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的命。」
「本宮並沒有得罪過你吧?」
「你只是無辜的代罪羔羊。」
她的手移向腰間想抽出那柄三寸魚腸劍,然而真是見鬼了,她竟然連抬手的力氣也 沒!
袁公公惡笑兩聲,「甭費力了!十三公主端給你吃的湯品裡下了特製的藥散,兩個 時辰之內你就和嬰孩一樣,毫無自保能力。」
「傳香?」她蹙緊濃眉,不願相信他的指控。
「麼公主啊,你只是只天真的金絲雀,不解人心險惡。」
「傳香沒有理由謀害我,我們是手足姐妹。」
「姐妹?呵呵,那是你認為!她恨你、憎你、怨你、嫉妒你!而且她暗戀班扶風, 你便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你說,她要你魂飛魄散的理由足不足啊!」
「那麼她大可以在湯品裡下致命的毒藥,何必兜上一圈,讓你這太監殺我。」
「哎,如果你死在宮中,她也得陪葬啊!最重要的是你的死必須嫁禍給班扶風,只 是她被我拐了。」
朱令予的心跳猛地加快,她急怒,「為什麼要嫁禍給班扶風?」
「因為他把御史大夫的通敵叛國證據交給皇上,所以遠府一家全遭了死劫。」
「這與你何干?」
「我是遠程祿的兒子!親生兒子!」他握著拳胡亂揮舞。
「不可能!當朝重臣的兒子怎麼可能送入宮中,去勢降尊!」
袁公公齜牙咧嘴,一張笑臉扭曲著,「因為我是他和婊子所生的私生子!他的元配 把我送到宮裡頭那一年,我才十二歲,」
「遠程祿毫不知情?」否則應當阻止才是。
「哈哈哈,他到死都不知道還有我這麼一個野種的存在!我的娘親不過是個供人洩 欲的婊子,他怎麼會掛心?」
「你對遠程祿卻存有依親之情,所以要為他報仇?」
「他畢竟是我的生身之父啊!」他哀哀的哭了,「所以班扶風該死!」
「即使你殺了我,班扶風也不可能獲罪。」
「是嗎?」袁公公蹲下身,對著她厲聲狂笑。「倘若你的屍首被丟置在將軍府呢? 他可能保住他的項上人頭嗎?」「你……」她急嗆了氣,低咳起來。但是天殺的,她仍 是連握緊拳頭的力量也沒有。
難道她真的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麼公主,你放心,奴才下輩子一定做牛做馬償還你。」
「你不怕被人發現你的惡行?」朱令予第一次感到恐懼。
不是因為怕死,而是她一想到從此和班扶風天人永隔,她的心不禁碎成片片。
她還沒有與她的東床駙馬並肩雙騎,馳騁於草原荒漠上,她也尚未與他一同上陣殺 敵。
她很想、很想再見他一面,最後留戀的一眼也好,袁公公取下腰際的粗布條,笑歪 著嘴,「我會用力的勒住你纖美的頸子,只要一剎那便無所知覺。」
縮著身子,閉上眼,她知曉自己已無活路,除非是天降奇跡。
「啊——」尖細的哀嚎不絕於耳。
她睜眼,意外的看見袁公公的雙手腕骨被人折斷。
下一瞬她已經被一具溫暖的胸懷攫抱住。
熟悉的氣息使她安心的依偎著。
她輕歎口氣,「你怎麼能夠及時出現救我?」
班扶風微笑一抹,「因為我尚未娶到你這刁蠻的公主進門,所以我不允許你自行去 投胎轉世啊!」
她皺皺眉,揣測他霸悍的語氣裡的感情有幾分。
一旁垂淚悲嗚的袁公公尖嘶著,「班扶風你這惡鬼!納、納命來。」
「敢問袁公公一聲,你的小命保不保得了才是你應該關心的吧?」
他一揚手,四周圍潛伏的精兵侍衛一擁上前,將袁公公團團圍住。
打著哆嗦,袁公公恨恨的道:「原來你早早懷疑我了。」
班扶風淡然一笑,「不,我只是推測上一回的殺手應是皇宮裡的人僱用的,但是萬 萬料想不到竟是一名太監。」
「尤其我是遠程祿的私生子的秘密一定更叫你驚訝不已!哈哈哈,你好樣的,不愧 是年少英雄,我還是著了你的道,掉進你設的局。」
「帶走。」這般不忠的人他不屑與之對談。
「班扶風!我詛咒你,咒你……」發狂的尖高細嗓漸飄漸遠,慢慢消失。
***
懷中的「柔弱」女人突地以殺人似的眼光瞠視著他。
班扶風笑問:「不感激我的英雄救美?」
「你早就暗中跟蹤我了?」
「從你出宮的那一刻開始。」
「所以你目睹並聽聞一切,包括小袁子拿出粗布帶、包括知悉我被算計下藥?」
他將她打橫抱於懷中,往前大步走去。
「喂!你完全無視於我的憤怒。」
「打我啊!」
「你!」明明知道她全身無力,竟選在此時和她耍賴!
