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到一半,她就聞到一股怪味。
她動動鼻尖再嗅了嗅,風中果然傳來一股奇怪的味道,聞起來像被熬煮過的藥草味。
奇怪,雖然這邊靠近天山山腳,但仍然是無人的荒地,這裡怎麼會有藥味?
有人嗎?
她一挑眉,躡手躡腳地穿過胡楊林朝藥味傳出的地方靠過去。
沒人嘛!
她直起身子,覺得有些沒趣。
討厭,她已經好些天沒見到人了--當然是除了那位爺之外啦。
雙手插腰看著這潭清泉,她嘟著嘴考慮了一下,才伸出手變出水袋,蹲下來裝滿。
嘖,她是看那傢伙可憐才順便裝些水回去給他喝的。紅姊有交代,聞著無聊要多做善事,才能早點得道升天。要不是這樣,她才不管他呢。
水袋很快就滿了,她將塞子塞回去,伸手掬了些清水正要喝時,前方泉水卻無端起了波瀾,下一瞬,一名長髮男子突然就從水中冒了出來。
哇,光溜溜的!
她呆了一下,小嘴微張,兩眼瞪得老大。
長那麼大--不是,活那度久,她可是第一次看到美男出浴哩!
她眨了眨眼,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但那傢伙還在,雖然全身濕淋淋的,但他真的是漂亮極了,及腰長髮技散在身後,碩長的身軀沒有一絲贅肉,一張臉帥得讓她一顆心兒怦怦直跳,差點沒蹦出喉嚨。
不用說另一個原因是因為他光溜溜的啦。
像是沒料到泉水邊會多出一名姑娘,那男人也愣了一下。
回過神來,她猛地閉上張開的嘴,見他沒抗議,她當然是把握住機會,繼續給他看下去。
銀白色的月光從天上灑落,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珍珠白。
她嚥了嚦口水,視線不由自主地往下溜,那度健美的體魄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呃,當然也是除了那位爺之外。
嘖,可惜,重點還在水裡。
她為此暗暗扼腕。
不過,他看起來還是好好吃喔。
忍不住又嚥了下口水,她猛然發現自己竟然在流口水。
嚇?!嚇嚇!嚇嚇嚇!
完了完了,她竟然想吃他耶!
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她慌張地跳起來伸手摀住嘴,驚恐地看著他,踉蹌倒退三步。
他則沒有開口說話.怕她因為驚嚇而引來更多同伴,他只是站在水裡,不動。
下一瞬,她轉身逃跑,因為太過驚慌中途還差點跌倒。
看著她跌跌撞撞的跑開,活像身後有鬼似的,結果才跑沒幾步,她又想起放在地上的水袋,竟然還有勇氣回頭撿它。
兩人視線再度對上,他看到她又不由自主的嚥了下曰水,嘴角不覺微揚,她小臉由白竄紅,快速抓起水袋,抱在胸口,轉身再度落跑。不一會兒,她人就消失在胡楊林裡,黑夜重新恢復寧靜。
離開泉水,他上岸走到大石邊,從石後拿出包袱,將裡頭的衣服拿出來穿上。
本以為這裡不會有人跡,所以他才會來這泉水淨身,沒想到三更半夜還會遇到人,
看來以後這裡是不能來了。
也好,本來他在聽到魍魎傳來的消息時,還在考慮是不是該回南方一趟,看來現在也不用考慮了。
看著腳下已熄的餘盡,他慶幸自己早先已將那東西燒掉,不然若讓那姑娘看到傳了出去,難免不會讓那人聽到。
拿劍挖了個洞,他將那些灰燼埋起,然後四下察看確定泉水邊沒留下任何痕跡,卻在水邊看見一隻閃閃發亮的小東西。
那是一隻珍珠耳環,小小的,散發著圓潤的光芒,看來有些可愛。
他忍不住將它撿了起來,那乳白無瑕的小珍珠和他佈滿傷痕的大手有著強烈的對比。
他知道這是那姑娘的,因為上面有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和她離去的方向殘留下來的香味一樣。
珍珠在沙漠中並不常見,也許他該將這珍珠留在原地,說不定她明天早上鼓起勇氣,會回來撿。
說不定……
想起地方才逃走時,眼中閃過的驚慌,他看著天上皎潔的白月無奈的笑了笑!其實心裡知道十之八九是不會了。
三更半夜泉水中突然冒出一個滿身是傷的男人,她不嚇壞就不錯了,何況他還一身帶著青白的膚色,那姑娘就算不覺得他是妖怪,大概也以為他是鬼吧?
