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雖然不認為自己很高興被拿來與她爹相比擬,不過從未曾聽她談及自己私事,越原倒有很強烈的興致想知道。「在哪兒?我瞧你那兒一堆人,倒沒一個像你爹的。」
「我爹……他去世了。」神情空洞,任圓幽幽低語。不知為何,她竟能心防盡卸地與這個相識不久的男人,談起自己的親人。
「抱歉!」沒料到會是這種回答,越原真心歉疚。
「不!沒什麼!我才不好意思,壞了你和小清子的食慾了。」驚覺自己失態,她忙不迭地拭乾淚跡。「我、我要回去了。」
神色怪異凝看她良久,瞅得任圓淡然的心不知不覺發慌,他才緩緩起身,大掌握住她冰冷小手。
「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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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
「啊?」恍恍惚惚回神,手上還握著一把小鏟子,毫無意識地蹲在竹屋前、用籬笆圍成的小藥草園內,裡頭種滿了各式不知名的藥草。
「小姐,你再繼續心不在焉下去,藥草全都要讓你給剷除了!」站在籬笆外喊人,銀歡真不知小姐是怎麼回事?這陣子來總是注意力不大集中!難不成和上游怪男人天天請她去用早膳,不到中午過後不放人的事兒有關?
凝目細瞧,發現真的在分神的狀態下,不小心拔除了好幾株藥草,任圓當下不由得暗歎,連忙整理好慘死在自己手中的藥草,這才步出藥草園。
「銀歡,你有事找我?」她知道銀歡向來很忙,忙著烹煮三餐、忙著幫她照料傷患兼吵嘴、忙著許許多多的雜事,時間根本不夠用,若沒事,不會有空來煩她的。
「小姐,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小嘴一噘,銀歡顯得懊惱又氣呼呼的。
「怎麼了?」午後的陽光曬得她目眩,卻暖不了她冰冷的身子,只有……只有那雙大掌一碰觸她,就讓她覺得好溫暖……
想到那雙溫熱大掌,任圓不禁又恍神……不知為何,自她流淚的那日後,那男人依舊每天讓小清子請她去石屋,可卻變得很愛動不動就碰觸她、握住她冰涼的手,彷彿想用他的體熱褪去她身軀的寒意……
他到底是啥心思?男人可以這樣隨便碰觸姑娘的嗎?可她好像也挺眷戀那種溫暖的——就像小時候,爹爹常抱著她,以體溫煨熱她常冷得發顫的小小身軀……
唉……她自己也不懂自己的心思了。暗暗歎息,任圓收回心神,漫步回到竹屋內。
銀歡亦步亦趨地尾隨而入,根本不知她紛亂的思慮,逕自橫眉豎眼地抱怨。「咱們這兒越來越是人滿為患了!你瞧,那個『白髮魔剎』的傷早好了,卻還賴著不走。『酒肉和尚』和『瘋老丐』也好得差不多,早可以離開了,但人卻還鎮日在這兒晃。就連那個啥問劍山莊的少主,明明身上沒傷,可偏偏也奇怪地賴了下來。除此之外,更不用說其他還傷著的人。咱們又不是開善堂,哪容得下這麼多人、養得起這麼多張口啊?」真是的!別的不說,光是開門七件事,樣樣都要錢哪!
「你那兒沒銀兩了嗎?我拿給你……」以為她沒錢去山腳下的小村落買米糧,任圓直覺要進房去取。好在當初爹親留下不少金銀財寶給她,她才能這般衣食無慮。
「小姐,重點不在這兒!」銀歡氣得吹鬍子瞪眼,真不懂主子腦筋轉到哪兒去了?「銀歡,我的意思是,咱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金山銀山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為了將來著想,不能再任由醫堂那些人繼續賴下去!就算要賴,也得付出食膳費!」
真不知小姐以前是怎麼過活的?自跟了小姐這四年來,只見她銀兩一天天短少,也不見增加!哼!這些什麼江湖人的還要臉不要?幫他們療傷、供吃供住,也沒見有誰良心大發,自動掏銀兩出來付診金、藥費、食宿費!
話說銀歡本是山腳下村落一戶人家的女兒,四年前任圓下山至小村落購買米糧,卻剛好碰上村內瘟疫盛行,於是她便留在村中醫病,救回不少村人,而銀歡亦是其中一個。只不過她的親人都在這場瘟疫中喪命,只留下當時年方十二歲的她,任圓見狀不忍,便把她留在身邊。而銀歡則視任圓為恩人,一心護主,滿腔忠誠。
原來不是缺錢買米糧啊!任圓頓下步伐,聽她抱怨碎念,突然想起某個機靈、巧變的年輕男孩也在為開拓財源而煩心困擾。如今銀歡亦如此,看來這兩個小輩都很有金錢概念,頗具「憂患意識」哪!
