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現在飛身下馬?
那似乎是自找死路,因為這馬的腳程極快,落地的她非死即傷。
眼見光禿禿的大山壁即在咫尺之遠……母后,別了。您終於不必再被予兒氣得發抖 了。
「嘶!」黑鬃馬猛地煞住四蹄,它的鼻尖距離大山壁剩不到一寸。
「原來你也怕死!」敲它一記,驚魂甫定的她喘呼出氣。
黑鬃馬拚命的蹬著後蹄,表達它的臣服之心。
朱令予得意的笑了,但沒一會,她的笑容驟然一斂。
不妙!
她騎著馬,回頭往那臥倒的黑影跑去。
「原來是個文弱書生!」跳下馬的她將「黑影」翻了個身,察看他的傷勢。
那一鞭就叫他受不住嗎?怎麼唇色泛紫,一副即將翹辮子的模樣?
「喂、喂!醒醒!」她推推他的身體。
沒反應。
「喂!不準死!」他想害她成為殺人兇手?她想也不想用力拍打他的臉頰。
「喂!是你自己莫名其妙的跑到這山頂……」
男人很不給面子的繼續昏迷著,即使他的臉頰都被她打得腫成……不忍卒睹的可憐 容貌。
朱令予惱火了,乾脆打橫將他扶起,使盡力氣,十分粗魯的把他扛放到黑鬃馬的身 上。
「不把你從閻王手上搶回來,我就不姓朱!」
「嘶嘶……」
「閉嘴。」她用左手把黑鬃馬的嘴巴給抓捏住,「都是你這個罪魁禍首,平白傷害 無辜的人。」
頗具靈性的它聽了新主人的教訓不禁滿懷愧疚,原本銳利的深眸覆上後悔莫及的哀 哀淚霧。
一個跨躍,朱令予一邊按好仍然不省人事的陌生男人,一邊扯起韁繩。
「黑鬃馬,往回快奔!快!」
***
雲淡別居。
拴好黑鬃馬,朱令予將那軟得像是沒有骨頭的男人給扛在背上,張口大喊,「大神 、小神!有人要見閻王了,快出來救人一命。」
蹣跚的走進偏聽,四周的無聲無息使她顰蹙起兩道英氣十足的秀眉。
閻王愁的兩位神醫跑去哪裡溜躂?
「能不能活,端看你自己的造化。」趁早撇清,以免自己內疚死。
將背上的重物霍地摔在冰石上,只聽得咋毗聲響。
他的骨頭起碼斷上三根!
「我不是故意的啦。」可她的臉上絲毫不見任何歉意。
唉,皇宮裡的錦榻軟床她睡慣了,一時大意,忘記這塊翠綠的冰石是如何的質地堅 硬。
「徒兒。」
衣袖飄飄,一個白髮童顏的「怪物」忽地平空現身,一臉的慈笑。
「大神師父。」她回眸,「你又去找大鬼小鬼那兩個早該成仙的老不死?」
「如果你的大仙和小仙兩師父聽見你又胡稱他們的名諱,小心他們心狠手辣的扭斷 你的脖子。」
「我死了,誰來替你們這四個山中奇人入殮啊?」人總要死的,即使是閻王愁或是 鬼見憂。
大神原還想和這徒兒嗑嗑牙,練練唇舌的功力,然而冰石上的一具「屍體」轉移他 的往意力。
「他還沒死。」他休想用來試藥。
出於本能的,大神抓過昏迷中男人的手把脈,只見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喂!」出於習慣的,朱令予敲了他一記後腦勺。
大神氣悶,「他人的徒弟可以打師父的頭嗎?」師道淪喪、師尊不顯!嗚呼哀哉。
她不答反問:「這傢伙到底救不救得活?」
「很難。」
「他才挨了我一鞭,不可能這麼容易就下地獄去吧。」
「他的身上中有奇毒,已深入四肢百骸和五臟六腑,恐怕……」
「恐怕我得替他準備一口棺木?」
「是吧。」
「那麼,他如果來個英年早逝,和我那一鞭沒有干係嘍?」
「當然。」
她伸出手,摸撫冰石上男人的眉眼唇鼻,「你安心的死吧,我一定會厚葬你,雖然 我們萍水相逢。」
大神好笑的輕咳兩聲,「徒兒,他還有一線生機,你那口棺木或許派不上用場。」
挑高右眉,朱令予一副洗耳恭聽。
「忘記你另外兩個師父了是不?」
「大鬼、小鬼?」
大不敬。「是大仙、小仙!」老是胡稱亂喊!
