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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董妮

  谷仲臣偽裝的「陳任忪」得意地朝歡介一揚眉。敖寒是他的,打二十二年前就注定好了,這是任誰也無法改變的事。

  他故意留在最後堵住吳修。「該做的工作快點做,別再叫我提醒你。」儘管歡介不足為患,他還是不喜歡有人阻礙他的追妻路。

  撂下最後一句警語後,谷仲臣又興沖沖地跑上前去,纏住敖寒。逗她太有趣,那滋味他嘗上了癮。

  吳修只覺好友比他還變態,他不過是愛「美人」,可好友卻喜歡易容調戲自個兒的老婆!果然江山代有「變態」出,一代新人換舊人;這一局他是輸了。

  診過王小姐的脈後,敖寒緊鎖的黛眉漸漸舒緩了。

  「敖姑娘,小女究竟是患了什麼病,為何腹脹如鼓?」王富一見她踏出繡閣,急切地上前探問。

  「王老爺,小姐沒病,不過是有喜了。」敖寒說出王小姐大肚的原因。

  登時,一屋子的人目瞪口呆,只因王小姐乃一雲英未嫁之身,卻懷孕……這是怎樣一樁醜聞?

  「敖姑娘,你是不是診錯了?我女兒還沒成親怎麼會有喜?」王富不信。若只是懷孕,豈會尋遍了大夫都看不出來?

  「不會錯的,小姐確實有孕在身,而且臨盆在即。」敖寒屈指算了算。「我想就在這十日內了。」

  「不可能!」王富勃然大怒。「我女兒向來潔身自愛,豈會做出有辱門風的事?我不信!」

  「敖寒從不說謊,王老爺若不信,十日後可見真章。」

  王富臉上青白交錯。「人稱你『女神醫』,老夫也敬你盛名在外,才由得你在這裡大放厥詞。在你之前,不知有多少名醫已為小女做過診斷,怎沒聽過如此荒謬的結果?」

  「也許沒人敢說,或者無人敢信。」王家也算有頭有臉,出了這樣的醜聞,識相一點的大夫都跑了,誰敢像敖寒這樣不怕死,硬湊上前去打虎鬚?

  「你的意思是,以前老夫重金禮聘的名醫都是無用之人?」王富氣炸了。

  「敖寒沒那意思。」

  「你就是這意思!誣蔑我王家聲譽,你可知……」王富一副要把敖寒生吞下腹的表情。

  谷仲臣連忙上前打回場。早知他的小妻子不擅人情世故,像這樣不懂圓滑的行事手段,單身去闖江湖,保證十個死透十一個半。

  「王老爺,你稍安勿躁,我見敖姑娘還有下情要說,你何妨聽她說完再做打算?」

  「還讓她說?我王家的臉都丟盡了。」王富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王老爺,如果可能,敖寒也寧願是自已診錯,之所以這樣毫無遮掩地告訴你實情,實因事情已迫在眉睫,寬緩不得了。」

  「什麼事迫在眉睫?我女兒要生啦?」王富打死不信敖寒的診斷。

  「小姐確實臨盆在即,但危險的是,她懷孕期間未曾好好調養,又鬱結於心,若不加以疏通,母子恐將不保。」敖寒一臉正色。

  「你是說……我女兒會死……」王富渾身一頭。他就單一獨生女,萬一死了,王家豈不要絕後了?

  「連腹裡的胎兒都保不住。」敖寒搖頭,表情十足地沈痛。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王富再也忍不住了,快步上繡閣,不顧禮教地闖進女兒閨房裡。「妍兒,你說,你的肚子……」

  「爹……」王小姐未語先泣,方纔他們在門口的爭執她都聽見了。「女兒不孝,請爹爹原諒……」

  「你的意思是,你真的……」他不相信,乖巧的女兒怎可能做出如此醜事?「告訴爹,是哪個混小子害你的?爹為你出氣。」

  「沒有人害我。」王小姐搖頭。

  「那你怎麼……」他真說不出女兒的糊塗事啊—

  「這孩子是我丈夫的。」

  「你哪來丈夫?」

  「爹,你忘了,女兒自幼即與城哥訂親!」若非夫家突生變故,他們早成親了,又怎會弄到這等地步?

  「林城煙?一年前你們就退婚了啊!而且那庸丁秋後就要問斬了,女兒呀,你怎麼……這麼傻?」

  「烈女豈能配二夫;我既已許配林家,又怎能輕易悔婚?況且我相信城哥是冤枉的  ,他們一家子死得夠可憐了,我腹中的胎兒是林家僅存最後一點血脈,我一定要留下他。」王小姐哭求父親,聲聲哀泣令人聞之鼻酸。