嗯……這麼說來,難不成她和越原都是屬於同一類的主子,所以才會讓身邊的人都煩惱相同的問題?
「銀歡,關於財源的問題,我想你可以去找小清子討教、討教。」相信他們一定可以相談甚歡。任圓暗忖,不以為意地四兩撥千斤。
「小清子?」一提起他,銀歡就橫眉倒豎,只因第一次見面兩人就槓上。不過小姐向來不打誑語,既然提到他,肯定那個輕浮小子有些用處。「好吧!尋個時間,我去找他問問。」為了開拓財源,她可以先把成見給拋在一旁。
聞言,任圓只當她說說罷了,逕自轉身回房去,因而錯失了她眼底的認真。
第五章
「你供人,我出刀劍,所得銀兩咱們五五拆帳……」
「沒問題!找個時間……」
蟲鳴鳥叫、溪水淙淙,某個隱蔽角落處,一對少男少女正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而石屋前的兩名主子則安坐在木桌前享用早膳。
「最近那兩人挺合的,究竟在玩啥把戲?」眼尾餘光掃到角落處交頭接耳的兩人,越原邊喝著米粥、邊輕哼了聲。
抬眸往角落處的銀歡、小清子望去,任圓亦不清楚,只能輕搖螓首,前些天小清子去接她時,銀歡曾將他拖到一旁去說悄悄話,不知為何,後來兩個人感情就一日千里,融洽得像一家人似的,甚至這些天銀歡還天天隨著她來石屋,一來就和小清子躲起來說話,好似在商量什麼?
見她亦不知詳情,越原不再多問,目光落到她臉龐上,心思已轉……這女人怎麼搞的?天天藥粥伺候,臉色怎還如此死白?
擰眉橫目,心中萬分不解,黝黑大掌不由自主地探上她雪額……依然如此冰冷!
「啊!」低聲驚呼,雖然這些日子常被他這樣碰觸,任圓還是不大習慣,身子悄悄往後微仰,脫離他掌心中的溫暖。
手中冰涼消失,越原莫名頓感失落,察覺她有意迴避,一股微惱情緒悄悄滋生……她為何不喜讓他碰?雖然沒明說,可那閃躲動作已經很明顯了!
「為何冰涼的身子一直不見起色?和你的病有關係嗎?」隱藏的執拗性子又起,索性雙掌齊出,捧住蒼白、冰涼的臉龐,不讓她有機會再躲開。
「我、我天生體寒!」駭了一跳,隨意找了個借口,感受到他雙掌觸頰的溫熱。除了爹親外,任圓不曾讓男人這麼親近,而且還這麼久時間不放開,就算再如何冷然平穩的心湖,此刻也被攪亂了。「你……你放手!」顯得慌亂而不知所措,神色難得浮現羞赧。
天生體寒?有人寒到這種像死人的程度嗎?眉梢微挑,越原完全不信,不過倒是放開了她。
脫離大掌鉗制,再見他濃眉斜挑的俊朗神采,心中一震,不知何原由,白皙粉頰竟不受控制地染上一層淡淡緋色。
「你……你不能再這樣了……」她強自鎮定淡斥,不讓自己受影響。
她臉紅了嗎?越原發現自己比較愛看她紅暈淡掃,粉頰增添血色的模樣,瞧起來有生氣多了,不再那麼的病懨懨。
「怎樣?這樣嗎?」大掌再次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撫過粉頰。
「你……」來不及避開,任圓拿他沒轍,不知該如何是好?在她有限的人際關係中,從沒碰過這種故意輕薄的男人,一時之間倒不知該說什麼來罵人。
「別惱!」再次伸掌撫上她臉蛋,這回他沒縮回,掌心穩穩貼著頰畔,越原輕語低問:「我碰你讓你覺得不舒服?」
大掌的溫熱源源不絕自粉頰肌膚沁入,這回她沒閃躲,僅是以迷惑眸光對上他的。「不是不舒服,只是……」只是什麼,她也說不出來,隱隱覺得那感覺像小時爹親抱她、溫暖她那般樣,但又不完全相同,似乎還多了一些其他的東西,讓她不知不覺心跳亂了序……
「不是不舒服就好!」嘴角微勾,他收回掌,心情突然間變得很不錯。
看來他是不會改掉這近一個月才養成的習慣了!暗暗歎氣,任圓清楚自己阻止不了他。
「你那把匕首鑄冶得怎樣了?」被請來一同享用早膳也將近一個月了,任圓明白唯有那把匕首鑄造完成,她才能脫離這種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