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我怎麼會不懂。」他的痛楚,她亦感同身受,看著他無助時的表情,她亦感到椎心之痛啊!
但就算再怎麼自暴自棄、自怨自哀也改變不了事實,不是嗎?
「你的痛,我願意與你一起承擔。」
「承擔!」言炫拓笑了笑,笑容裡多了份淒然悲楚,「宣以沅,如果妳對我還有一絲絲感情、還有一點點在乎,就請妳別繼續讓我感到難堪,讓我保留最後一點尊嚴好嗎?」他猛然將她用力一推。一個不注意,她的額頭撞上了一旁的櫃子,馬上又腫了一大塊。
而這一幕,正好被推門而入的呂佩珊和何子凡給撞個正著。
「啊!」呂佩珊驚叫出聲。
何子凡隨即飛奔上前,扶起跌倒在地的宣以沅。
「學長!你怎麼會在這裡?」宣以沅一見到何子凡,不禁感到又驚又慌。
見她額頭腫了個包,他心中燃起狂燒怒火,怒不可遏地衝到言炫拓的面前,揪起他的衣領,「言炫拓,你眼睛瞎了,看不見以沅的傷嗎?」
言炫拓的嘴角浮起一抹自嘲地笑容,「你說的沒錯,我眼睛是瞎了,我不只看不見她的傷,還看不見你為她心疼的表情,所有的一切,我全都看不見。」
「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麼?」
何子凡氣不過他滿不在乎的態度,緊握拳頭就往他俊臉揍下去,言炫拓嘴角隨即淌著血絲,就在他第二拳準備再度落下,宣以沅更快一步的抱住言炫拓,用身體護住他。
何子凡立即收回拳頭。男人可以承受得了他這一拳,弱不禁風的女人可承受不住,「以沅,像他這種混蛋,妳還護著他做什麼?」
「學長,我求你別說了。」宣以沅瞧言炫拓面無表情,心裡的不安逐漸擴大,,拓,你有沒有怎麼樣?讓我看看。」
言炫拓冷漠地拉開她的手,背過身不再說一句話。
「拓,我沒怎樣,你不甩擔心。」宣以沅真的很怕,怕他再次將自己的心門深鎖,將自己縮進那小小的象牙塔裡,不讓任何人靠近他。
她一點都不在意他對自己的粗暴與傷害,她知道,那是他無助與無奈時的情緒宣洩,她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何子凡心痛她這般委屈求全,頓時怒火高漲,憤怒地一把拉過她的手──一觸及她熱燙的雙手,他猛然放手,「以沅,妳的雙手怎麼會又紅又腫?」
「我在裝熱水時一時出神,不小心燙到的。」她趕緊解釋,不想讓情況越來越糟。
「走,我先帶妳去醫院,燙傷得這麼嚴重,不先處理不行。」何子凡根本不相信她的話,避開她受傷的地方,抓住她的手臂欲帶她走,卻見眉頭又是一皺。
何子凡感到心痛萬分,「妳身上大大小小,看的見、看不見的傷到底有多少?」
「學長,我求你先回去,改天我再跟你說好嗎?」
「不行,妳要不先跟我去醫院,說什麼我都不會回去。」何子凡早已忘了此行的目的。
其實他今天是代表公司來和洋兆企業談一件合作的新案子,來之前根本沒想到洋兆總經理會是言炫拓,更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以沅。
他從國外出差回來之後,除了一個星期前打過一通電話給她外,便再沒找過她,因為他不想再給她任何壓力。
「呂秘書,妳還在嗎?」沉默許久後,言炫拓突然開口。
「總經理,有什麼吩咐。」
「妳馬上叫司機備車,我現在要出去。」他知道,以沅絕不會跟著何子凡去醫院,唯有他離開。
「是的。」呂佩珊立即退了出去。
「拓,你要去哪裡?讓我陪你好嗎?」宣以沅驚慌的想扶他。
言炫拓拉開她的手,雙手在半空中摸索著。到門邊雖然才幾步路,卻像花了他幾乎一輩子的時間才走到。
何子凡看著他這個樣子,震懾地說不出話來。
原來……他眼睛真的看不見。
第五章
言炫拓離開公司後,請司機載他到大學母校,再讓司機扶著他,依著記憶一一走過他和以沅曾留下足跡的每一個角落──圖書館、運動場,以及他們第一次相識共舞的體育館,最後來到他們最喜歡棲歇的大榕樹下。
他讓司機先行離去,等他電話再來接他。
他要一個人細細地回憶和以沅曾有過的點點滴滴,快樂與淚水交雜著的過去。
將額頭靠在大樹幹上,往日畫面一幕幕地在他腦海裡浮現──她燦爛甜蜜的笑靨、欲語還休的嬌顏、水媚盈眸、嬌柔依偎,一切的一切是那般清晰,彷彿就在他眼前。