  敖寒不禁憶起自己的婚姻,同樣的不幸、兩番的境地,令她更生起助王小姐一臂之力的想法。

  「王老爺,這事情的來龍去脈可否請你解釋清楚?」

  「是啊!聽小姐之言,那林城煙似有冤屈,本官或可略盡棉薄之力。」谷仲臣也起了惻隱之心。

  「敖姑娘、陳大人。」王富歎口氣。「說出來不怕各位見笑,林、王兩家世代交好  ,所以先父在小女還未出生前就與林家先翁指腹為婚了,只是想不到林家傳到城煙父親那一代,因為好賭而散盡了家財。當然,我並未因此而嫌貧愛富取消這樁兒女親事,我看城煙那孩子還挺上進的,讀書也有名頭,便私下資助他求學,只盼哪日他魚躍龍門,小女也有好日子過。誰知一年前林家發生滅門血案,生還者僅城煙一人,經官府調查,是城煙他……因與父親爭吵不合,憤而下毒行兇,我這才與他退了婚約,想不到……唉!」

  「我相信城哥不是那麼凶狠之人,他平常連殺雞都不敢了,又怎會殺人?」王小姐努力為心上人辯駁。

  「官府都查出證據了,難道還會有假?」否則哪會有秋後問斬的事?王富只恨女兒大癡傻。

  「這……」一想到心上人的遭遇,王小姐不禁悲從中來,放聲痛哭。「我知道你們沒人相信城哥,可我相信,他絕對是被人冤枉的,嗚……」

  谷仲臣俯身對敖寒輕言了句:「她這樣會不會太過激動?」

  「嗯!」敖寒頷首。「我先設法讓她冷靜一下,但……」

  「林城煙就交給本官負責吧!我會下令要人重新調查此案,若林城煙確屬冤枉,本官自當還他一個清白。」谷仲臣對她保證道。

  敖寒這才放鬆攏緊的眉頭,唇角微勾出一道弧。「那小女子就先代王小姐謝過陳大人了。」

  谷仲臣一時被她那似有若無的淺笑勾去了心魂,不禁懷疑年輕時的自己究竟是瞎了哪只眼,竟會覺得她平凡無奇、傳統守舊?

  瞧她那份沈靜氣質多縹緲、多吸引人,而且心地慈悲善良、正義感又強,分明是個難得的俏佳人嘛!他慶幸自己未曾癡盲得太過分,總算及時省悟,沒叫這難得佳人逃去!

  「敖姑娘不必謝本官,只要……」

  「大人有何吩咐儘管說,只要小女子能力所及,定不推辭。」敖寒一心只想為王小姐挽回那即將逝去的幸福。

  「請敖姑娘准許本官喚你一聲『寒兒』。」他趁火打劫。

  敖寒俏臉轟地燒了個通紅,怎麼也沒想到這位陳大人竟如此愛戲弄自己!天地莫非顛倒了?否則以她蒲柳之姿,怎會遇上此等桃花劫?

  「大人,這是要脅嗎?」她不喜歡作條件交換。

  「果然還是不行!」他一個大男人卻裝出一副無辜樣。

  敖寒當下看得哭笑不得。「陳大人……」

  「我知道!」他揮揮手,搶白道。「我長得醜,又不會說話,所以你討厭我。」

  他這樣還算不會說話啊?叫三國時代的孔明來與他比舌戰,孔明還不一定會贏呢!

  敖寒頭痛地想著。

  「我看我還是去買張面具掛著好了,別叫敖姑娘看了生厭。」他越說越像真的。

  「大人言重了。」她覺得時光彷彿倒流,又碰上了四、五歲調皮搗蛋、愛耍賴的小仲臣。敖寒輕歎一聲,算是認輸了。「隨大人意吧!」

  有了這句應允,當下令谷仲臣笑開了懷。「本官保證,定為林城煙洗清冤屈。」

  敖寒一時訝然。聽他說得好像已確信林城煙未犯案似的;天哪!這官兒……也太叫人難以理解了。

  谷仲臣趁她一個失神,強力攫住她的手。「只要是你的心願,我都會為你達成。」

  敖寒被那熱情如火的眼眸一鍬,霎時又僵了,竟忘了要擺脫他,叫他吃足了十成十的豆腐。

  第六章

  「那個陳大人一定有問題。」歡介的口氣又酸又澀。

  「他有什麼問題?」正在為王小姐配安胎藥的敖寒好心地分出半分注意力給這快被醋淹死的小徒弟。

  「對啊!本官有什麼問題?」谷仲臣活似「摸壁鬼」,悄然無聲地偎近敖寒身後。他濕潤火熱的氣息就吐在她頸側,令她全身上下每根毛髮起立敬禮。

  「你的問題就是……」歡介一個側身,擠近他們中間,手指指上他的鼻子。「你不好好去辦林城煙的案子,一天到晚纏著寒姊姊究竟有何目的?」

  敖寒背脊兒一顫。歡介的問題正中了她的心坎,她也很想知道這「陳大人」為何打一照面就對她癡纏不停?

  谷仲臣身影一閃,繞過歡介、轉向敖寒跟前,手中的扇柄輕輕勾起她秀致的下巴。「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途』,本官不過是一深陷情網的可憐蟲,不知寒兒可願做那好心的觀音娘娘,救我脫離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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