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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陳毓華

  人家正牌的老公既然出現,他似乎也沒有什麼選擇權了。

  帶著些許的失意,他趔趄的走開了。

  「進去了,誰准許你一早跑出來吹風,還穿這麼單薄的衣服出來……勾引男人。」一想到殷永正那充滿愛意的眼光他就不禁冒火。

  「你太過分了,殷先生是個正人君子,我受他根多照顧,思想不要那麼齷齪可不可以。」他野蠻的個性什麼時候才肯收斂些。「我一個大肚婆就算倒貼,恐怕人家都還要考慮老半天,你少無聊了。」

  「我不喜歡他看你的眼神。」他一點也不想掩飾自己醋性大發的不快。

  「你都嫌棄我了,誰會看上我?」她有些自暴自棄。

  歐格鞏將她擁進胸膛,但溫柔的不壓迫到胎兒。「是誰讓你有這種幼稚的想法,你——一直是最美好的。」

  他的氣息混亂她的思考能力。「用不著哄我,你不過是為了寶寶才自圓其說的。」

  「孕婦的脾氣似乎跟天氣一樣陰暗不定。」他從腦海中搜索由書裡得知的知識。「不過,我要你知道,我做的一切全是為了你。」

  「包括一早就莫名其妙的不見了。」她忿忿的吼。

  他們是分房睡的,獨眼龍甘之如飴,對她的安排二話不說。

  這也是她心中微妙的介意。

  「原來是為了這個。」他莞爾。「我只是去辦事情,小腦袋瓜的豐富想像力別發揮得太淋漓盡致。」他忍不住吻了吻她紅艷的唇,做出他一見到她就想做的事。

  有股熱火從她心中燃起。

  「來,我給你帶回來好東西。」挽著她,兩人進了屋子。

  任箏一直沒發現他的風衣下還藏著東西。

  他讓她坐下,單手捧出一隻陶鍋。

  任箏迷醉的看著他取來碗筷又打開鍋蓋,仍漫著香味的食物被端到她面前。

  老實說,任箏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料理,她看見的是獨眼龍包滿繃帶的指頭。

  「你太瘦了,營養不夠。」這可是他一早就直奔任家,把嘴巴張得比雞蛋大的任初靜挖起來,又一步一步教會他的成品。

  她吃了一口,眼淚咕咚掉下。

  「怎麼,很難吃?」他似乎不是做菜的料子。

  任箏輕輕搖頭。「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

  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人心疼,震動歐格鞏內心深處的弦。

  「我一向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即使年少叛逆幾度在鬼門關徘徊也從來沒害怕過,可是,這次,在生死一線的時候,我居然掙扎著想呼吸,想再活過來,因為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理由——你。我受不了自己的自欺欺人,我愛你——」

  任箏聽完他的告白,一古腦衝進他懷裡,胡亂發洩的捶打他。

  「渾帳!以後不可以這樣了……」

  「沒有以後了。」他以吻封緘。

  兩情繾綣,該是最綺情旖旎,不過卻有人不這麼想,不識相的聲音清脆果斷的打散溫存的鴛鴦。

  「看來,一切都在預料中。」

  「對不起,門沒鎖我們就進來了。」

  「我就說不用杞人憂天來這一趟,你們偏不信,我最恨錦上添花了。」

  任箏有那麼幾秒鐘的眩惑,一開始就護住她目光的人太過精采,使得她連害羞都忘了。

  三個女孩,正確的說應該是兩個半,一個充其量不到十歲的幼童。

  一字排開的陣容,令人一目瞭然,最搶眼的莫過全身牛仔打扮的女人,她的美霸氣非凡,冷清的目光彷彿是潭冬日的秋水,叫人屏息於她那不可捉摸的帥氣。

  另個,粗呢布繫腰,配以充滿中國風味的水袖盤扣,煥發月牙光澤的肌膚和靈勻的面孔,令人看見她,彷彿所有的喧囂浮躁都奇異的沉澱下來。

  任箏驚詫的目光落到小女孩身上,她是矛盾的組合,水靈靈的眼有著早熟的滄桑世故,粉雕玉琢的瓜子臉柔和無爭,卻總帶抹瞭然,那股不屬於她年紀該有的明白,應該是大人才有的。

  這些人太特別了,令人一眼難忘。

  「你們——」看著突如其來的人,獨眼龍出現了少見的喜色。「居然會集體出門,太稀罕了。」

  「說得你好像多瞭解我們,這種人太危險,以後我們還是少在他面前出現的好。」看起來最是靈逸天成的少女淺淺一笑,飄渺如水痕。

  「怕什麼,咱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牛仔裝的少女完全大女人姿態。「再說,咱們的目的是她。」

