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按正規常理來說,人是不會發光的,又不是螢火蟲子,哪有那個道理,人類跟螢火蟲一樣,可以發出光芒?
理智是這樣告訴她,但眼下,她明明看見了,而且她也能肯定,那種淡淡的光暈,絕對有別於晨光金曦,不是什麼太陽光照映到該有光芒……雖然說,那光芒的顏色有點類似,但她很清楚的知道,陽光雖能普照大地,卻沒理由會聚集在一個人的週身,讓一個活生生的正常人類閃閃發亮,活像廟宇正殿的鍍金大佛似的。
意志力在理智與情感間擺盪,鞠春水無法動彈,僵在原地繼續思索眼前的合理性。
在她遲疑停滯的當中,並沒有發出任河異響,可極其突然,遠方那頭看似閉目養神的人就像是靈通一般,即使前一刻還閉著眼,卻在突然之間,毫無預警的睜開緊閉的眼,隔著一水之隔,正確無誤的對上著她烏亮的瞳眸。
鞠春水不是一般的姑娘家,突來的四目交接,她沒空也沒那個心情裝羞怯或是假裝嬌柔,因為那完全符合她身上那一身俐落爽颯的男裝;她大剌剌的迎視這目光,眉頭仍是緊皺,一點也不掩飾她的困惑之色。
驀地翻身,從矮牆上一躍而下,沿著岸邊低垂的柳枝,像只小猴兒一般的靈巧翻跳,沒兩三下,快速的來到小湖的這頭。
「鞠姑娘。」正在岸畔練武的司寅、司辰一發現她的到來,雙雙停下,一左一右的護在月卯星的身前,拱手問安。
在他們身後的月卯星微笑著,方纔那道教她無解的異樣光暈已不見,可晨光透著柳梢映照他一身,點點金光輕染他一身儒衫,即使嘴角仍見些微的青瘀,可全然無損那一身儒雅清逸、出塵絕俗的輕靈感。
即使是鞠春水這樣崇武厭文的人,見了這樣的翩翩風采,也不得不讚一聲,好俊的一個文雅公子。
「鞠姑娘,起得真早。」月卯星神色自若的打著招呼。
「好說,沒有聖者大人起得早。」鞠春水走近,回應他的問候之後沒停頓,站在他身前不遠處,萬分自然又直接的問:「剛剛你似乎在發光?」
這麼直接的問題,完全符合她那直接的個性,月卯星溫雅的俊顏不見異色,倒是一旁的司寅、司辰張大了眼……一方面是沒料到她的靈感力有那麼強,竟能看見異樣,更是因為沒法兒想像,竟有人會像她這樣,問得這麼樣直接。
「發光?」偏頭,月卯星像是有所不解,接著露出稚子般純真的無辜笑容,反問道:「鞠姑娘是說笑的吧?人又怎麼會發光呢?」
鞠春水瞪著他,即使他這樣的模樣純潔得有如小羔羊一般的無辜,可她偏偏覺得假,太假太假,假得很真,好像真沒那一回事似的假。
「這是你們月氏一族的能力?」依憑動物一般的野性直覺,她逕自猜。
其實她也不想這樣猜的,在過去,以她眼見為憑的鐵齒個性,總覺得那些傳說中的、關於月氏一族的異能,是被美化跟誇大。
什麼守護聖朝、為人民降妖驅魔、納吉避凶,講得多好聽,但說穿了,跟一般江湖術土又有什麼兩樣?
至少,在今日之前,她心中是這樣想的啦,一直到剛剛……
「剛剛你是在練功吧?」像想到了什麼,她脫日而出,「就像你兩個侍從得練功一樣,只是你練的不是武藝,而是你們月氏一族的能力?」
這般大膽的猜測—命中率之神准,冰雪聰明四個字已不足以形容。
司寅、司辰表情不變,可心中驚訝,沒想到看似粗魯不羈的她竟會有這樣的腦袋,可以做出這麼神准的猜測。
在他倆身後的月卯星沒開口,斂眸,溫雅的俊顏看不出情緒,只依稀見那唇畔留有淡淡的笑,輕道:「鞠姑娘真是風趣。」
鞠春水皺眉,一向是直來直往的她有些不以為然,覺得一句話:是或不是,這樣明白的事情,他何必要迂迴的繞開話題?