想忘,卻忘不了,更是捨不得忘。
一想到她就在自己身邊,但他卻再也看不到她巧笑倩兮的皓眸,心就疼痛不已。
他一而再地傷害自己最愛的人,叫他怎能不痛恨自己。
好累、真的好累,身體上的疲憊只要有充足的休息便能消除,然而心靈的沉重卻怎麼也解不開、化不散。
言炫拓不自覺又摸著戴在脖子上的項鏈……
「炫拓、言炫拓。」
熟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言炫拓在記憶中搜尋著聲音的主人,「阿翔!你是阿翔嗎?」
「我還以為我看錯人了。」王致翔咧開嘴,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你怎麼會來學校,有事嗎?」
「只是好久沒來了,過來走走。」言炫拓一時之間還沒有準備見到昔日故人,「你呢?怎麼會在這裡。」
「我現在在這裡誤人子弟。」王致翔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真的嗎!」言炫拓也感到意外。
「和你這個連連跳級的資優生比起來,我這個每次考試總是吊車尾的人,當老師似乎有些可笑。」
「你別這麼說。」
「以沅陪你一起來的嗎,怎麼沒看到她?」
王致翔一看見他落寞、愴然的神情,心中已然明白。對於以沅每天總是帶著大大小小的新傷回家的事,他已經全都聽玥竹提過了。
若不是有他勸著、攔著,只怕玥竹那只火爆的小野貓,早用她習慣用拳頭解決事情的方式,跑去痛揍他好幾拳了。
尤其她是那樣深愛著炫拓,怎能接受自己所愛的男人是這般的殘忍。
「阿翔,你應該知道我的眼睛……」
「我知道。你生日那天我也去了。」當他接到邀請的電話時,的確感到一陣驚訝。
好朋友多年不見,他當然得去聚聚,只是沒想到那天會發生那些事,而他也才沒和他打招呼。
「你若還當我是朋友,就勸勸沅沅,叫她別再將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
「我們找個地方喝杯酒,再慢慢聊吧!」
言炫拓先打通電話通知司機,便由他帶著走。
他們來到離學校不遠的一間酒吧,因為現在才下午四點多,酒吧裡還沒有什麼客人。
王致翔看他酒一杯一杯往肚子裡灌,真有些替這些好酒感到惋惜。
一瓶好酒若讓懂它的人品嚐,就能彰顯出這瓶酒的價值,若只是為了買醉,米酒、紅露酒就可以了,何必糟蹋一瓶好幾千塊的酒。
「到底是為了什麼理由,讓你非得將用整個生命愛你的以沅從你身邊推開,難道就只因為你眼睛看不見。」
「這還不夠嗎?」言炫拓悵然一笑,眼角泛出酸澀淚水,「她是那麼完美的女人,如沐春風般的笑容總無時無刻地掛在臉上,讓人一見她的笑靨,心情就算再低落,總能很快地變得飛揚。而我卻再也看不見她的笑容,她那讓人感到溫暖的笑靨。」
「就算是看不見她的笑容,你還可以聽見她銀鈴般的笑聲啊!」
「她就像是不小心墜落人間的精靈,渾身上下充滿著神奇魔力。能認識她,與她相戀相愛,就算只有短短一年,卻也足夠讓我在沒有她的日子裡,回憶和她所有曾共渡的點點滴滴、甜蜜與苦澀,而這對我來說已經心滿意足了。」
「你有沒有替她想過,她真能放的開你嗎?在沒有你的未來,她能過得快樂嗎?」
「阿翔,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她若一直陪在我身邊,只會讓我弄得遍體鱗傷。」
「身體上的傷痕容易痊癒,可心靈一但受到了嚴重的傷害,只怕一輩子也難以復原。」
一整個晚上,王致翔就只看著他糟蹋美酒,自己反倒滴酒不沾,因為他知道自己一定會淪為護草使者,護送他平安回家。
「為什麼大家都看不到我對她的用心良苦,我若不是太愛她,又何必如此受煎熬。」言炫拓幽幽地抱怨。
「你為什麼不讓以沅自己作決定,再給你們兩人一段時間,到最後她或許會後悔,到時你再放開你的手,讓她自由去飛翔不是很好。」王致翔勸道。
「我能這麼自私嗎?」
「愛情原本就該是自私的,否則那就不是真愛了!」
言炫拓靜默了片刻,幽幽地開口,「我沒有資格再說愛了。」
「沒有資格?」
「在我丟下她,一個人離開台灣的那一刻起,我已經不再有愛她的資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