我是擔心你,萬一讓你媽媽發現——」
「不要提她,求你。」她哆嗦了下身子,悄然偎進他懷裡,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黑崎雲一楞。老天!她知道她在做什麼嗎?
或許該檢討的是他,他是不是在言談舉止上.給了她不應該的聯想?
幾十分鐘後,雨終於停了。
「該回去了。」他輕輕觸碰詠彤的背,催促她。
「我今晚可不可以不要回去?」倚在他身上,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與滿足。
仿費她夢幻世界裡,隨著年歲增長,越來越濃烈的浪漫戀情。這是愛嗎?她想這百分之百是。
「不可以。」黑崎雲殘酷地拒絕了她的要求。
甭說她有一個超級悍母,即使沒有他也該避一避瓜田李下之嫌。她到底才只有十五、六歲呀!
詠彤冷冽一笑。「沒想到連你也怕我媽。」她踮起腳尖,出其不備地在他唇上用力一啄——
「葉詠彤!」裡崎雲鉗住她的兩臂,禁止她繼續荒唐下去。
他的搶白深深刺傷詠彤的自尊。她當然知道她親吻的人是誰。
「騙子!」她轉身衝入猶飄著濛濛細雨的黑幕,一路往前狂奔。
如果他沒有一點點那樣的意思,為什麼要來找她?為什麼帶她出來?
騙子!騙子!
他比她還沒有勇氣坦誠面對自己。
詠彤心裡既委屈又憤怒。在她媽媽長期壓抑之下,她儘管表面上柔柔順順,骨子裡卻是暗潮洶湧、敢愛敢恨。僅一夜,她已認定他就是她生命中渴求的主宰,她急於奉獻,他竟躊躇不願意接受。
他老弟?哈,他該不會以為她和黑崎佑
是嘛!他們才認識多久,她怎麼可以要求他?
冷風吹醒她懵懂混亂的理智,詠彤放慢腳步,期待黑崎雲追上來,讓她有機會跟他說灶不起。
等了許久,都沒聽見腳步或單車的聲響。她呆杵了一下,決定自己回去找他。
不,他走了。
涼亭內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詠彤懷著深深的失落感,獨自蜇原路回去。
走到一半,後頭晌起一連串鈴聲。
猛然回眸,但見黑崎雲陰森森地騎在自行車上,直到貼近她時,才倏然煞車,單手攔住她的腰,以近乎粗暴的吻回贈給她。
不知過了多久,詠彤只覺唇瓣摩掌得麻脹生疼,他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她。
「送你回去?」
詠彤點點頭,扶著他的手坐上前面的橫桿。
臨到她家的圍牆邊時,她發覺他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從手把上移到她的腰際,輕輕環著。
「拜。」在他臉龐留下柔柔的憂,詠彤飛也似地鑽進小時候常竄進竄出的樹叢,學黑崎雲東攀西搭跳回二樓的房間。
當扭開書桌上的檯燈時,她在小鏡子看見自己驀然嫵媚的雙頰,興奮得不能自持。
那晚她意外地一夜好眠,裡旖雲的身影只短暫纏繞在她入夢前的綺思幻想中。多年之後,她終於瞭解,為什麼她滿溢喜悅等待的初戀情人,鮮少進入她的夢境。
因為他們根本是兩個無緣情淺的人!
第三章
黎明時分,晨曦像一隻隻可愛的精靈,躍上粉藍的碎花被單。在潮濕的天候中難得麗陽探頭,,葉詠彤一掃昨日的陰霾,興奮地由床上跳下來。
「你昨晚根本沒在公司加班,老王也說早早走了。給我從實招來,你究竟上哪兒去?」
吵鬧聲從她父母房裡傳出。詠彤趕緊穿好衣服,匆匆洗完臉,一看表,才五點十五分,他們又在吵什麼呢?
「去……去打牌不行嗎?我每天辛辛苦苦工作,偶爾跟同事摸幾圈,也要經過你的同意?」
「跟哪個同事打的牌?我馬上打電話去問。」
詠彤剛穿戴整齊,背著書包跨出房門,她媽媽突然像只遭到攻擊的猛獸狂嘯奔向走道,兩眼射出凶狠的光芒,她驚詫地預感又有人要倒大楣了。
「你給我站住!」媽媽的斥吼又響又亮。
她爸爸放下手中的刮鬍刀,轉身等待應戰。
「想離婚嗎?我隨時可以簽字蓋章。」回頭瞥見詠彤,臉上一陣尷尬,但馬上被她媽媽的叫囂聲激得火氣兀冒。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不會讓你稱心快活的,等著我一狀告進你公司,讓你失去顏面,最好連工作一起賠掉。」
「瘋了,我工作沒了對你有什麼好處?我供你們母女吃的穿的……」
兩人像結了宿世冤仇,處心積慮用最惡毒的字眼羞辱彼此。既然那麼討厭對方,何必死守著這樁婚姻呢?
