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當然不是!」
「那麼是什麼事?」
「我是說最近201號病房,不是住了位半個多月前被送進醫院的女孩嗎?」
「有什麼不對嗎?」衛天藍這才聽出端倪,原來事情跟於星戀有關。
他不會笨到不曉得醫院那些有關於星戀與他之間誇大其辭的傳言,但是,他一直以為,身為一名護士,她們至少不會敢明目張膽把歪腦筋動到她頭上。
但如今看來,他錯了。
「衛醫師啊!我畢竟也當了許多年的護士,絕對不會是一個沒有愛心的人,只是……醫院畢竟不是救濟院是不是?于小姐的醫藥費加住院費早在昨天為止就超過十萬元了,所以,我想,是不是應該將她送到相關機構……」
「敢問什麼叫相關機構?」
冷睨著眼前這惺惺作態的女人,衛天藍還真佩服自己為了任務所做的犧牲……老天!他居然吻過眼前這個噁心的女人?
她還以為她將自己的居心掩飾得天衣無縫,但天曉得,他早已一眼看透了她那點見不得人的小心眼!
這廂,徐念兒也在心底冷笑著:只要能把那個狐狸精攆走,管它什麼機構?
不過,想歸想,為了在衛天藍心中留個好印象,她可不願說得這麼露骨。
「哎呀,相關機構有很多呀,若真沒有適當的,我們可以先將她交給社工安排嘛!醫院來來往往的社工很多,只要我拜託他們一聲,相信他們一定可以為于小姐找到最適合的地方,如此一來,我們醫院也算仁至義盡了。否則,她不但不付錢,我們每天還要派人服侍她、給她飯吃……這也說不過去吧?」
衛天藍還來不及反應,門邊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已同時吸引了他與徐念兒的目光。
「于小姐,」
在病房裡待得悶了,於星戀三不五時會到辦公室看看他;此刻,站在一個醫師的立場,衛天藍十分擔心她聽見剛才徐念兒的話,會對她的病情有負面的影響。
不過,徐念兒可不這麼想。
她認為於星戀來了最好,這樣子,她就不必擔心衛天藍替她攬下一切;她十分有信心讓她自己羞愧到在這兒待不下去!
「于小姐,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在商量你的事呢!」
於星戀沒說話。
一身素淨的她只是怔怔地望著這個嘴巴一張一合的女人瞧,那令人讀不出意向的眼神瞧得徐念兒心底直發毛。
事實上,這十多天以來,衛天藍對于于星戀的確是比較關心,但那是因為她無親無故令人同情、她嬌柔羞怯的氣質讓人心疼,並沒有什麼太特別的情愫。
此刻,衛天藍只是雙臂環胸地靠在椅背上靜靜地觀看。
身為醫院的主治大夫,他與於星戀非親非故,暫時不宜介入這檔事。這非關良心道德,而是一種「原則」。
由於恪守原則,因此他衛天藍這麼多年來,無論到哪裡。都能夠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目前,他並不打算打破這樣的原則。
站在原地數分鐘,於星戀仍不主動開口。
同時讓兩個人這麼靜靜地瞧著,要不是趕走於星戀的意志十分堅定,徐念兒差點要覺得自己像是被耍的猴兒。
她假笑兩聲,走過去先摸摸於星戀的手,又拍拍她的臉。「于小姐,我看你復原得不錯嘛!」
「托你的福。」她終於開口,清甜而柔和的語調,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對了!你……不曉得,你對將來有什麼打算啊?」
徐念兒試探地問。
「如果你是我,孑然一身的,除了名字之外,對於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請問你能有什麼打算?」
於星戀的口氣十分柔細,卻不知怎地,讓徐念兒聽了覺得心底涼涼的,怪不舒服!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你也不能總是賴在醫院吧?」
看準了於星戀的臉皮薄,徐念兒索性把話說得白一點,最好她聽了能夠自動滾出醫院大門。
誰知道,她的話才剛撂下,於星戀那雙翦水秋瞳已泛著晶亮的水光;欲掉不掉的淚,搭上強忍傷痛的表情,當場讓徐念兒落個欺負人的罪名。
「我……」她哽咽著,長串淚珠撲簌而落。「我也不想麻煩你們,可是……我真的不曉得該怎麼辦呀!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專長、能做些什麼,更不曉得出院後自己該往哪兒去?我……「
話說到一半,於星戀突然對著徐念兒深深一鞠躬。
「徐小姐,我很抱歉……對於我的打擾,我真的很抱歉……"這個突兀的舉動不止讓徐念兒嚇了一大跳,就連原本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靜待發展的衛天藍都不禁挺直背脊,開始當一名認真的觀眾。
事情怎會變成這樣?徐念兒不住暗惱。
她強壓下心底那點兒心虛,嫉妒的火焰讓她能夠昧著良心,更理直氣壯地趕走她。
畢竟……道歉歸道歉,沒滾出醫院有什麼屁用?
