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真提勾唇輕笑,不予回答。
這是他精心所佈的局,自然沒有說破的道理。
看來他所研製的忘情丹果然神效斐然,小王爺的記憶裡已經抹去兵漾漾的痕跡。
「天光漸白,小王爺你先歇歇,明日一早我們便得快馬加鞭趕回汴京。」
趙甫節點點頭,「爹娘一定非常憂心我的安危。」他太不肖了。徒增雙親的掛懷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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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讓我遇見姓趙的,我絕對把他的脖子給扭斷。」范光磊咬牙切齒的說,很想找人打一架。
「安靜!」馬龍生大喝。
沒人敢再出聲吭氣。
直到成大夫診完脈——
「三位寨主請放心,兵姑娘不是犯病,她的嘔吐和不思茶飯是因為腹中有喜。」
「什麼叫做腹中有喜?」打謎語啊。范光磊差一點就把成大夫給摔了。
「住嘴。」馬龍生怒眼一射。
「是,大哥。」范光磊憋著氣,暫且忍耐。
成大夫顫巍巍的恭敬道:「白話即是兵姑娘已有孕事,約莫一個月了。」
「我有寶寶了!」平躺在床榻上的兵漾漾又驚又喜。
「恭賀。」成大夫只能如此回道,他知道她的夫婿已經失蹤一事,這會兒他是連提都不敢提一聲。
「小海,送成大夫下山,順道抓些孕婦適合的補胎藥。」
「是,二寨主,小的下去辦事了。」
房間裡的人不約而同的全都噤口不語。
馬龍生一臉的怒火和駭人的神色。
沈天從攏著眉,幾乎看不出臉上的表情。
范光磊則是拚命的抓扯腦後的髮髻,鐵青的面容十分難看。
至於隨侍莊小蘋只能低下頭,盯著她自己的繡花布鞋。
兵漾漾一徑的呆怔著,好半晌之後才喃喃道:「這是我和夫君的孩子……」輕輕撫摸仍舊平坦的肚腹,她忍不住掉下淚來。
「小姐……」聽見她的啜泣聲,莊小蘋難過的也陪著一起哭。
她的小姐好可憐,有了寶寶卻沒了丈夫。
莊小蘋愈想愈傷心,最後索性放聲大哭。
范光磊停止抓扯髮髻的動作,不耐煩的吼著,「你們主僕倆哭夠了沒有!天要塌了啊?就算天塌了,也有我們三個男人頂著。」尤其是漾漾,這些時日她除了哭泣還是哭泣。
「三……三寨……」莊小蘋很是惶恐,但是她收不住眼淚啊。
「把孩子打掉吧,大哥再為你訂一門親事。」馬龍生終於開口。
「所言極是。」范光磊搶下話。
但是兵漾漾卻以絕對的強悍沖了一聲,「不要!」
「你要留下這孩兒?他的父親已經拋棄了他。」馬龍生沉聲道。
「夫君沒有拋棄我們,他一定會想辦法掙脫那個壞蛋的控制,回到山寨裡和我團圓。」
「你對那個負心漢還這麼癡心?」范光磊很嘔。
「夫君是愛我的……」兵漾漾喃喃的告訴自己。
「大哥,別逼我打掉寶寶好不好?我要生下他。」她仰高螓首,哀哀懇求,「我也不要再嫁,一女不嫁二夫的道理我曉得。」
「你才十六歲……」人生漫漫啊。
「大哥,求求你。」兵漾漾下床,雙膝並跪,眼淚直流。
「唉。」點了下頭,馬龍生甩袖而去。
「漾漾,你好……」蠢之一字尚未出口。范光磊已經被沈天從揪著走出房門口。
「小姐,別跪了,你現在懷有身孕,要懂得照顧自己。」
「嗯。」在莊小蘋的攙扶之下,兵漾漾重新躺回床榻上。
「我會和小姐一起照顧小少爺或是小小姐。」她的小姐雖然太過蠻氣、太過稚幼,但是她好生佩服小姐的勇敢。
「小蘋,謝謝你。」說著,兩行淚水又滑落下來。
「你是小姐,我是婢奴啊。」雖然時常鬥嘴鬧氣,但是她知道小姐是世上最寬厚的主子。
好久不見小姐的粲笑,這一陣子小姐的俏容早因淚水和心碎而憔悴不已,這下多了個寶寶。也許可以轉變小姐的心情。
莊小蘋努力地想逗兵漾漾開懷點兒,「小姐,你猜,你腹中的寶寶是小少爺或是小小姐?」
「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和夫君共同擁有的寶貝,我都愛得很。」
「嗚嗚……」莊小蘋感動得又哭了。沒想到一向孩子氣的小姐忽然轉變成小少婦了。
「愛哭鬼,你太沒用了。」見到她哭得鼻頭紅通通的,兵漾漾突地笑彎了眉眼,要她附耳過來,「偷偷告訴你,我和夫君早就商量過了,將來我們的孩子就叫趙星辰,不管男孩、女孩都取這名兒。」