將她實於馬上,他一手擁攬著她,另一手控制韁繩。
「如果一開始我便現身救你,如何知道小袁子之所以謀害你的原由,又如何知道另 有幫兇?」況且,他絕不可能讓她毫髮受損。
朱令予斂了眉峰,神色黯然下來。
小獅子收起爪子,原因是什麼他自然明白。
「朱傳香畢竟是十三公主,要她生或死在你一念之間。」
她一語道明,「她是我的姐姐,即使是異母所出的血緣親。」
***
「鬼啊!快來人!有鬼!」朱傳香摔倒在地,眼中滿驚駭。
哀歎一聲,朱令予以悲憫的口吻說著:「如果我已成為一縷幽魂,你就會開懷嗎? 你睡得可安穩?」
朱傳香拚命的往後縮爬,迭聲哭叫,「不是我害你的!你別找我索命啊。」
寢宮內的宮女們個個惶惑不安,上前欲扶起主子,卻讓朱傳香胡揮亂舞的手打上。
「你們去寢宮外守著,今日之事不得嚼舌。」
宮女們一福,退下。
朱令予走向前,弓著身,又是氣又是憐的瞅娣著猛發抖的異母姐姐。
「你一向溫柔可人,母后總是稱許你知書達禮,如今你對我所做的實在是使人痛心 。」
「你沒死?你不是鬼?」
「失望嗎?」
天老爺!她是活生生的令予,「袁公公呢,他被你殺死了?」
「雖然我喜歡耍槍弄劍,但是我不是嗜血的殘忍女魔。小袁子被送往刑部,按罪應 是問斬。」
「問……斬?!」朱傳香捧住頭,腦中似有千萬根針在刺,疼痛不已。
老半天她怔怔的開了口,「你要拿我怎地?也把我送交刑部懲處嗎?或者是告訴太 後,把我囚禁一輩子,削免我的公主稱號,降為庶民?」
搖搖頭,朱令予頓覺滿心疲累,她站起身俯視著她。
朱傳香受不了她的沉默,驚恐萬分的嘶吼道:「別折磨我!要殺要剮隨便你!反正 你才是真正的公主!」
「其實你早已怨恨我了,嫡出和庶出的公主真有差別嗎?」
朱傳香瞇起眼亂笑著,她笑中含淚的低嗚,「當然!天差地別、雲泥之分,連皇后 和德妃娘娘都要巴結你這位驕絕的麼公主不是嗎!」
「生在皇家,生為嫡親公主的身份不是我所能選擇的。」
「是的,所以你沒有錯!錯的是我的小心眼!錯的是我的嫉妒心!朱令予,你把我 綁起來好了,至於太后要如何處置我,我無所謂。」
「我不會這麼做。今日我來看你便是告知此事,小袁子是主謀者,也是惟一的加害 者。」
朱傳香愕極,「你不生我的氣,願意原諒惡毒的我?」
「我生你的氣,但是我們是手足親人,即使無法和睦以對,我也不忍心見到你喪失 榮寵和尊嚴。」
「不用你假好心,我不希罕你的施捨!」
「也罷。」言盡於此,她轉身欲走。
「等等!」朱傳香赧著容顏問:「班大將軍知悉這事兒否!」
「是他擒抓小袁子到刑部去的。」
那麼他也清楚她是下藥的幫兇了。
「其實小袁子真正想殘害的人不是我,他是想殺了我再嫁禍給班扶風,因為 小袁子是遠御史的私生子。」
「這……」原來她朱傳香只是那太監奴才的棋子而已。
若是令予當真消失人間,她也得不到班大將軍的眷顧,甚至可能冤害了國之棟樑的 他!
模糊淚眼中,她對著已踏出寢宮外的朱令予說了句發自肺腑的話。
「對不起,謝謝你。」
她不該玷污了大明皇朝的公主封稱……或許另一個去處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
朱傳香跪在慈安宮外已一天一夜,哀懇太后頒下懿旨,讓她常伴青燈古佛,為先 皇和已逝的湘嬪唸經祈福。
太后不忍心花樣年華的她一生孤寂,然而她的泣求使她不得不遂其願望。
於是朱傳香以「孝行公主」的尊封進了皇城郊外的清心道觀帶髮修行,終其一生。
***
橙陽夕照,長久坡上一對儷人佳偶正你刺我砍的比畫了數十招。
兩人尚未分出高下,因為偉岸男子只使出三分實力與之對打,享受著他的公主野放 的戰鬥力。
半晌過後,朱令予宣佈不玩了,她收了薄刀,翻身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