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姊姊她還在?」無法自制的顫抖了起來,有些的慌亂,「她死不瞑目,魂魄還留在人間?」
第六章
黑暗褪去,迎接的不見得一定是光明。
至少,就目前來說,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月卯星的意料……
「喂,你到底要跟我跟到什麼時候?不要再跟了啦!」
「如果你願意回去,我自然也會跟著回去。」
「本姑娘說了不回去,難不成你要一輩子跟著我?」
答案是一記微笑,很氣人的那種。
「走開!我見了你就生氣。」低咆,渾然不覺路人的奇異目光。
對官道上的其他行人來說,那實在是很奇怪的一個畫面,明明是個俊俏的公子哥兒,但偏偏自稱姑娘?
要自稱姑娘也就算了,一個人沿路上嘀嘀咕咕的,一下齜牙咧嘴,一下低咆憤喊,行為舉止說有多怪就有多怪真是白白糟蹋那張好看的臉,面紅齒白的好模樣,竟然是個瘋子。
哎哎,別管閒事,省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煩,瘋子可是不講理的,長得再俊都一樣!!
有此共識,路人間避得老遠。
「月、卯、星!」愈想愈氣,鞠春水也不管對方有什麼顯赫還尊貴的身份,直接點名撂狠話,「我警告你,再跟著我,我就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來!」
已經許久沒聽人叫喚自個兒的全名,月卯星面露新奇,很認真的想了一想,竟然說道:「真高興你把我當朋友看待……」笑容滿面,開心的說道:「那我以後也不用鞠姑娘、鞠姑娘的叫,就直接叫你春水了。」
吐血,鞠春水真想要吐血。
「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的話?其實你根本沒搞清楚重點吧?」什麼朋不朋友的,他這是扯到哪裡去了?
「你不把我當朋友嗎?」溫雅的面容露出困惑之色。
「這不是重點!」大吼。
「你不喜歡我叫你春水嗎?」他想得很認真,只得求教,「還是說……你習慣王爺跟年兄的叫法,喜歡人家叫你春兒?」
雖然家中父兄是這樣叫她,但一想到他跟著叫春兒的樣子,她暗自打了個冷顫。
「不用,你叫我春水就好。」她俐落的決定。
「嗯。」點頭,溫馴接受,「那我就叫你春水。」
「好,就讓我們當好朋……去你的!我不是在跟你討論這個!」發現話題的大離題,鞠春水惱得想要揪扯頭髮。
「不是嗎?」月卯星很順應要求的回想,「啊!我知道,我們在討論你應該要回家的事情。」
「不是。我。應該回去,而是『你』!」鞠春水嚴正強調。
「我?」不解,「離家出走的人又不是我。」
「但你是聖者,再沒幾天就是迎神大會,你不回去主持祈福儀式,是誰要主持?拜託你有點責任感好不好!」她沒好氣。
微微笑,月卯星注意到,「你還是惦著安樂城的事。」
她恨恨的別過頭,不想做任何的表態。
「春水,為什麼你不回去呢?」他始終想不通。
明明事情進展得很順利,關於那些隱藏在她內心深處中的暗黑情緒,他確定已經幫她化解去,或許不能讓那段記憶完全消失,可至少那些呈黑色的,教她感到痛苦的強烈恨意確實已讓他消去,他很肯定。
眼下還能影響她的,該只有那件事所帶來的遺憾與自責感,但那些情緒的對象該是叫溫良的受害者,沒理由要牽扯到離家出走。
莫非,有什麼他沒留意到的問題嗎?
