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事跟我沒有關係。」伊霈連說話的語調都是淡淡的。
「他走過來了。」阿玲注意到阿潤走了過來,整個人也跟著警戒起來,直接就擋在伊霈前頭問:「你要幹嘛啊?」
「我的車就在旁邊,我送妳們回台北。」
阿玲聞言看了伊霈一眼,只見伊霈搖了搖頭,阿玲立刻回道:「不用了!我們自己可以搭車回去。」
但是話才說完阿玲馬上看到了一旁有人馬逼近,馬上又改變了心意,拉了伊霈的手就往路邊那輛黑色轎車走去。
「我看還是讓你送我們一程好了!」
老天!可能有人真的去通風報信,她們短短停留不到一個小時老媽竟然就殺了過來,此時不逃更待何時,阿玲可不想到了這個年齡還得當街演出被母親追打的戲碼,連忙逃上了阿潤的車。
伊霈被阿玲拉上了車,但她的表情還是一樣的木然,她們兩個坐上後座,而常惟潤和司機坐在前座。
「快點開車啊!」老媽已經氣得臉色發黑了,阿玲連忙喊道。
車子果真在對方殺來之前離開了現場,阿玲這才喘出了一口氣。
「嚇死我了……我媽真的來了,她竟然還帶著掃把,我的天啊……」阿玲縮在後頭,不時偷偷往後瞄,等她回過神來乎息了呼吸,整車的沉默卻等著她。
先是悄悄的瞄了伊霈一眼,見她的表情還是跟平常一樣,阿玲又轉往前座看去,阿潤也是沒什麼反應,他的眼睛直直的望著前方,他們兩個甚至沒有做任何交談。
車裡的氣氛繃到了最高點,突然有手機鈴聲響起,差點把阿玲給嚇死。
響的是伊霈的手機,她接起了電話,打來的是孫至德,電話裡的他音量大得嚇人,車上的人幾乎都可以聽見電話那頭的興奮。
「伊霈,妳怎麼沒跟我們說妳嫁的人就是常惟潤?!他這幾天才回台灣的啊,電視上全是他的消息,我剛剛拿了他的名片才看到上頭寫著常惟潤三個字差點把我們給嚇死,難怪他看起來就跟普通人不一樣,我跟妳大嫂都很替妳高興啊!妳大嫂說剛剛你們回來沒準備什麼吃的給你們吃不太好,而且妳也很久沒跟媽一起吃過飯了,妳那麼久才回家一趟,妳大嫂跟我決定妳既然已經回來了,那大家就一起吃頓飯,好好聊聊嘛!我也好跟我的妹夫認識認識,妳快叫惟潤的司機掉頭,我做柬,全家一起吃個飯吧。」
孫至德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而電話這頭的伊霈心裡則是茫然的,在台灣誰不知道最近新聞裡頭最常提到的傑出商業人士常惟潤,但是……怎麼會是他?
這不是他當年告訴她的名字啊!
「常惟潤是誰?」
她有些茫然的對著電話問,不希望那真會是坐在她對角的那個人,他不會連名字都瞞著她吧?
阿玲聞言目光也立刻轉向了前座的男人,都有一個潤字,那還會有誰?
「伊霈,妳開我玩笑嗎?就是妳嫁的那個人啊!妳仔細聽我說,你們應該還沒走得太遠,你們現在再叫司機把車開回來應該也很快,我們全家一起去吃頓飯很方便的。」
大哥的話讓伊霈確認了事實,而常惟潤也回過了頭來看她,他眼裡寫著抱歉,像是想用眼神向她解釋什麼,但伊霈只是別開了眼,繼續維持著面無表情。
「真的是他啊?」阿玲壓低了聲音問著伊霈。
她也不敢相信那個超有錢的人竟然會是當年的阿潤,看著伊霈點了點頭,阿玲整個人都愣住,喃喃的說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哇……這下可不得了!