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對方表現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圖,她也不強求彼此一定要當五湖四海皆兄弟的好朋友。
「喏!這個給你。」拿出金創藥,現下只想給了藥早早走人。
「哦?」月卯星看她,像是有點意外。
「雖然你好得很快……」頓了一下,覺得這一點也萬分可疑,但昨日之時,他已說了他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嚴重,所以她也不多想。
「總之,這是我的心意。」她表態,一派的光明磊落,說道:「如果你用不著,也可以留著傍身,還有昨天打你的事,我很抱歉。」
不給人發一日的機會,抱拳,完全是千山我獨行,山水有相逢的氣勢,姑娘退場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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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數日,鞠春水如同往常一般的過著日子,上上衙門、看看通緝檔案,陪著幾位捕快大哥巡城。
看得出她的心情極好,因為要在平時,還得等運氣好一些才有賊子可抓,但這時這刻,因為時值迎神大會的籌備之時,城裡城外都是人潮,那些個想趁亂行竊的小賊們可全出籠了,完全正中她下懷。
她呀——就怕沒有練拳腳的對象,沒辦法累積實戰的經驗值,如今有這些不長眼的小賊自動送上門來,雖讓她忙著追著,但也讓她可樂的,暗暗高興天天有笨瓜送上門讓她練功。
「大姑娘早!」
「怎麼了?今兒個好像起晚了些。」
「看來這些天真是忙壞您了,真謝謝您這樣守護著大夥兒。」
「是啊、是啊!昨天要不是大姑娘幫忙抓到偷錢的小偷,我們一家可要喝西北風啦!」
「來來來,別忙著說那些,這是今兒個剛出爐的豆腐腦兒,請大姑娘嘗嘗。」
「我這兒也有剛要起鍋的滷肉,大姑娘可得賞光,試試這味道。」
大街上,民眾爭相問候,因為忙碌而晏起的鞠春水親切的笑著,算是對父老鄉親的回應,可突然間,像是看見了什麼,她的笑容有些些的僵住。
街尾的古玩店走出了三個人,三個據說是貴客,這時應該在她家王府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閒人……假裝沒看到、假裝沒看到……她笑,很親切的對親切的鄉親們笑著,很認真的在假裝沒看見。
事與願違,即使她很認真的要假裝,可是再怎麼說,人是住在她家王府中,怎麼算她總也算是地主之一,那種沒道理可言的責任心讓她忍不住又看去,這一次,她是結結實實的愣住。
目光越過熱情招呼的鄉親們,直接落在街尾處,古玩店前的三人已不見蹤跡,因為,他們進了斜對面那家的當鋪裡。
當鋪?!
這兩字所代表的意義讓鞠春水感到震驚,一下子失去了思考能力。
過去,她雖然沒花腦力去想過,獲得天下美名的月氏族人,平日都是靠什麼本事掙錢過活,但她更加沒有想過,月氏一族的人,特別是地位崇高到身為四方行使,讓人尊稱為東方聖者的人,竟然落魄到要上當鋪當東西?
這會不會太誇張啦?
好奇心大起,但又不想引起在意,鞠春水臉上爽朗的笑容沒變,一派自然的接受民眾的好意,選了角度極佳的豆腐腦兒攤子坐下,然後不著形跡的監視起當鋪門口。
並沒有久等,在她喝完豆腐腦兒的時候,她等的人就出來了,二話不說,她自然是跟上,好瞧瞧這三人想做什麼。
接下來的口口標是蜜棗鋪子,沒多久的時間,躲在暗處的鞠春水看著司寅、司辰各自抱了一大包的戰利品跟著月卯星出走。
哇!這怎麼吃的呀?
這麼樣份量十足的兩大包,會不會也太能吃了一點……鞠春水心頭嘀咕,腳下沒停的繼續跟著,一路的七彎八拐,直到城裡頭較為貧困的住區。
接下來,鞠春水所看見的一切,樣樣件件都教她大大的受到震撼。
她看見,月卯星用蜜棗甜食哄著貧民區的小朋友,聚集了他們。
她看見,月卯星讓兩個侍童分了點心,親切親善的問候他們。
她看見了,看見他溫柔和善,耐心十足聽著他們吱吱喳喳的說著天真的話語。
她還看見……看見他帶頭領著小朋友玩,趁著休息的時候,陪他們說故事,藉由故事,教育他們善與惡的分辨……
鞠春水無法說明心頭那股大受震撼的感覺,知道月卯星在做的事情,讓望塵莫及的她感到汗顏,更感到一腔的熱血為之沸騰不已。
然後,她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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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色昏沉,一抹可疑的黑色身影恍若融入夜色一般,安靜、無聲的潛進安樂王府中的其中一個小院落。
夜太黑,就連大門匾額所題的清嵐居三字都看不清楚,黑衣人順利摸入之後,毫無遲疑的往院中的主房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