詠彤不明白當初他們怎麼結的婚?應該有愛的成分吧!是什麼因素讓兩個原本情投意合的男女不惜撕破臉、互相傷害呢?
她聽不下去了,反正早餐已經報銷了,多耽擱一時,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繞出院子,她選擇走相思林後的小徑,避免在路上遇見同學,怕人家拿昨天的事譏笑她。
這座林子是縣政府的公園預定地,清晨偶爾會有一些老先生、老大大過來運動作體操。今兒大概大早了,林內的空地冷冷清清,只有鳥兒低空飛掠。
葉詠彤趕得很急,不全為了早些趕到學校,事實上,她巴不得再蹺一天課,或者乾脆永遠都不要再去上學;實在是這林子太靜太冷清,她擔心碰到壞人就完了。
好在前面不遠處來了一位秀,瞧她的衣飾裝扮,應該是某公司行號的員工。她快步追上去,心想有個人作伴總是比較安全。
臨追上時,那秀驀地轉過臉——是她?
昨晚陪她爸爸在小吃店吃消夜的女子。她怎會在這兒?
詠彤的問題很快有了答案。
不到五分鐘,她爸爸開著白色豐田轎車,急速駛近,停在那女子的身旁。她二話不說,開了車門就坐進去,此時才注意到,車外的小女孩,正端著困惑不解的眼神緊緊盯著駕駛座上的他。
「詠彤,要不要爸爸送你?」他問得一點誠意都沒有。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詠彤的眼光移開她爸爸,下意識地鎖向那名美艷女子。
她的年輕,恐怕大不了自己多少歲。她就是爸爸的外遇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她媽媽豈不毫無勝算!
雖然她恨透了她媽媽,這時卻有點同情她。一個女人,當年華老去,日形憔悴之後,就得提防枕邊人琵琶別抱,恩斷義絕。
昔日的恩愛情義瞬間付諸流水,難怪她媽媽要像防賊一樣防止她爸爸出軌。
「詠彤!」她爸爸從車子裡追了出來。「她是……你知道你媽那脾氣……」
「我會當什麼也沒看到。」她爸爸那懦弱沒擔當的樣子,令她十分反感。
得到詠彤的保證之後,她爸爸立即掉轉車頭,從第一條岔路駛離。
詠彤望著四散捲起的煙霧,心底百味雜陳,卻又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她覺得隱瞞爸爸的不忠,對媽媽簡直是一種無情的背叛;可是,她怎麼開得了口呢?一旦攤開真相,她可以想見一場狂風暴雨勢一必是免不了的。
悵悵落落的心結,輾轉反覆折磨著她,以致全沒注意到大樹下那張俊朗和煦的笑臉。
「葉同學。」黑崎佑低聲喚她。
詠彤仿若未聞,直到他叫過第三次時,才驚愕地抬眼。「你……嗨!」
兩人隔著五公尺遠,彼此會心地點點頭,什麼話也沒說,一前一後繼續趕往學校。
黑崎佑念的是和尚學校,在小鎮的另一邊。他這麼早跑到這兒來,難道只為見她一面?
「你快遲到了。」詠彤在風中提醒他。
「無所謂。」他也藉空氣把話傳過去。
「不太好吧?萬一讓別人知道……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詠彤邊說邊加快速度,希望在旁人發現前擺脫他。
後頭許久沒有聲響,她好奇地回頭張望——叮!他怎地從她眼前冒出來。
黑崎佑朗爽地咧齒一笑。「給你。」
匆忙遞給詠彤一個蛋餅和三個小籠包,即轉身跑入林子,跨上停放在裡邊的單車。詠彤猶來不及道謝呢,他已經瀟灑揮揮手,沒入濃密的林葉之中。
這人真是……捧著熱呼呼的早點,她心理殊無歡喜之意。在感情的世界裡,她是個絕對知足的人,她沒興趣玩左右逢迎的遊戲,更不欣賞腳踏兩條船的行為。
但,怎麼去跟黑崎佑說,她已心有所屬?
從那天起,黑崎佑每天都會準時到林子口等她,有時送來燒餅油條加豆漿,有時則是三明治和鮮奶。無論晴天或下雨,接連三個多月,沒有一天間斷過。扣除寒假,學校象徵性地放了六天年假,她足足吃了人家一百零二份早餮。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