「不用了,大哥。」
伊霈努力的從喉嚨裡擠出拒絕,但孫至德仍不放棄不停的遊說。
「剛剛妳大嫂是因為小孩子在鬧,所以她心情不太好,妳不要跟她一般見識啊!其實乎常都是她在照顧媽的,所以難免情緒會被影響,再說妳二哥一天到晚回來鬧,所以她才會以為妳也是跟妳二哥一樣要回來要錢的,我們現在當然知道妳沒那必要,惟潤的事業做得那麼成功,你們當然看不上那麼一點點錢,就當是妳大嫂向妳賠罪好了,你們快把車開回來,我們一起吃飯去吧!」
「我說不用了就是不用了。」
伊霈的語氣很平靜,聲音也很輕,但是那話語卻令常惟潤忍不住從照後鏡裡看了她一眼。
孫至德像是瞭解了她是真的不願意,只得打住,說了些要她常回家探望母親的話,算是彌補一下剛剛的失禮。
掛斷電話後,伊霈終於開口,「前面有車站,我們自己搭車回台北。」
這回她表示得很明顯了,她不想跟常惟潤同車。
「不必停了。」常惟潤的反應也很堅定。「回台北我有話要跟妳談。」
「停車。」伊霈重複一遍。
「不許停。」
「我說停車。」她的語氣還是很冷。
「我說不許停。」
「我現在就要下車。」
「回台北再說。」
他們兩個的聲音都還算平靜,光聽聲音也聞不出火藥味,但是氣氛卻怪得讓司機都忍不住臉色猶豫。
「你們兩個不要再爭了!」突然,阿玲大吼了一聲,反倒是她的聲音最激動,吼完這兩人果真沒再開口,阿玲才清清喉嚨說道:「開遠一點再讓我們下車,阿潤,你有什麼話回台北有機會再談。」
「我明天要到香港,所以今天得談完。」換句話說他今天一定得把話說清楚才行。
「沒有必要。」
伊霈的目光看向窗外,她不會在常惟潤面前失控,她甚至不想讓他以為自己還有一點點的在意著他。
「妳家人以為我們真的結婚了。」
「那是他們的事。」
伊霈想得倒是很開,她已經見過母親了,母親唯一在意的卻是她私奔之後是否有和對方開花結果,既然已經瞞過了母親,那一切也可以告一段落,那個謊言就沒有再追究下去的必要了。
「他們如果來找妳呢?」
「對啊,伊霈,如果妳哥他們來找妳呢?」阿玲也想到了。
「妳覺得他們會把我痛扁一頓?還是會再把我趕到哪裡去?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們能拿我怎樣?」她說話時臉上有著冷傲。
阿玲想了想,的確沒那可能。「他們只有妳的電話號碼是嗎?」
「嗯。」伊霈已經想遇,有她的電話號碼又如何,她大不了不接就是了。
「但是……妳哥會不會找妳要錢啊?如果妳是跟常惟潤扯上關係的話。」阿玲一邊說,還一邊望著常惟潤的表情。
「他們沒有權利跟我要任何東西。」
「伊霈,妳真的覺得妳大哥和大嫂他們知道阿潤就是常惟潤之後還會放過妳嗎?」阿玲可沒像伊霈那麼放心,車還沒走遠她哥哥的電話就立刻撥了過來,孫至德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我會告訴他們事實。」
常惟潤回過頭看著她問:「什麼事實?」
「所有人都該知道的事實。」她淡淡的回道。
第五章
在回到台北之前常惟潤還是讓伊霈下了車,她的反應像是打了他一巴掌,嘲笑著他的多事,常惟潤無言的面對她的冷漠,也許這只是伊霈選擇保護自己的方式,他無權去猜測她的想法,卻忍不住要感到無奈。
在車子裡的那一個小時儘管他不露出情緒,但所感受到的卻令他手足無措,這幾年來他總要自己遺忘那段記憶,不停的告訴自己伊霈將會有她自己的生活,會有另一個男人在她身邊,她會繼續過著受人呵護的日子,就算他想起了伊霈也只是罪惡感使然。
但真當她就坐在離自己不到一公尺的範圍之內,卻冰冷得像是兩人之間從未發生過什麼,伊霈甚至沒用正眼看他一眼,如果她是憤怒的、是尖酸的都好,可是她卻什麼也沒有,她只是冷淡……而且是冷淡得恰到好處,冷淡得讓他摸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抵達香港的隔天,台灣這頭的報章雜誌已經刊出了他有妻子在台灣的事,看來孫家其它人已經迫不及待的想把這事公諸於世,常惟潤沒有即刻處理這件新聞,只因為他想看看伊霈會怎麼反應,是否就像她所說的誠實以對,是否她在被逼急的時候可以褪掉那冷漠的面具。
這只是個試驗,試驗著伊霈,也考驗著自己。
阿玲不只一次氣得跳腳,打來電話總是嘩啦啦的對他劈頭就罵,如果台灣的情況真如阿玲反應的那般混亂,那身為當事人的伊霈應該是更加慌張才對,可是一樣擁有他的電話號碼,伊霈卻連一通電話也沒撥過,電視上出現了她的畫面,那細緻的臉蛋上一如往常般的面無表情,她甚至不閃躲記者的採訪,只是以一貫的沉默應對。
不到一星期常惟潤便投降了,光是看到她連去買個便當都要被登上頭版,加上伊霈是連話都不肯說一句,記者們的態度改為蠻橫,幾度大聲的喝斥她試圖以製造衝突的方式令她開口發言,這場面雖是他意料之中,但眼看著伊霈被一群人逼得只能站在原地動彈不得,他竟恨不得飛到台灣把記者們一個個抓起來痛扁一頓,事件發展成這樣令常惟潤火冒三丈,氣自己,不過他更氣伊霈的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