「于小姐,我知道你很可憐,也知道你很抱歉,但總不能因為這樣,所以就巴望著我們醫院免費照顧你吧?」她刻薄地道。
「那……」於星戀楚楚可憐地咬著粉嫩的下唇,求救的眼神無辜地瞥向衛天藍;這個她醒來後,唯一真正對她好、關心她的男人。「那我該怎麼辦?」
看見她一副要死不活向衛天藍尋求庇護的眼神,徐念兒心裡更火。
這個臭女人!竟然當著她的面向她心愛的男人拋媚眼?真是不知羞恥!
徐念兒不自覺地拔高尖細的嗓音。「怎麼辦、怎麼辦,就算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我自然有辦法幫你,只怕你不是不知道怎麼辦,而是千方百計地想要以這個藉口留下來巴住衛醫師。衛醫師人好心地軟,不忍心拒絕你,你還真的以為你可以用這種爛方法綁死他?」
「我沒有……」於星戀皺著眉無助地低嚷著,軟弱地抵抗她的尖銳。「我真的沒有,你不要誣賴我呀!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還裝?天曉得你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再裝,小心我不客氣地把你給攆出去!」
聽徐念兒越說越不像話,還大膽到把他也扯下水,這下子讓衛天藍想要不說話都不行了。他輕咳二聲,提醒徐念兒他的存在。
接著,不疾不徐的聲音低沉而緩慢地揚起:「這種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一個護士長來決定了?」
衛天藍邊說、邊笑著站起身,為徐念兒扶正方才因太過激憤而不小心偏歪的護士帽。
他恍若不經意的溫柔舉動,攪得徐念兒芳心大亂。
她朝他噘起塗成鮮紅色的豐唇,攬住他健壯的手臂不肯放。
「這醫院是我爸開的,他忙,那我這個做女兒的,總不能不替他老人家多看著點,淨讓醫院做些賠錢生意,是不是?」
一方面藉機撒撒嬌,一方面拐彎抹角地提醒她高貴的身份,徐念兒的如意算盤打得叮噹響。
「你會這麼想當然是人之常情,不過……」他不著痕跡地隔開她的身體,與她四目相觸、正面交鋒。「既然明白徐院長年紀大了,你這個做女兒的除了必須知道替他賺銀子外,也該學著替他老人家積積陰德,是不是?」
「你——」
這話分明是在暗地裡賞了她一巴掌,卻又讓她喊不出半個疼字來!
一時之間,徐念兒胸口的一股氣是卡在半中間既上不來也下不去,只差沒噎死。
論口才她的確鬥不過衛天藍,但真正叫她氣不過的是:無論是身份、背景、學識、長相,她有哪一點比不過旁邊這個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的女人?
於是當愛慕、嫉妒、氣憤等情緒匯流交雜之後,頓時轉為腦羞成怒的怒吼。
「衛天藍,你給我聽清楚!只要我父親一死,這家醫院遲早會落在我的手中。我是徐家的獨生女,我相信,我的父親不會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病人和我計較。
識實務者為俊傑,希望你能盡早看清楚這個事實!「盛怒之下,她右手食指幾乎頂住他英挺的鼻尖。
衛天藍輕輕撥開她的手,唇角勾起輕視的笑意。
任務尚未完成,要是真惹火這潑辣的女人而丟了這份工作,那可就得不償失了——雖然這個可能性並不大;但要他忍住不挫挫這女人的銳氣,他又辦不到。
衛天藍伸出一隻鐵臂摟住她的腰身,一使力將她勾近自個兒身側。「這種小事,何必讓自己弄得怒氣衝天?」
近距離地仰望著他俊得似神祇的面容,徐念兒不禁有些恍惚……像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真要放棄,還真教她捨不得。
衛天藍將她眼中的慾望看在眼底,親熱地將唇湊近她耳邊,聲音不大不小,但正好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楚。
「既然你這麼不希望她待在醫院,那麼,我就委屈點收留她算了。」
幾乎是反射動作地,徐念兒立刻尖叫:「不可以!」
衛天藍輕笑著放開她,無所謂地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