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子和小樁子亢奮地拍起雙手。「多了薪晌,我們可以讓家中的弟妹吃得飽肚。」他們皆是苦命的窮人家子弟。
幾個夥計們雖然不敢明白地表示欣悅之色,但他們心中亦是激動得想跪下來向潤潤磕頭,畢竟人人都有養家活口的生活重擔啊。
單奕陽則是挑高著眉,看來他小覷她了,這小火焰倒是懂得攏絡人心,沒兩三下的工夫已經使得大伙銘感五內,小小的恩惠卻能夠令眾人竭盡心力,甚至同她一樣的以餅鋪的興衰為己任。
他不禁要對她刮目相看。
「至於單大少爺嘛,」清脆的聲音含著戲嘲。「這餅鋪他一點兒也沒放在心上,靠他啊,呵呵……」
口中的麥草咬斷了,單奕陽的眉間打上深折,他想請問她,她的「呵呵」是什麼鬼意思?
但聽她挺像個樣子地囑咐著:「從明日起,凡是到餅鋪的客人無論是否買上一盒圓大餅,一律都得請對方喝杯茶。一來是待客之禮,再來嘛,當對方端著茶杯品茗的時候,我們可以把握時間介紹自己的圓大餅如何的美味,如何的可口是不?」
單忠直點著頭。「極是,極是啊!如此一來,客人才不會總是隨便瞧瞧便空手而回。」
潤潤接說:「你得多花點心力了。我想,咱們餅鋪或許可以辦個免費試吃的活動,雖然剛開始得賠銷些圓大餅,但只要抓住客人的脾胃,往後人家就會時常過來買餅了。」
單忠笑咧開嘴,「小小的成本卻能夠招徠客人,這主意太好了,元姑娘聰慧啊,老夫人的眼光果然不差。」
「你謬讚了。」事實上她不但挖空心思地想盡花招要打響北門口餅鋪的名號,還希望能夠突破傳統圓大餅的口味。
北門口餅鋪的圓大餅嘗起來固然香甜不膩,可是單一的口味似乎無法抓住挑嘴客人的喜好。不過,研究餅餡的工夫留待日後一步一步地來吧。
「圓大餅的銷路似乎都是訂親時當做禮餅,我想,應該另外制做小糕餅,畢竟飲茶的客人常習慣邊喫茶邊吃甜食。這個方面還望老師傅們
與我多加切磋商討。」
圓圓胖胖的做餅師傅們立刻點頭答道:「元姑娘有心哪,這鋪子的未來就靠你了。」
潤潤正了臉色,認真、嚴肅地說:「不!北門口餅鋪是大夥兒共有的,救不救得起來不能仰靠我一個人的力量。」
單忠以袖擦拭縱橫老淚。這美麗的餅西施當家氣勢令人懾服哪。
她指揮若定,微笑著對一名年輕夥計說:
「小夏子,你十八了是不?聽說你活潑好動,呆不住看鋪子的無聊差事?」
總是滿不在乎的小夏子忙不迭說:「元姑娘求求你,別攆走我啊!我還有小弟要養活……」
「我沒有要攆走你呀!」她拍拍小夏子的右肩頭,像個大姐姐般地瞅著他,「你是個好孩子,只是貪玩了點。因材施教是孔老夫子的名訓,所以我想借用你的長處,往後哪一戶人家將有喜慶宴席,麻煩你主動去爭取,為北門口餅鋪拉生意。可以嗎?」
錯愕過後,小夏子不禁急著承諾:「行!行!我小夏子以往怠惰偷懶,但是我發誓,打日頭起來我一定洗心革面。元姑娘,你真是好主子。」
「我不是主子,我和你們都是夥計,只是我所負責的是運籌帷幄罷了。小夏子,往後你每拉一宗生意,依照盒數多少餅鋪再另付你一筆銀子,算是獎賞。」
「我小夏子肯定拼老命干!」
隱身於門旁的單奕陽忍不住嘀咕兩句:「好一個元潤潤,她以為她是單府人啊,居然用錢來收買人心。」
一抹嬌俏的青翠身影輕盈地走向他,帶笑的吳儂軟語甜蜜蜜地。「單大少爺,怎麼委屈你在門口罰站呢?」
「你管本少爺!」情緒轉換快速的他火衝著。
潤潤摀住雙耳。「喂,你打雷呀,動不動就喜歡吼人。」他怎麼又對她凶了?昨晚臉紅的那個男人呢?
