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對你而言並不是。」采萱一語道破。
「對。」
看來這君府是個多事之地,采萱此時比任何一個時刻都更希望杜薇趕快嫁掉,好讓自己盡快實行離開的計劃,越快越好。
但是……為何一想到離開這裡之後,她或許就再也見不到那個叫做魏文龍的男人,心中竟隱隱作痛?
太荒謬了,我才見過他一……不!她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一件事,原來如此,所以他才說他們並不算是陌生人,因為今晚已是他們第二次碰面了。
他就是那日在道旁冒死拯救小男孩的人呀!
而自己往後跟他.....可能真的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想到這裡,采萱的心情不禁萬分惆悵起來。
第三章
「爹,你說什麼?」杜薇聽完父親的敘述與吩咐,一臉慘白,顯然完全無法接受。
「你應該--」杜坤籐才起了個頭,就被女兒打斷。
「是,我是聽清楚了,但我完全不明白,你說我們要離開晉國,而且是馬上?」
「對。」
「這……不,不可能,我明日就要--」杜薇轉向她的母親問:「媽,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對不對?」
「乖女,聽你爹的,我們必須離開這裡,越快越好,不然一旦叛軍進入,你想我們該如何是好?」
「叛軍?君焉難道拿不出一點實力來嗎?」杜薇反問她的母親。
「這種事,我們外人怎麼曉得,」看得出來杜氏已經十分煩躁。「反正又無損於我們的利益,娘真不曉得你在這節骨眼鬧什麼彆扭。」
利益無損那句話打動了杜薇,終於讓她稍微冷靜下來。「真的嗎?爹,娘說的全是真的?我還是……」她仍然有些懷疑。
不過杜坤籐立刻安慰她道:「真的,全是真的,君焉在咱們齊國仍有一定的勢力,回去之後,齊君必然會封塊地給他,你也不必離鄉背井,與我們分隔兩地,這樣不是更好嗎?你還有什麼好擔心不滿、好害怕恐懼的?」
杜薇破涕為笑說:「爹真是的,也不開頭便說清楚,害人家白操了那麼多心,那……我們怎麼走?」
「當然是跟著君焉一起走。」
「所有的金銀財寶呢?」杜氏相當關心。
「岳父母放心,一定找最妥當的人押送回國。」君焉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踏進屋內,朗聲宣稱。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杜氏頻頻點頭。
采萱在一旁完全插不上嘴,只覺得世事多變,果然無常。
來這裡半個多月了,天天為杜薇的婚事忙,君焉人長得不算醜陋,只是身材矮胖,和杜薇實在不太相襯,不過他有錢有勢,采萱倒也從沒聽過杜家三口嫌他一句,杜薇甚至還說過,未來的夫婿一表人才,她十分滿意。
一表人才?
采萱委實不敢恭維,真要論到「一表人才」四個字,恐怕只有那個--「都怪那魏文龍!」
心裡想著的人,突然自君焉嘴巴說出來,采萱不禁嚇了跳「啊!」了一聲。
「我們正忙著,你怪叫什麼?」杜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采萱知錯。」
「知道錯就好,這會兒我也沒空理你。」杜氏轉向君焉,堆出了滿臉的笑容。「賢婿,你說的是誰?」
「就是這次叛軍的首領。」
什麼?
采萱聞言大吃一驚,若非及時按捺住,恐怕又會叫出聲來,那就不知道杜氏會怎麼對付她了。
幸好對他有興趣的,不止采萱一人,杜坤籐隨即問道:「他有什麼樣的來歷?」
「這說來話長,總而言之,他想霸佔我君家封地就是。」
「天底下竟有如此膽大妄為的狂徒!」杜坤籐怒斥。
但采萱知道實情絕非如此,至少絕對不像君焉說的那麼單純,問題是她不能問,也不敢問呀!
