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農舍去。」
她用一隻手肘撐住自己,迎向他的目光。「絕不!」她的語氣像鋼一樣不屈。「我
再也不要一個人獨睡。你的床就是我的床。」
「如果你想睡在這種濕冷的室外,你的床很可能會在醫院裡。」他激動地說。她沒
回答。他輕輕歎口氣,在她身旁躺下。他拿起堆在氣墊旁的兩條毯子,攤開覆在兩人身
上,她縮在他的臂膀裡,分享他的體熱。「這是一個錯誤。」
她偎得更緊。「不,這樣才對,讓人覺得……好甜蜜。我真高興你沒接受我的勾引。」
他僵硬地靠著莎拉。「是嗎?」
「嗯,這樣更溫暖。在我的記憶裡,我們從來沒有躺在一起而不做愛。也許我不該
想盡辦法勾引你,因為那根本不是目的所在。我猜,我認為自己需要一切可能的協助,
所以不惜利用你曾經使用的武器來擺佈你。你有充分的權利憎惡我的行徑。」
「我不憎惡。」
「那真好,現在我們可以靜靜地躺在這裡,互相擁抱與聊天。」她停頓片刻,等候
著。「你為什麼不和我說話?」
「我想不出要說什麼。」他很驚訝,莎拉的乳頭如此孟浪地戮著他的胸部,他竟然
還能說出完整的一句話。他拚命去想別的事情,什麼都好,以便忘卻她柔軟的胴體。
「睡吧。」
「嗯,睡著或許也很好。」她放鬆全身偎著他,像小孩一樣充滿信任。她極力忍住
呵欠。「船身的搖晃教人覺得很舒服,可不是?」
「是嗎?」他一點也不覺得舒服,只覺得激動、飽受折磨、充滿慾望。還有滿腔的
溫柔。他發覺那份溫柔掃遍全身,淹沒其它所有的情緒。他喟歎一聲,把她拉近身邊。
「這對你毫無好處,我不會改變心意的,莎拉。」
「總會有點好處,」她又打個呵欠。「只要能夠讓你明白,我的舉止正是我存心要
繼續努力的目標。何況我覺得樂趣無窮,你呢?」
那種樂趣簡直是苦樂參半,但是他不能否認它的存在。明天他務必想出方法與她保
持距離,但是今晚,暫時擁抱這種與她親近的快樂與痛苦,或許不會有什麼大害。「是
的,」他低沉地說。「我也喜歡。」他伸手撫摸她光滑如絲的頭髮。「我喜歡這樣。」
「你是否發現我也很誘人?」她睡意深濃地間道。「我是說,就好的方面而言。」
誘惑、迷惘他的生活,他的折磨。他用嘴唇輕撫她的太陽穴,她逸出柔和愉快的呻
吟,他知道她已經快要睡著。「就最美好的方面而言,是的。」
「好極了。」
莎拉飄然睡去之後,喬頓凝望漆黑許久。她在他的懷中那麼脆弱,幾乎沒有重量。
溫柔與慾望像焚燒中的螺絲堆在他體內扭轉旋繞。能夠表示他願意接受別人的贈予固然
很好,但他仍然不習慣拒絕接受他想要的東西。而他想要莎拉,就像一個渴得要死的人,
急切盼望喝水。
水。母親的臉扭曲變形,她的嘴唇乾裂,毫無血色。
他心中一陣寒顫,手臂不知不覺用力地緊攏莎拉。她在睡夢中喃喃地抗拒。他強迫
自己放鬆緊抓的力量。天!他又弄痛她,他總是傷害她,不論是否有意。他願意克制、
讓自己窒息,結果還是一樣。
莎拉錯了,他們未來毫無相處的機會。只有今夜。
第十章
「你在做什麼?」莎拉用手肘撐起自己,注視站在無線電旁邊的喬頓。一早醒來看
見自己所愛的人就在近處,多麼令人興奮,莎拉滿足地想著。她不知道過去十八個月裡,
自己究竟錯過多少這種無比的樂趣。
他關掉無線電,轉身面對她。「剛從聖塔芭芭拉傳來一個消息,」他平靜地說。
「你聽到了嗎?」
她搖搖頭,一面坐起來用手揉揉眼睛。「我剛醒來。很重要的消息嗎?」
「是的,非常重要,而且無比難纏。」他站在那兒蹙眉沉思片刻,然後作了決定。
「我們準備離開這裡。」他從氣墊旁的甲板上拾起她的毛衣,塞進她手中。「跑到農舍,
告訴麥隆馬上把我們的手提箱帶下來,等你們回來時,我該已經備妥遊艇,隨時可以出
發。」
他聲音裡的緊急使她霎時清醒。「出了什麼事?萍妮打過電話?」
「不,」他頓了一下。「萍妮失蹤了。」
她震驚地睜大眼睛。「噢,不!」
「她可能沒事。」他緊接著說。「警察沒發現絲毫——」