「我吼你?這是你的榮幸,不知好歹。」他自知自己的猛爆脾氣,但是能夠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他,她還真有本事。
她揉一揉自己「受驚嚇」的耳朵,嗔了他一笑,「敢問單大少爺為啥事鬧意氣?」所以忽然胡亂發悍。
他的怒目橫掃一下花廳內的眾人,雕鑿似的俊容鐵青著。「半夜裡聚集所有的人『商議』事情,居然沒有人通知我一聲?」
單忠連忙稱罪。「是老奴的疏忽。」
「哼。」疏忽?根本是故意把他阻隔於外,他才是真正的老闆啊。
潤潤斟滿一杯新茶。「單大少爺請!」
瞪著她遞上來的茶,他懷疑銀杯裡摻了毒藥。「奇怪,你不是對我這不孝孫十分地不屑嗎?該不是笑裡藏刀……」他氣的是她居然不好好歇息,把他的「命令」當成耳邊風。
她當他是最令人忍受不了的壞客人,藉以訓練自己往後應對各式各樣的客人的能耐。
她仍是柔媚地笑著。「放心,就算我想毒死你,也不至於賠上我自己吧。其實不是大夥兒無視你這爺兒的存在,單管事是擔心擾了你的清夢,況且這等芝麻小事還用不著請示你嗎?」她不能任由莫名的甜蜜感主宰她,畢竟他對單老夫人不敬、不承歡。
口蜜腹劍!這姓元的美人胚何時對他客套?他想對她發怒逞狠,但是伸手都不打笑臉人了,更何況是惡聲惡氣地吼罵一個俏佳人?
他瞇細了眼瞅她,久久,縱聲大笑地拂袖離去。
眾人皆呆!小毛子忍不住和小樁子咬耳朵。「老闆怪怪的哦!怎麼莫名其妙地發怒,又莫名其妙地大笑?他究竟為什麼笑啊?」
「因為他就是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以及討厭的傢伙。昨日難得、稀罕的「和睦」相待似乎過去了。
小毛子和小樁子面面相覷。元姑娘一向甜美可人,像剛剛不就對大少爺軟言相待嗎?怎麼大少爺才剛走,她臉色就變了?
莫名其妙的人似乎不只是大少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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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朝氣蓬勃的一日。
披頭散髮的單奕陽來不及梳洗用膳,就瘋狂地以極速衝到小內室。
他踹踢一腿,鑲刻著花草和喜雀的紅木門應聲而倒。
所有的人目瞪口呆地看向他。
「滾!」他的黑眸燃燒熊熊火焰,憤怒的火焰。
一名肥腫,並且頭頂光禿的老男人連滾帶爬地逃離小內室,甚至顧不得他所買的十盒圓大餅和那癡想的美人吻。
單奕陽大踏步地走向潤潤,手指粗魯地搓揉她的紅唇。
「你……」發瘋啊他!她的嘴快被他「蹂躪」得腫疼了。
「我不是已經警告過你,不准你再親……親客人的嗎?你當我的警告是耳邊風啊?」不受教的女人。
她用力掙脫出他的魔手,「單大少爺!本姑娘喜歡親誰的臉頰不關你的事吧,況且你不也明白我這是為了餅鋪的生意著想,身為單家長孫的你應該稱讚我這盡責的夥計才是。」
「北門口餅鋪的生意好壞不必用你的美色來招攬!」他想搖搖她的頭,使她清醒,清醒。「你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吧,拋頭露面,甚至以色誘人是好人家女兒的舉止?什麼餅西施,簡直是作踐你自己!」
「夠了!」她橫瞄他一眼,含帶怒火地冷笑說:「你已經三番兩次地詆毀、污蔑我,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別仗著你的爺兒身份欺負我,我可也警告你……」
「警告我什麼?」單奕陽逼得更近,幾乎與她身貼著身。「難不成你要動手打我?」
心,狂跳。潤潤困難地維持鎮定,可是如擂鼓似的心悸叫她慌忙失措。是他的怒火太過熾人或者是他的靠近使她一時亂了套,她竟然感到緊張,強烈地想逃開他獨有的霸猛氣勢。
「啞巴了?舌頭被咬斷了?」他坐下,火眸中的亮芒緊緊鎖扣住她的心魂。「既然餅西施的一個親吻能夠造成騷動,我也是個男人,也想感覺一下你的小嘴兒貼上我的面頰是何等銷魂滋味。」
「色胚、惡徒!劣男、狂人!」他存心戲耍她。
他笑得令人膽寒。「你的小嘴兒罵人的模樣倒是挺迷人,想必其柔軟芳香的觸感……」
「下流!」他竟侮辱她,他竟敢!
一綹長髮飄然落下遮隱了他右臉頰的陽剛線條,長髮未加梳理的他更加顯透出一絲凜人的狂魅。
「倘若我買上一百盒圓大餅,你是不是樂意奉獻十個親吻?」一想到她的軟甜唇瓣印貼上老少男子的面頰,他就難以控制胸臆間的湧動怒潮。
至於為什麼要為此發狂,他根本不認為有探究的必要。
這渾男是藉機輕薄她、嘲弄她!很好,她和他的梁子結得更深了。以為她是膽小怕事,懦弱好欺的弱女子?實在抱歉,恐怕他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