「趙星辰?」
「嗯,是夫君取的名兒,很棒吧。」
「很……棒……」莊小蘋傻傻地點頭。
「我不要再哭了,因為為母則強,我要好好的把趙星辰生下來。」
第五章
文和王府中,主僕上下一片歡欣鼓舞,因為生死未卜的小王爺安然回府了。
王妃的病體也一下子痊癒。
文和老王爺激動得幾乎要向忘年好友行大禮,叩首謝恩。
「老王爺,請勿折煞小民。」釋真提忙扶起顫抖的文和老王爺。
「真提,若不是你出手相助,老夫的獨子恐怕……」說到這兒,他不禁老淚縱橫。
「要謝,理當謝謝小民五湖四海的九流之交,才能得知小王爺的消息。」朝廷的禁軍人多勢眾,軍容堅強,但是大家根本料想不到小王爺居然毫髮無損的留在山寨裡頭,而且成了山寨裡的乘龍快婿。
「老王爺,小民不久留了。」釋真提躬身一揖欲離去。
「真提,咱們哥兒倆應該把酒言歡一番。」
「謝謝老王爺的盛情,但是小民與圓諧僧人還有一盤棋局未分勝負。」
棋局?僅僅為了一盤棋局?文和老王爺撫鬚大笑,「既然有約在先,老夫便不勉強了。」他心知肚明,真提是不願留在俗世紅塵裡應對酬酢啊。
「或許他日小民會成為不速之客,來府叨擾。」如果小王爺的「孽緣」未了的話。釋真提一提氣,轉眼間人已在數里之外。
王府裡的奴僕全都看傻了眼,只疑是產生幻覺。
而一旁緊緊依偎的母子渾然不知身外之事。
孺慕親情正濃,直到文和老王爺打破這氛圍一一
「節兒,這段時日你安好嗎?除了真提高人的救命恩之外,是否另有他恩?若有,咱們可得好生答謝一番才行。」
「這……孩兒的……呃……」真叫他難以啟齒。
為何腦中的記憶獨獨空白了這一部份?
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和重要的人被他遺忘了。
但這重要的人或事是什麼呢?每當他凝思細想,便頭痛欲裂得難受,叫他不知所措。
隱隱地,彷彿有所牽念一般,他的心口泛疼起來。
王妃一見愛子的蒼白面色,連忙開口,「節兒剛剛歷劫歸來,你就別像拷問囚犯似的折磨他了。」
折磨?文和老王爺苦笑。「只是問一聲啊。」但是節兒的模樣真的好似備受煎熬,他不禁感到愕然。
「哎,我說王爺啊,節兒應該進去梳洗換裝了,聖上急著召見呢。」
「皇兄的確憂心不已,節兒,趕緊進宮讓你伯父安穩下心緒。」
「是,爹。」趙甫節應道。心口的疼痛暫且不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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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外的白雲寺內,兩名書僮守在客房之外,嚴謹把風。
客房內是兩個書生裝扮的斯文男子,其中一名較為高大的男子憤然怒吼,「你爹居然仍不死心,不知羞恥的一心想巴結權貴,難道尚書侍郎的官位還嫌不足?」
「子鵬!」男裝打扮的另一名斯文男子原來就是顏映柔。
「哼。」他不甘心!好歹他劉子鵬也是富甲一方的商賈之子。
「爹爹的拉攏行為未必能夠……」
「你可是大名鼎鼎的京城之花。」但是,他早已捷足先登的採下這一朵花。
「但是那人是小王爺之尊呀!」她急了,心上人的不滿使她惶然。「宋室皇朝的子嗣哪一個不是由皇帝爺做主賜婚,何況那人在皇帝爺心中的位置甚至高過當今太子。」
「別誑我了,自從趙甫節回到汴京,你爹已經拜訪過幾次王府,又送了多少珍奇珠寶?趙甫節今年十七,明年就該選妃成親了。」
「那個被選上的妃不一定是我呀。」也許早已內定,皇太后不是有意讓多欣郡主親近小王爺。
「問題是我所得到的內幕消息是,我即將失去你!柔兒,我是你的夫,這是既成的事實。」
「子鵬……」顏映柔黯然地垂下眼。劉家已上顏府提親數回,但是爹爹屢次拒絕,鐵了心的非要她飛上枝頭做鳳凰不可。
「我們兩人青梅竹馬,為什麼要硬生生的被拆散?那個趙小王爺憑什麼?以他的出身,要多少名門閨女都是易如反掌的事。」傳聞中的趙甫節俊逸非凡,人品誠屬第一流,這是他最為忌憚的一環。
劉子鵬突然抱住佳人,幾乎顫抖的要求道:「和我一起離開汴京吧!我們隱居到沒人認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