他不必說完,莎拉在極度驚恐中胡思亂想。他一定想說他們沒發現萍妮的屍體。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一定還有別的消息,是不是?」
「你實在沒有擔心的必要,」喬頓溫和地說。「我們只是懷疑。」
喬頓又想設法保護她,她激動地想著。「告訴我。」
「我們聯絡不上萍妮,所以請警察局取得她的公寓進入許可。他們發現匆匆離開的
跡象,」他停頓片刻。「還有一張格裡韓巴士的票根。」
莎拉霎時覺得有只冰涼的手揪住她的心臟。「朱利安。」
喬頓點點頭。「有這個可能。警方認為他曾仔細研究過他的受害人,並且必定知道
萍妮是你的朋友與老闆。如果朱利安聰明,他會利用她達到庇護的目的並獲得消息。」
「他並不聰明,」莎拉套上毛衣,想驅散匍匐心頭的冷冽。「但他確實有某種野獸
的狡詐。他是頭野獸,如果你看過他蹂躪那些可憐女人的相片,也會有同感。噢,天哪,
萍妮!」
「我真希望警方弄錯了。」喬頓說。「但是我們在這裡幫不了萍妮,現在我們要擔
心的是你。你才是他的原始目標。他或許已經脅迫萍妮透露你的行蹤。」
「萍妮不會。她寧死不屈——」莎拉戛然中斷,用顫抖的手掩住嘴。「他會殺死萍
妮,喬頓,也許他已經下毒手了。」
「我們不知道是否如此,」他拉她站起來。「但我們確實知道這個小島已經不再安
全。回到屋裡告訴麥隆,我們必須離開這裡。」
「好的。」她麻木地回答,然後離開船艙,頭昏眼花地走向跳板。她聽見喬頓跟在
後面的腳步聲突然停住,喬頓發出低聲的驚歎。她回頭看他,發覺他正往外海凝望,每
束肌肉都繃滿警戒。「有什麼不對勁?」她順著喬頓的視線望去,看見水平線上有艘小
小的帆船。
「沒事。」他很快地回答,以三個大步超過他們之間的距離,抓著她的手肘,帶領
她走下跳板。「只是漁夫。快,到麥隆身邊。」
她發覺自己步履匆匆地下了碼頭,被喬頓聲音裡的緊急驅使而疾走。當她抵達岸上
時,回頭一瞥,他仍站在那裡望著她。「快,」他又叮嚀一遍。「到麥隆身邊。」
她點點頭,開始疾步奔上山坡。
到麥隆身邊。
她心頭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即使恐怖與驚惶蒙蔽了她的思維,她還是覺察他的措辭
中有種異樣。
她抵達坡頂,開始衝下另一側坡面。為什麼喬頓沒叫她去找麥隆來,反而囑咐她到
麥隆身邊?彷彿他的意思不是叫她去叫麥隆過來,而是把她送到麥隆那裡以求安全。
那個漁夫。
她的腳步蹣跚,一股恐慌閃過心頭。她怎會這麼愚蠢?哪有漁夫冒險在這種狂浪中
駕駛一艘單薄的帆船?只有朱利安會。朱利安不會在乎;什麼也阻擋不了他。
喬頓願意為你而死。萍妮曾經說過。
「不!」
莎拉猛然回轉,重又跑向山頭。當她抵達坡頂,一時停住俯視碼頭,呼吸急促,肺
部發疼。帆船已經繫在岸邊,但是沒有半個人影。喬頓也不在。她極目搜尋碼頭,然後
向岸邊移動。
陽光下有金屬閃耀的光芒。
兩個人影在岩石間纏鬥——喬頓及那個男人。過去幾個月來,她在紐約法庭中以無
可想像的恐怖時時瞪視的男人。恐懼的啜位衝破喉嚨,她開始奔下山坡。朱利安有刀子,
萬一她還沒跑到他們那裡,他就殺了喬頓,她該怎麼辦?
他願意為你而死。
不,喬頓不可以死。她必須在朱利安下毒手前阻止他,但是她還在好遠之外。
「朱利安!」她大聲尖叫。「我在這裡!」
他聽見了嗎?兩個男人仍在纏鬥,朱利安的刀子正往喬頓的咽喉逼近。
「朱利安!」她再度尖叫他的名字。
他聽見了!他抬起頭並且發現她的位置。
「莎拉,別做傻事!」喬頓拚命地大叫。
朱利安遲疑片刻,他的刀子懸在喬頓的喉嚨上,然後拋下喬頓,衝向莎拉。
她猶豫不決,往哪個方向?恐懼與遲疑使她僵在原地。
「快跑,莎拉!」喬頓站起來,急追朱利安,企圖在他迫近莎拉前攔住他。他絕對
不能那樣做,莎拉慌亂地想著。朱利安隨時可能掉頭。她轉身向左,往下跑向海岸,想
把朱利安從喬頓那裡引開。
岩石好滑,她曾經摔過一次,萬一現在又跌倒了怎麼辦?朱利安就追在她後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