  她打量著任箏,眼光雖然放肆卻不見惡意。

  「欸!別招惹她。」歐格鞏很自然把任箏護在背後。

  「你別緊張,是你把她描繪得太好,勾起我們妹妹的好奇心,尤其是火薔,你放心,我們只純粹觀賞,看完就走人的。」又是最溫馴的她發言。

  「水蔻,你太囉嗦了,何必解釋得那麼清楚。」火薔冷若冰霜瞪她。

  水蔻不以為意,她清澈的眼真心摯意對著歐格鞏。「太好了,她果真像你說的那麼好,要珍惜。」她語重心長。

  這種話還要她來說,真是!他瞪了三人一眼,手緊緊握住任箏的。

  「寶寶出生的時候別忘了通知我們,我會送一份禮物來的。」水蔻紅唇一勾,如水漾。

  三人不給任箏和歐格鞏任何挽留的餘地,如風般來去。

  任箏如夢初醒。「她們——」

  「很神秘的三個女孩,就連我也不清楚她們的來歷,唯一明白的是,教養她們的人擁有一身驚天駭地的醫術,我的命就是他救回來的。」歐格鞏仔細的解說,他可不想再讓無謂的猜測疏離兩人走過苦難再度重逢的心。

  「可不可以……」她眼中有些什麼滋生了。

  「什麼?」

  「看我的時候可不可以把墨鏡卸下來?」她輕喟,像憂鬱,像不安,還有說不出來的心痛。

  他輕輕摘下,沒一絲遲疑。「這樣。」墨鏡後瀲著幽光的眸正望著她,癡然地。

  「只為我?」

  「是,只為你。」很久很久以前她不也對他做過同樣的要求,既然已經同意過一回,這次,又有什麼分別。

  只要是她的要求,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她撲進他,雖然受困隆起的肚子不能緊貼住他,任箏還是摟緊歐格鞏的頸子,珠淚成串滑落玉頰。這次絕不是傷心,是快樂。

  「別哭。」他倉皇失措低語。

  她搖頭,淚落得更凶。

  他一掌握住她全部青絲。「要我怎麼做你才不哭?」

  她哽咽了一下,青脆吐出:

  「娶我。」

  「好。」

  他回答得那麼快反教任箏遲疑了。

  「多疑的傻瓜,」他鎖住心中那絲惻然的情愫。「我的孩子怎麼可以沒父親,再說,一個人睡覺的滋味真是孤單,我快受不了了,老婆,什麼時候可以開始收留我?」

  「歡迎回來,老——公。」她獻上一吻。

  屋裡一對人兒相依相偎,屋外陽光璀璨。

  屬於有情人的生活才剛要拉起序幕。

  尾聲

  斜陽外,一雙剪影貼著柏油路踽踽踱向佇立數丈外的小洋房。

  做丈夫的人扶著大腹便便的妻子,想來,是例行的散步。

  小洋房外,有個侷促不安的不速之客正等著。

  他幾乎認不出任箏,倒是對歐格蕈忌諱地瞅了眼。

  任箏倒是一眼就認出眼前的男人,他讓人難忘,即便化成灰。

  這種人沒有搭理的必要,她安之若素的想越過他。

  「對不起,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原諒我的,但是,我還是必須請求你的原諒。」他低下頭,西裝革履的模樣帶著悔意。

  「如果有人當眾打你一巴掌,事後才拿糖來安撫你,你會把他打回去,還是原諒他?」任箏鄙夷的說道。

  歐格鞏只是注視著一切,並不多話。

  「我已經得到懲罰,身敗名裂了。」薛逸奇依然低著頭。「台灣的生物界……乃至發明界都再沒有我立足的地方,我特地在出國前來向你賠禮,我不該一時鬼迷心竅偷了你的研究。」說難聽些,因為這剽竊他人成就的事件,他已被逐出整個研究界,除非他轉行從此在這圈圈銷聲匿跡,因為不會再有任何一個財團或機關團體會再資助於他。

  這樣的處罰對一個以研究發明為終生職志的人來說,是比送進監獄更加嚴厲的懲罰了。

  那污點將一生都跟著他。

  任箏看著他憔悴的臉。「我原諒你。」

  她的答案來得如此迅速,薛逸奇怔愕的抬起頭。

  「我快要有寶寶了,你不恭喜我嗎?」她充滿母性的撫摸一天比一天大的腹部。「整天埋首於研究的那段日子,幾乎快從我的記憶裡消失了,現在的我很平凡、很滿足,我找到比研究更重要的事做——期待一個新成員的加入!我的生活裡暫時不需要那些瓶瓶罐罐了。」

  薛逸奇不太能理解她臉上閃耀的光輝是從何而來,她,比以前的那個任箏更美了,那是一個屬於他無從瞭解的任箏。

  「我……只能說謝謝!」那是他最衷心的感覺。

  薛逸奇的出現、消失,只是任箏和歐格鞏日常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他們不會再記得他的,因為,幸福的人只看見戀人眼中的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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