對,還有那兩隻善於用毒和解毒的厲鬼!她朗笑出聲,並且將臂肘子一拐,搭放在 個頭矮小的大神肩上。
「真有你的!師父!」
「不敢當。不過,師父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但問無妨。」她是俠女,不拘小節乃是率真的本色。
指指冰石上的男人,大神清清喉嚨,「他的臉怎麼紅腫成豬頭?該不是你的傑作吧 ?」
「嗯,徒兒不是故意把他的臉拍打成這副德行。」她和他既無冤仇,亦無干係,犯 不著下此重手,只是一時情急,以為他隔屁完蛋了。
「除了身中奇毒和一記鞭傷,他的骨頭似乎也斷了幾根,這也是你的。不小心。所 造成?」
「唉。大神師父,我們還是把他扛到風清別居去解毒吧。」骨頭斷了再接上不就成 了?
她不是故意的,誰讓他是文弱書生!
第二章
咋毗咋!
唉!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大神不住地搖頭晃腦,「這男人的骨頭至少『又』斷了數根。」
雲淡別居裡擺著翠綠冰石,風清別居裡也不認輸的放置一床炎火榻,同樣的質地堅 硬無比。
而朱令予也和之前同樣的把男人粗魯的摔下,理所當然的他的骨頭難以「保全」!
「愛徒。」見徒心喜的大仙和小仙,一見到朱令予立即揚扯討好的笑容。
「兩隻鬼……呃,是兩位仙師父好!」
「小仙師父我想死你了!」
呵,疙瘩掉滿地。「徒兒這不就前來請安?」
大仙早已鼻酸,眼看便要涕淚齊下,「你這小沒良心的女娃!」
朱令予一把壓扁他的嘴巴,「不准哇哇大哭,否則我立刻走!」
只見年齡已不可考的大仙吸吸鼻子,用著楚楚可憐的眼神表示絕對不哭的堅決。
唉——朱令予好想拔頭髮。
所謂的奇人異士一定得要性情孤怪,異於常人不可?
大仙和小仙明明是內力強猛的漢子,但是動不動便要掉掉眼淚給她瞧瞧,簡直是為 老不「尊」!
「喂,榻上的那人中啥毒?可不可解?」她直接發問,否則等兩位仙師父傾訴完思 徒之情,那男人也大概被黑白無常抓去聊天。
大仙不敢怠慢,惟恐愛徒翻臉不認他似的,立即上前察看男人所中的毒物為何。
半晌,又是皺眉、又是搖頭的他道:「這小子中的是千霜萬露狂魂毒!」
「那是什麼鬼毒?」千霜萬露?我還千錘百煉,千辛萬苦咧。
「這毒沒有解藥。」小仙接了話。
沒有解藥?意思即是他死定了。朱令予輕拍他越見泛著深紫的臉頰。「下輩子投胎 投好一些吧。」她寄上哀哀之情。
「雖然沒有解藥,但是憑借我和大仙的功力,這年輕人死不了。」
她狠瞪小仙一眼,口氣極壞,「吊胃口啊!不早說!」
「哎呀,愛徒你別氣、別氣。」慌慌的堆疊上笑意,他就怕她不認他們兩位不知活 了一百或一百二十年歲的師父。大仙也出聲忙接下話,「千霜萬露狂魂毒乃是異域天山 上的千種毒花和毒草所煉製,中毒之人每七天發作一次,毒性一發彷彿失了心智般,那 種萬蟻鑽心的感覺叫人生不如死。」
「而只要發作七次,再厲害的解毒聖手也是無力回天。」
「這人應該是發作幾次了?」一旁的大神插話問。
略一沉吟,大仙說:「第六次吧。他可以挨過前五次,沒有自盡以求解脫實在是了 不得。」英雄。
坐上榻,朱令予蹺起腿膝,「算他命不該絕。」雖是莫名其妙的讓她揮上一鞭,差 些死於馬蹄下,但也算因禍得福。
「兩位仙師父,立刻為他解毒吧。」她不能久待,必須回宮讓她母后安安心 ,也免得皇帝老哥速下金牌,拿她當綠林大盜全國通緝。
大仙倏地朝她擠眉弄眼的笑言,「這小子很俊哦。」
礙眼的笑容!她思忖著,應不應一拳打掉。
「老眼昏花了啊!他的臉頰都被我打成豬頭,俊個鬼!」
「不會吧。」這如天神般俊秀的風采她竟然視而不見,並且捨得痛下魔掌?
「他是個武林高手,比我的龜息功還要厲害!」大神說,早在他為他診脈初時,便 發現這一不可思議的事。
「瘋了啊!他不過是文弱的書生罷了!」不是她瞧不起人,他的氣色糟糕透頂,搞 不好還是病癆漢。
「他的經脈和奇優的骨架乃是百年難得的練武之才。」
是、是嗎?朱令予從鼻孔裡吭氣,不以為然。
***
內力深厚已達登峰造極的大神盤腿而坐,他的雙掌正運送真氣到男人的背脊上, 四週一片冰寒的涼氣。
素有閻王愁之稱的小神則是去採摘山中奇草,為了他解毒之後調養之用。
至於大仙和小仙兩位毒王和毒皇則在一旁晾著——他們倆已經不眠不休了兩日兩夜 。
男人體內的千霜萬露狂魂毒已解,正處於恢復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