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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董妮

  「我寒姊姊是鼎鼎有名的『女神醫』,有她出馬,保管你家小姐藥到病除。」歡介拍著胸口保證。

  門房像是被那名號嚇了一大跳,兩隻眼直溜溜地盯著敖寒打轉。

  「姑娘是關中杏林裡的『女神醫』?」穿白衣、跛著一雙腳,模樣兒是有些像,但……告示貼出近三月,這樣的人也來了五、六個,誰能證明她不是冒充的?

  「小女子敖寒。」她頷首。

  「姑娘可提得出證據,證明自己確來自『百草堂』無誤?」

  「還要什麼證據?我說是就是……」歡介跳腳,他可不許有人輕侮心目中的偶像。

  「歡介!」敖寒上前一步制止他的吼叫。「門房大哥想要什麼樣的證據?」

  「這……」當門房正躊躇之際,一個響亮的聲音大刺刺地插了進來。

  「我這個人證不知可不可行?」

  敖寒轉身,瞧見吳修,俏臉倏地白如冰雪。

  歡介飛快一步擋在兩人之間。「你怎麼會在這裡?」吳修與谷仲臣向來焦孟不離,難道那位大少爺也尋來了?

  「歡介,你這話說得也太生疏了吧?」一瞧見這張美顏,吳修的心又自騷動起來。「半月不見,你又更漂亮了,我真想念你!」

  「少廢話!你在這裡,谷仲臣呢?」歡介緊張地戒備著。

  「他?不是還在『百草堂』裡嗎?」吳修上前一步想要與他親近。

  另一邊的門房給他們之間複雜的關係攪暈了腦袋。這吳修是不是老眼昏花了?這少年再美,也瞧得出是男孩兒,逗弄他能有糖吃嗎?

  「吳大人,你們……認識?」

  「大人!」歡介一時措愕,避之不及,叫吳修給抱了個滿懷,當下氣得臉都黑了。

  「死王八蛋,下三濫,你還不快放開我?」

  「吳公子!」敖寒輕輕地拿手一撥,解了歡介的危。「你怎麼沒跟少爺在一起,一個人跑出來了?」

  「哦……」吳修倍覺遺憾地瞧著落空的雙手。逗弄歡介真有趣,可惜時間太短;不過谷仲臣已答應這場戲要隨他玩,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得回這股樂趣,他等著。「我假放完了,當然得告別仲臣兄,回京覆命嘍!」

  「吳公子在京裡當差?」敖寒還真想不到他這副模樣兒會是京城的官兒。

  「小小一個護衛罷了。」吳修擺擺手!渾然不在意似的。其實他的「金刀名捕」也封了三品,官等不小了。「我這回的任務是保護新任八府巡按陳大人,大人與王老爺份屬舊交,所以這段時間都借住在王老爺府裡。你們要進去,我帶你們去吧!」

  「吳大人……」門房困惑得不知如何是好。

  「王伯,你放心吧!敖姑娘是名副其實的『女神醫』,我親眼見識過的,你家小姐能得此機緣蒙她相救是造化,以後你就知道了。」吳修把敖寒誇上了天。

  門房給他哄得大開中門,迎接諸人進府。

  入了王府,吳修朝歡介眨眨眼。「瞧!我對你們夠好了吧?以後別一見我就給我擺臉色嘛!」

  歡介理都不理他,冷哼一聲,快步跑近敖寒身邊,低聲問道:「寒姊姊,這樣……好嗎?」嘴巴朝吳修的方向努了努。誰能保證他不會通風報信,向谷仲臣洩漏他們的行蹤?

  「見機行事吧!」敖寒也想擺脫他,她再不願與谷家牽扯上任何關係了。

  「嗯!」歡介戒備謹慎地緊跟在敖寒身側。

  一行人才到廳門口,兩排人就已經迎了出來。

  為首的是個福泰的中年人,在他旁邊站著一名碩長漢子。不曉得為什麼,一對上那漢子的眼,敖寒一顆心就直打顫兒。

  「怎麼了?」歡介湊近她耳邊關心地問道。

  敖寒搖搖頭,面色些微發青。

  「老朽王富,未知『女神醫』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禮失禮。」那名福泰的中年人正是王府主人,王富,人如其名,有張圓胖的臉,笑開來好似一尊彌勒佛。

  「王老爺謬讚了,小女子愧不敢當。」敖寒福身為禮,眼光閃躲著那令她感到心驚膽戰的長身漢子。

  想不到『女神醫』是如此年輕貌美的姑娘,本官真是開了眼界。」長身漢子開口,充滿磁性的男中音十足地悅耳。

  可聽人敖寒耳裡,卻在無形中化為寒冰,凍得她悄臉又白上三分。

  「寒姊姊!」歡介自後頭頂了她一記。他不懂,這看來一身正氣的方臉男子究竟有何魔力,能令得向來冷靜自持的敖寒屢屢出錯?