「對,他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狂徒!他們想要三家分晉。」君焉近乎咬牙切齒。
「哪三家?」杜薇問。
「就是韓、趙、魏三家。」君焉解釋道:「魏文龍是目前魏卿的庶弟,覬覦我君家封地已久,這次不知許了韓趙兩家什麼條件,竟然得到他們兩家軍隊相助,聯手攻入我君家內。」
原來如此,采萱果然聽出個大概來了。
「賢婿不必太在意,只要安全回抵齊國境內,齊君必會加派大軍,追擊那個不知死活的狂徒!」
「真是這樣,自然再好不過,一切還有勞岳父大人操心。」君焉深深相揖。
「好說,好說。」杜坤籐笑道。
「唉呀!老爺,我看有什麼話,還是等安抵咱們國門後再說了吧!現在整裝上路要緊。」杜氏在旁邊說。
「對,夫人提點的是。」杜坤籐恍如大夢初醒。「賢婿,你說我們應該要如何分派馬車?」
「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四人最好共乘一輛車,以免分散。」
「四人擠一輛車?」杜薇馬上提出反對意見。「我不要!那多不舒服?我頂多和娘共乘一輛車。」
杜薇耍著她的小姐脾氣,采萱卻聽出端倪,啊!舅父和君焉互不信任哩!所以才必須共乘一輛車,舅父必須靠君焉帶他們平安離開晉國,而君焉到了齊國以後,必須倚賴杜坤籐,各懷鬼胎,卻又互相缺不得。
「薇兒,」杜氏顯然能夠明白丈夫的心思,馬上耐著性子勸女兒。「咱們娘兒倆共乘一輛車,萬一與你爹他們分散,那狂徒的人追上來,見你如花似玉,後果……」
「啊!」杜薇一聽,隨即大叫:「我不要!我不要!人家可不是來這裡送死的!」
「死」字一出口,連君焉也為之變色。
杜坤籐馬上打圓場。「薇兒,再怎麼害怕,也不該口無遮攔,你以為君焉會任自己的妻子及岳父母受辱,乃至於受到傷害嗎?」
「當然不會,」君焉顯然深諳有台階即下的道理。「小婿自當竭盡全力,保護岳父、岳母及小姐你的安全。」
「薇兒,你看看君焉把你寵的,」杜氏接了丈夫的眼色,幫著大作文章。「還稱你為小姐呢!」
「夫妻之間,理應相敬如賓。」杜坤籐再補一句。
「那我們這就走吧!」杜薇自有她的派頭。
采萱跟在他們四人後頭,原本只想送他們上馬車,至於之後要如何?采萱認為和先前的計劃應該沒什麼兩樣,等他們一行人走後,她自然找得到機會溜走,屆時憑著晉國之大,應該不難找到藏身的地方。
想不到杜薇會突然在門口止步,轉過來指著她說:「爹,那她呢?」
「她?」杜坤籐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
「對,她,就是采萱,你不會要她跟著咱們一塊兒走吧?我可不想再多跟一個人擠。」
「岳父大人,這馬車位置不大,我想……」看得出來君焉也不贊同帶采萱走。
采萱正想開口說她可以跟隨從僕傭們一起走,杜氏已經搶先做了決定。「她不走。」
「嗄?」杜坤籐不懂,而所有人的眼光已經全部集中在杜氏身上。
「我要她留下來守著薇兒的嫁衣。」
這……采萱瞪大了雙眼,完全無法相信舅母會說出這種無異要她留下來送死的話來!
*****
「采萱!」一聲呼喚劃破夜的寂靜。
采萱凝神傾聽,深怕聽錯。
「表小姐。」那個聲音再叫。
這回絕錯不了,因為在晉國,只有一個人會這樣叫她。
「彩蓮,我在這裡!」采萱打開門,大聲回應。
看到她,彩蓮馬上鬆了口大氣。「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讓你擔心了,」采萱先表示歉意,然後再說:「但我怎麼會有事呢?我又不是什麼重要人物。」
「你是杜家的親戚,對不對?」
「除了母親也姓杜之外,我可從來不覺得自己和他們有任何牽連。」
「說的也是。」彩蓮想了一下說:「不然也不可能把妳撇下不管了。」
「這樣正好。」
「正好?」
事到如今,采萱也不想再繼續瞞著她。「正好方便我離開這裡。」
「你要離開?」彩蓮的眼睛瞪得又圓又大。
「對呀!不離開,難道真要留在這裡幫杜薇守著嫁衣?」
他們一行人在傍晚匆匆離去,此刻都已經近午夜了,奇怪的是,采萱並沒有聽見殺伐的聲音,不過,那似乎也不關她的事吧!反正她就要離開了。
「守著嫁衣?」彩蓮一臉的詫異。「他們把你留下來,就為了做這事?」
「是呀!」
「太過分了!」彩蓮忿忿不平。
「這樣也好,」采萱卻說:「否則我可能還找不到機會離開哩!你說是不是?」
「你不用擔心,將軍絕對不會為難你的。」
「將軍?」采萱聽得一頭霧水。「什麼將軍?哪位將軍?」
「魏將軍呀!」
「魏文龍?」她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
「對,可不正是我嗎?」門邊突然傳來一個朗朗的男聲。
「將軍。」彩蓮馬上要行禮。
卻被他給攔住。「不必多禮,彩蓮姑娘,你和樊勇幫了我那麼多的忙,我都還沒謝謝你們,怎麼好反受你的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