自嘲的又笑了笑,他拎起包袱、拿著長劍,轉身離開水邊。
珍珠,仍被他握在手裡。就當是紀念品吧,他想。
第二章
濃霧後,是一把長劍。
沒想大多,她直接就伸手架擋那刺向他背後的銀亮長劍。
艷紅的血飛濺,襯在藍天之下,滾滾的血珠像是圓潤的紅玉。
那是她的手。劍,穿過的是她的手。
銀白劍尖滴著艷紅的血珠,兩者同時反射著色澤不同的光線。
她想她是擋下這把劍了,冰涼的劍身穿骨劃內,帶來的卻是灼熱的疼痛。
很痛。
真的……很痛……
奇怪的是,在這劇痛如電般貫穿全身的那一剎,她竟意識到雲開霧散後的朗朗青天,和那耀眼的驕陽。
是同一顆太陽吧?
她瞇著眼,昂首向天。
原來,這兒也有烈日當空的時候呀……
***
烈日,當空。
她忍不住習慣性的吐著舌頭散熱,卻被回頭察看的怪人瞪了一眼,只好趕緊又將小嘴閉上。
唉,討厭,她雖然吐舌頭,但吐的可是人舌啊,又不是沒變化完全,連人家習慣性的動作都不准,真是惡劣。
暗暗在心裡咕噥著,她雖心有不滿,卻還是不敢開口抗議,只是將快滑下肩頭的包袱拉回原位,在大太陽下一臉苦瓜的跟在這個怪人身後。
沙漠裡的風又乾又熱,沒有絲毫水氣,若不是她還有一點道行,跟著他的這三年,早就干死了。
抬眼看看一望無際的干漠,只見前方除了黃沙還是黃沙。
天啊,她真想念昨晚過夜的廢墟,那裡雖然也幾乎是寸草不生,但至少還有個納涼的地方--
一想到昨晚,她驀地記起在泉水邊的那個男人,小臉立時如火般燒燙。
討厭,她怎度會想吃他呢?自從八百年前她戒了葷之後,就已經不殺生啦,她現在連小蟲子都不吃耶,怎麼會突然想吃人咧?
完了,難道她因為最近太過偷懶沒乖乖修道,所以才蛇性大發嗎,
不對呀,可她看到爺也不會想吃呀!
為了確定,她抬頭看了前方沉默前行的男人兩眼。
嗯嗯,瞧,她不覺得餓,也沒流口水,更沒臉紅心跳的嘛!可是為什麼昨天晚上,她竟然想一口吞掉那傢伙呢?
難道說是因為昨晚上的人看起來比較好吃嗎,
雖然那男人看起來的確很好吃的模樣啦,但是這位爺也不差啊,那為什麼她一點也不想吃爺,卻想吃他呢?她昨晚上還差點被自己流出來的口水給噎死咧!
為什麼為什麼咧?
煩惱地歪著頭,她愁眉苦臉的想了老半天,卻還是找不到結論。
唉呀,算了,不想還好,越想地越覺得口乾舌燥。
瞇眼昂首看看天上的日頭,她終於受不了的開口抱怨:「爺,能不能找地方歇會兒?我好渴,日正當中的,我都快熱死了。」
他頭也不回的往前走,一聲不吭的。
「爺……」她發出既無辜又可憐的聲音。
他還是沒停,也沒說話,不過卻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彎腰駝背,好似她肩上那包袱有千斤重似的,他才停下了腳步,伸手:「拿來。」
她見狀一喜,忙將包袱遞了過去。
他接過手,輕輕鬆鬆往肩上一甩,面無表情的道:「前方一里處有城鎮。」
「咦,真的嗎?那我先過去!」她說完就要溜,眼前卻冒出他那把大刀橫擋著她的去路。
「別惹事。」他警告的看著她。
「知道,不能傷人、不能用法術,還要記得探聽消息,是吧?放心,我記得的啦!」她露齒一笑,「先給些銀兩我,我好先去訂房呀!」
他從腰帶裡掏出銀錢,遞給她。
她接過手,一溜煙就跑得老遠去了。
看她一臉興奮,眨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實在很難想像這麼毛躁的傢伙竟然活了一千歲。
妖……
想起那些曾同甘共苦的族人,他心一沉。也許他太過自私,但沒有找到他要找的人之前,他實在無法回去面對那個地方。
他不知道當初存活下來的除了玄明之外還有多少,但既然玄明活了下來,應該還有其它的才是。
可即使記憶在這十數年中一再反覆在腦海中交錯,但現在的他,連自己的定位都搞不清楚,更別提要去面對其它人了。
妖嗎?
他苦笑著,或許他也算吧。
***
市集啊!
哇,真走運,竟然有市集耶!
興匆匆的跑到城鎮裡,正巧遇上了一月一次的趕集。這地方因為位處絲路上,還算是個滿熱鬧的集散地,到處都是人啊、羊啊、牛啊、馬啊、駱駝的,還有人擺出西方來的地毯、彩珠,中原來的絲綢、陶瓷,還有和闐的玉、南疆的茶,甚至連北海的鯨魚油呀、檀香呀、人參呀,什麼五花八門的東西全冒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