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兒姑娘,這是妳第一天來到府裡,我沒有什麼東西好送妳的,這是我小時候,爹娘打給我的金鎖片,我替妳戴上。」
語落,南宮珍珠絲毫不給絕棋穎拒絕的機會,便繞到她後頭,為她戴上這道金鎖片。
絕棋穎低下頭望著那黃澄澄的黃金鎖片,不知為何竟有種錯覺,彷彿這象徽富貴的寶物,其實是道枷鎖。
這道金鎖片綁住了她的未來,任她怎麼逃,也無法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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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棋穎在南宮府待不到三天,傳言便自然地落進她的耳裡。
原來府裡的「囍」字是一個月前,南方的東方將軍派人下聘,以強硬的手段想與南宮珍珠成親。
經過南宮府老爺與夫人三思之後,因女兒的年紀也已屆二八年華,也到了該出閣的時候了。
於是在東方將軍半強迫的手段之下,南宮府也只得悶聲接受逼婚的安排。
絕棋穎每天都待在房裡,幾乎足不出戶,只因為愈接近婚期,南宮珍珠往她房裡走動的頻率就愈頻繁。
但反常的是,一向都會耐心等待她醒來的南宮珍珠,今天竟在天未亮透、她也還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拎著個包袱,哭哭啼啼地要她多保重,接著便離開了她的房間。
她沒有追出去,重新埋入溫暖的被窩,只想好好地睡個飽,混沌的腦袋壓根就沒有把這場大風波給吸收進去。
然而事與願違,南宮珍珠後腳一走,緊接著一雙健壯的手臂便用力地搖晃她,企圖讓她清醒。
絕棋穎好不容易勉強睜開沉甸甸的眼皮,南宮泠凶狠的俊顏便映入眼中。只聽見他不斷地低吼、逼問,而她也照實回答:她在南宮珍珠哽咽的一串話中,唯一聽得清楚的一句是──我要走了。
她去哪兒了?她不知道。
有沒有交代什麼?她沒聽清楚。
她還說了些什麼?抱歉,她睡著了。
南宮泠見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拋下她,匆匆忙忙地往別處找人。
絕棋穎雖被這麼一折騰,仍是不為所動地繼續夢周公,然而連續幾次被吵醒,讓她睡得沒有之前那麼香甜。
尤有甚者,今日南宮府上下不知中了什麼邪,三不五時便有人闖進她房裡,衝著她高喊小姐、小姐;喊完小姐以後便又砰地甩上房門,使得熟睡中的她再次被猛然驚醒。
這麼來來回回十幾次,絕棋穎終於受不了了,下床穿上繡鞋,抓起讓她睡得安穩的繡花枕頭──離「床」出走是也!
在府裡繞了幾圈,她總算在後院找到了一個安靜、又鮮少人經過的地方。倚著一棵大樹,抱著鬆軟的枕頭,她終於能夠安心地入睡。
陽光透過疏密的葉子篩落在她嬌軟的身上,東風輕拂著她的臉頰,拂去了春陽的些許悶熱、撩撥她臉頰旁略為散亂的髮絲,一張粉嫩如蜜桃的小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之前那堆不識相的人們,老在她即將熟睡之際來擾人清夢。
而現下──好、安、靜。絕棋穎挪動嬌軀調整至最舒適的姿勢,抱緊了懷中的繡花枕,呼吸漸趨平緩規律,跌入最深、最甜的夢鄉。
良久,一抹高大的身影緩緩籠罩她嬌小的身子,也漸漸遮去她身上所有的溫暖陽光。
男子有張稱不上俊美的剛毅臉龐,他低頭望著正倚靠在樹下熟睡的可人兒,那幽黑的眸子一瞬也不瞬。
不知過了多久,風突然間停了,週遭驀地靜了下來,男子輕易地聽見眼前小女人那平穩而規律的呼息。
她的呼吸細細的,偶爾還帶著滿足的嚶嚀,像是貓兒發出的咕嚕聲,讓人不禁也能感受到她的幸福。
男子在她面前佇立了好一會兒,高大的身影終於蹲了下來,那雙炯炯的炙眸始終沒有離開過眼前的佳人,和她胸前那隨著呼吸上下起伏的金鎖片。
南宮珍珠──四個字刻印在金鎖片上。
男子的黑眸更加幽深,伸出大掌碰了碰金鎖片,反覆檢視幾遍後,他將金鎖片放下,大手改而撫上她那張熟睡的美顏。
外頭盛傳南宮府的南宮珍珠生得如珍珠般白皙、美麗且耀眼,然而從小卻為身子骨虛弱所苦。所串經高人指點,到廟裡求了一副「延命鎖」,從此南宮珍珠便戴著這副金鎖片,片刻不離身。
男子輕輕撫著她白皙又滑膩的肌膚,她的小臉幾乎就只有他的手掌一般大,細緻得彷彿他一使力,便會不小心將她給捏碎似的。
他沒有發覺,當自己碰觸她時,眼神溢滿了柔情……
他以長滿厚繭的指腹,溫柔地拂過她絲綢般觸感柔細的小臉,拂過她微微蹙起的兩道柳眉,為她紆解眉間的淺淺皺折,接著順著眉心、鼻尖,終於來到她嬌嫩水漾的唇瓣。
她的唇……好軟。他像是發現寶物般,望著她微啟的唇瓣,沿著她的唇形來回摩挲。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女人是這麼柔軟的東西,軟呼呼的,就像剛蒸好的包子,那白皙剔透的肌膚更是幾乎可以掐出水來。
「妳……」他欲言又止。
方纔自己在她臉上這麼又摸、又捏的,一般人早該被驚醒了,豈料這小妮子竟然依舊睡得極沉?!