想半天……
「你很介意我對溫良說的話嗎?」經回想,她是在溫良離開後才變臉的。
「廢話!」她忿忿的走著,裝模作樣的模仿起他當時的語氣,「你安心的離開吧!他們兄妹就交給我了,特別是春水,我會好好照顧她……我呸!誰要你的照顧?你憑什麼對良姊姊說這種話?我是誰?我可是鞠春水,安樂城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哪一個人不曉得我的厲害?我會需要你的照顧?」
並不在意她的火爆反彈,溫雅的俊顏仍是一派溫和,好整以暇的說道:「如果不讓溫良安心,舍下那份牽制她的掛礙,她無法接受渡化,將永遠無法升天,難道你願意那樣?寧願她孤零零的一個飄蕩在人間,哪兒也不能去?」
她明顯一滯,但依然不滿,「那你犯不著急著把她送走吧?最少你可以讓我見見她,跟她說幾句話吧?」她最不滿的是這個。
「沒能見上溫良一面,真讓你那麼介意?」揚聲,他問。
聽到了問題,賭氣行走中的人忽地停下了腳步。
「為什麼?」他主動提起,她不得不問:「你為什麼不讓我見她?你明明有那個能力的!」
她相信他有這個能力,絕對有。
對聞名天下的東方聖者來說,她自覺要求也不是多過分,又不是要求登天或下地府,不就是小小的請求一下,希望能跟往生的亡靈見上一面,她深信這種事絕對難不了他。
但偏偏他就是不願意幫忙,反過頭還當著她的面渡化了她的良姊姊,只讓她看見一團柔和的光向上飄揚,然後消失於空氣之間。
這算什麼?既然能讓她看見這個,為什麼不先讓她見良姊姊一面?不讓她……讓她……說點什麼……
「春水,你不覺得奇怪嗎?」面對她的埋怨與難掩失落的憂傷表情,月卯星卻是反問:「你能看得見這時的我,這表示你的靈感力極強,但這樣的你卻偏偏看不見溫良,這代表什麼呢?」
「你在搞鬼。」她直覺。
那篤定的語氣讓月卯星搖頭失笑,「我唯一幫她做的事,也僅是為她截斷那些牽制住她的執念,讓她順利渡化、歸返另一個世界,其他的事我可是一件也沒做。」
她皺起了臉,擺明不信。
「既然你什麼也沒做,又說我有靈感力,那為什麼只有你看得見良姊姊?我卻什麼也沒能看見?」愈想愈奇怪,「還有,我都不知道我靈感力強,在你來之前,我可是一次見鬼的經驗都沒有。」
「那是當然。」忍不住又笑,先回答她這一部分的問題,「因為你運旺氣清,低等的鬼會自動迴避你,再者,疑心生暗鬼,心正之人並不會犯這樣的毛病,在這樣條件之下,你真要有機會見鬼撞邪,那才是奇怪的事。」
沒明說,但月卯星暗暗覺得難得。
雖然在過去曾有極不愉快的事發生在她身上,但除了造成她心靈上的傷害,自己悶著痛苦外,竟無損她的正氣,沒讓她走偏了路,這一點讓他頗感意外。
「你現在是在暗示,良姊姊的靈是低等靈?」她不滿,板起了臉;即使溫良死了八年,她也不許任何人口出輕蔑之詞。
「不!溫良雖是陰靈,但正如其名,她的靈質也是溫良謙和,純淨不帶邪氣,絕非低等的靈,看得出她生前是個人品高尚、個性溫柔的姑娘。」他說。
「沒錯,良姊姊她就是這樣的人。」她用力附和,卻也不懂,「既然你也覺得良姊姊人好,又說她不是低等的靈,為什麼我看不見她?」
「因為你並不想看見她。」答案非常簡單。
「我聽你在……」她直覺要破日大罵,但看著他的臉,那種混合著了然與一點同情的表情教她噤了聲。
粉色的唇瓣合了又張、張了又合,試了兩次,就是罵不出來,最後……
「我沒有!」她改口,異常用力的表態。
「春水,溫良是因為你跟年兄的執念才被留在人間,卻也是因為你不想見她,才會對她一直視而不見,讓她平白的在人間徘徊了八年。」月卯星不得不說明。
「你說謊!我一直當她是我親姊姊,我怎麼可能會害她?怎麼會想過要她不得升天?我、我又怎麼可能會不想見她!」握拳,因為太過用力而微微發抖,「我、我一直想跟她說道歉,是我對不起她、是我害了她……」
「春水呀!」見她陷入極端的自責,月卯星在反應過來前,已經輕輕的、輕輕的將她擁入自己的懷中,「我違例跟你說這些,並不是要你難過,我只是要你面對真正的現實,希望你不要再自責了。」
她不語,微微顫抖的身子覆著他泛著淡淡幽光的身子,在那層暖暖的光暈下,慢慢平復那激動的情緒。
「你會看不見溫良,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你自責。」不想她一逕沉溺在這樣的情緒中,不得不點破,「你覺得對不起她,是你害了她,但一方面你又怕見到了她之後,不知道該怎樣開口說抱歉才足以表現你的歉意……」
月卯星在那麼一瞬間,竟希望她不要那麼正直,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因為那樣就不是她了。
輕輕一歎,續道:「更甚者,你怕她不願意原諒你,這種種的原因教你感到害怕,害怕見她,在這些前提下,你又怎麼可能見得到溫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