  「吳大人。」長身漢子輕咳一聲。「聽說你與『女神醫』相識,不為我們引見引見嗎?」

  吳修偷偷遞了一抹眼白給他。死谷仲臣,可真會裝,自個兒老婆還要人引見,嗯!

  「吳大人!」長身漢子又低喊了聲,警告意味十足。

  念在以後還有無數遊戲可以玩的分上,吳修這才聳聳肩,振作起精神。

  「敖姑娘,我為你們介紹,這位是八府巡按陳任忪,陳大人。大人,這位是頂頂有名的『女神醫』敖寒姑娘。」

  「敖姑娘!」由谷仲臣所偽裝的「陳任忪」快步上前執起她的柔荑。「下官久仰你的大名,今朝有緣一見,實是三生有幸。」

  敖寒著慌地推開他靠得太近的身子,退開一大步。她是大夫,平日裡見的陌生病人也不少,應該很習慣這種肢體接觸了,可莫名其妙的,這位「陳任忪大人」硬是觸動了她心底最深處的警鈴,叫她無端地心悸與……熟悉?

  明明沒見過他的,怎會這樣?敖寒抬眼,將他的五官又看了仔細,方方正正的國字臉,眉濃而不凝、鼻挺唇厚、配上如刀削刻的下巴,一望而知是個行事不苟的正直好官,怎麼……一對上他的眼,她心跳又漏了一拍。

  這眼兒黑如墨、清似水、狂烈更勝一團烈火……好像,太像了!像足她那顛狂天下人的前夫谷仲臣。

  太不可思議了!明明是兩個毫無干係的人,她竟也能將他們聯想在一起?撫著紊亂的心,敖寒不由自主地咬著下唇,還以為離了谷家便可以對谷仲臣死心了,想不到那身影烙印得太深刻,以至她連想忘的機會都沒有。

  「叫敖姑娘似乎太生疏了,你與吳大人份屬舊識,不知下官可有那榮幸喚你一聲『寒兒』?」谷仲臣完全投入地演出,將風流的「陳任忪」演得十成十。

  「沒有!」兩聲驚呼同時出自敖寒和歡介的口。

  「這位小兄弟是……」谷仲臣給吳修遞了個眼神,暗示他該開工了,絆住歡介可是他的工作。

  「他是我弟弟。」敖寒卻拖行著腳步,挺起胸膛護在歡介身前。夠了!她叫自已死心,莫再胡思亂想,一次的前車之鑒還不足以作為終身警惕嗎?

  曾經,她心裡只有一個男人,為了他,她認命、認分,就算他在成親當日棄她而逃  ,她依然一心守候著他,為他料理家務、孝養公婆。

  可是她得到了什麼?他不顧十年的青梅竹馬之誼,另娶新婦,將她狠狠地拋棄了!

  她不願恨,因為對他的感情太過充盈,就算想恨,也無能為力,但她心已死,從此之後只願一生奉獻給醫界,再不談感情了。

  「陳大人,敖寒雖是一介女流,卻也懂得『禮』字如何寫;男女授受不親,還請大人自重。」

  谷仲臣面皮子僵了僵。每回敖寒拿出禮教訓人,他就倍感無奈,最受不了的就是那玩意兒了!

  「既然『女神醫』這麼說,本官自當遵從,此後就專以『神醫』之名稱之吧!」

  「『神醫』一名我擔不起,還請大人喚我敖寒吧!」她將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態擺了個十足。

  谷仲臣只得摸摸鼻子,算是暫輸了一局。「謹遵姑娘吩咐。」

  敖寒的身子還是僵如木石,可她將注意力轉向了王富。

  「王老爺,我是來為小姐看病的,可否讓我瞧瞧小姐了?」

  「呃!」王富尷尬地抹了把臉,剛才看他們一來一往的趣味十足,一時出了神,差點連女兒都給忘了。「敖姑娘請隨我來。」

  敖寒一跛一跛地往前行,神態由自若,彷彿已忘了剛才發生的事。

  只有歡介看得出來,她正在動搖中,因為她的腳步拖行得更嚴重了。

  她是個有缺憾的女人,童年因家貧被賣;及至嫁人,丈夫又無故出走;緊跟著殘了腳……她這一生多災多難,所以自卑感很重,這就是為什麼她一直認命、又認分的原因。

  因為失去的太多,所以連那份爭強好勝的心也一起丟了。

  事實上,她聰明、有自尊、也固執。大多時候,她將心裡的失措掩飾得很好,以平常心對待所有的不公,除非有人勾起她的自卑感,她才會意識到自己的缺陷。往常,只有谷仲臣有這能力令她不安,歡介明白,這是因為敖寒在意谷仲臣的關係。

  可這「陳任忪大人」,他何德何能,竟也能引得敖寒失措?!

  在經過他身畔的同時,歡介不由得狠狠瞪他一眼。自己一直努力卻無法達成的結果,這男人卻不費吹灰之力做到了,可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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