唔,睡不好……絕棋穎嘟囔幾聲,眼皮還是沉重得睜不開。
她翻了個身,想避開臉上那抹微疼的感覺,一會兒又抱緊了繡花枕頭,小臉不住地往下點,身子也漸漸傾倒,只差那麼一點就要往地上跌去。
怕她跌疼,男子伸出另一隻大掌托住她的身子,免去她狼狽地栽到地上去的命運。
熟睡中的絕棋穎溫順地躺在他的臂彎裡,嬌軟的身軀散發出一股馨香,若有似無地撲上他的鼻端。
他小心翼翼地盤腿坐下,手臂仍穩穩地撐著那柔軟的嬌軀。
原來女娃兒不只臉蛋柔嫩,連身子也是這般柔弱無骨,簡直就像一灘柔水化在他的手臂中。
好一會兒,沉浸睡夢中的人兒彷彿找不到更舒服的位置,於是捨棄了柔軟的繡花枕頭,雙手轉而攀上了他的手臂。
溫熱的氣息吹拂在他頸間,絕棋穎又發出貓兒一般滿足的嚶嚀。
男子一愣,待他想不著痕跡地抽回自己的手臂時,絕棋穎卻順勢摟住他的腰,整個人恰恰落入他的懷中,小腦袋則在他肩窩處不停地摩蹭著。
霎時,男子全身僵硬、動彈不得,但見她這副貪睡可愛的模樣,倒也捨不得將她推開,就這樣讓她把自己當成舒適的大床,偎在他的懷中安穩地睡著。
東風再度拂過,葉子又沙沙作響,像是一首和諧的樂曲。
一個時辰過去了,他維持擁著她的動作,像棵保護她的大樹,連個姿勢也沒有變過。
遠處逐漸傳來無數腳步聲,一名身材嬌小圓潤的中年婦人從眾人之中鑽出來,望著他的背影,扯開了拔尖的嗓子。
「我說焱兒,你待在這兒幹嘛?南宮府的珍珠姑娘不見啦,你怎麼還能這樣氣定神閒地坐在這發呆啊?!」
中年婦人是將軍府裡的老夫人,一心只想為兒子覓得良緣的惜妙綠。
男子回頭,然而身子卻保持原狀。「噓,她在睡覺。」
惜妙綠皺眉,不解地走上前一瞧,發現將軍兒子的懷裡竟窩著一名姑娘,睡相香甜得教人捨不得吵醒她。
「這、這是……」
「南宮珍珠。」東方煉焱移回剛毅的臉龐,大手勾起她胸前的金鎖片。「我找到她了。」
「好,實在太好了!」惜妙綠忍不住鬆了一口氣。「乾脆今天就把她帶回府裡拜堂成親吧,免得又節外生枝。」
唉!害她嚇了一大跳,以為南宮府的千金不想嫁給名滿天下的東方將軍,當個將軍夫人,所以一走了之。
幸好南宮珍珠只是躲在這兒睡覺,大夥兒虛驚一場。
既然人都找到了,那她也不想再計較什麼良辰吉日的瑣事了。惜妙綠派人通知南宮泠提前舉辦婚禮,不等回音,便迫不及待地要身後的奴僕將仍在睡夢中的絕棋穎攙扶上轎。
「我來。」東方煉焱以眼神斥退所有人,小心翼翼地抱起那柔軟的嬌軀──她比他想像中還要來得輕盈。
「啊?」惜妙綠愣了一會兒,隨即咧開唇瓣,露出詭異的微笑。
沒想到焱兒對南宮珍珠可是喜愛不已呢!
陰錯陽差之下,這門親事便這樣訂下了。
第二章
一陣陣清雅的檀香,悄悄地鑽入絕棋穎小巧的鼻子裡。
她想攏緊懷中的繡花枕,卻突然撲了個空。雙手空蕩蕩的,她忍不住蹙起兩道好看的柳眉。
她一邊不滿地嘟囔,一邊翻了個身,手上的鐲子敲中金鎖片,發出清脆的敲擊聲,這才讓她猛然睜開兩道沉重的眼皮。
絕棋穎看了看雙手,繡花枕頭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觸感極佳的絲綢被子,而房裡飄散著的檀香也是她不熟悉的香味。
絕棋穎一身紅色的嫁裳,頭上插滿數不清的銀簪、金步搖,而南宮珍珠贈與的那副金鎖片仍掛在她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