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叔,你現在在哪兒?我馬上就出去。」
程嘉德已經可以完全放心童立在她這兒會受到很好的照料,他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我和阿立就在你們宿舍樓下。」
「你們已經在樓下了?」
「對,我想請你照顧阿立一些日子,不知道可不可以?你方不方便下來我們好好談一談。』
只對著話筒說了一句:「你等等。」薇薇就已經迅速地將電話掛上往樓下街了,也沒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是睡衣,倒是在腦中很快的將一些大問題解決了。他可以睡她的床,而她睡蓓蓓的床,反正這兩、三個月,二樓大概都只有她一個人,還好其他留下來的同學都是住在三樓和四樓,這樣就比較不會被人發覺了。
她忽然想到……阿立?這名字取得真奇怪。
門一開,身體都還沒衝出門外,薇薇的頭先探出去左右張望著。不遠的斜坡路上有輛車啟動往這邊滑過來,在她身前幾尺處停下,薇薇迫不及待的將臉貼在車窗上,找尋著阿立的身影,一見到他毫無知覺的躺在後座,薇薇也顧不得先和程嘉德打聲招呼,將門一拉開,身體就探進去將阿立的頭扶抱在自己腿上。
他的臉怎麼這麼蒼白?薇薇不知道有人的臉色可以慘白成這樣。
傾下身,她在他耳邊輕輕喚著:「嘿,你這個壞東西,有沒有聽到我的聲音?」
童立仍是一動也不動地緊閉著眼,薇薇的眼淚不覺又撲簌簌的落下,她擔心的將耳朵輕輕貼在阿立胸前,感覺著他的心跳聲。
「他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現在只要好好靜養一段日子就可以恢復。」
程嘉德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李薇薇這才想到自己的失態。將童立的頭輕輕地安頓在椅子上,她不好意思地將頰邊的淚水拭去,才轉過身,「對不起,我一下子忘了禮貌,請你原諒。」
「沒關係,看你那麼關心童立,我就放心了。」
程嘉德對他所見的一切感到相當滿意,不管現在或以後,阿立都會有人好好的照顧他了。
薇薇的臉色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好一些,她還是很擔心地不時回過頭望著童立,「可是他的臉色那麼蒼白,而且呼吸又那麼弱……」
「他失血過多,又剛動過手術,不過總算是撿回一條命了,以後就要麻煩你照顧他了。」
「沒有什麼啦,我很樂意……」
以後?這代表什麼?自己說很樂意……?紅潮突然從薇薇的頸子開始往臉上攀爬。李薇薇,你在說什麼啊?
看她羞紅了臉說不出話來的模樣真是可愛,程嘉德心裹想著,童立這個小伙子真是有眼光。
「你這裡方便安頓阿立嗎?還是我另外幫你們找個地方?」
薇薇仍紅著臉地搖搖頭,「我剛剛已經想過了,暑假裡留在宿舍的同學不多,而且這裹用的東西都很方便,他可以先暫時住在這裡。」
「你設想得真周到,那阿立這些日子就要麻煩你多費心了。」
一迭聲直說不敢當,薇薇卻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他不是自己有住的地方嗎?」
「那地方已經曝光了。薇薇,我必須先提醒你,為了你跟阿立的安全,他最好不要被人發現,否則連你都會有危險的。」
「我?為什麼?」她瞪著大眼睛不解的望著程嘉德。
程嘉德第一次後悔把阿立帶到這兒來了,李薇薇是個單純的女孩子,她根本不瞭解童立所處的環境,就這樣將她牽涉進來好嗎?
「為了要找到阿立,對方會使用任何的方法,只要他們發現你和阿立有牽扯,一定會利用你來對付阿立的,你會不會怕?」
薇薇回頭望了望車裹的阿立,她忽然輕輕地笑了起來,「只怕我已經牽扯進來了。德叔,你能不能幫我將阿立扶上樓去再離開,我一個人沒那麼大的力量。」
「當然。來吧,盡快安頓好阿立,你也可以早一點休息。」
要將童立那壯碩而無知覺的身體搬動還真是件大工程,還好程嘉德的身材跟阿立差不多,加上薇薇在一旁邊扶邊抬的,兩人終於將昏迷的童立抬進房裡安置在床上;只是一站定身子,氣都還沒順過來,薇薇看到血絲又開始自綁著傷口的繃帶滲透出來,不禁又開始擔心起來。
「德叔,怎麼辦?他又開始流血了。」
「沒關係,大概是我們扯到他的傷口了,我有把藥帶過來,先幫他換個藥應該會好一些。」
薇薇微抖著手輕柔的將他裹在胸口的繃帶解開,看到傷口時,她第一次慶幸自己不是那種看到血就會暈倒的女孩子。
「這個傷口好靠近心臟啊!」
程嘉德在旁邊當著助手,遞過來一束乾淨的繃帶。聽到薇薇的話,他心寬地回著:「是啊,還好童立這小子命大,再偏一些就真的玩完了。」
薇薇不再說話地專心換著藥,趁程嘉德到洗手間時,悄悄跪在童立的枕邊幫他撫順凌亂的髮絲,柔柔的說著:「你放心,有我在你會很快就好起來的。」
程嘉德走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情景。他輕手輕腳的退了回去將門掩上,回到洗手間,故意發出較大的聲響後,才再度走進來。
「薇薇,時間很晚了,我先走了。我的電話號碼你記好就將它燒掉,別忘了。」
這個細心的叮嚀讓薇薇不禁好奇地問著程嘉德,「德叔,你們是做哪一行的?」
「阿立沒告訴過你嗎?」
「嗯。」瞪了眼床上不省人事的壞傢伙,薇薇有些不滿的念著:「這個壞傢伙每次見了我,不是口氣不好的罵我,就是不給我好臉色看。」
這回換程嘉德的表情有變化了,他驚訝的挑起一邊的眉,「阿立會罵人?我還以為他生氣時都是用眼光殺人的。」
薇薇微笑著承認,「對啊,他真的是不太愛說話,到現在我還沒聽過他一次說超過三句話呢。」
說完,兩人對視著會心一笑。
「我要走了,有什麼事你儘管撥電話找我,我會馬上趕過來。」
「好,我會的。」
走到門邊,程嘉德不覺好奇的問著:「你的同學們現在都不在宿舍嗎?」
「她們今天都去參加生日舞會了。」
「你怎麼沒去?」
薇薇聳聳肩,很快地睨視阿立一眼,「我沒什麼玩的興致,所以就一個人留下來看家了。」
程嘉德瞭解地笑笑,心裡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又怎麼還會想要出去玩?他探頭出去瞧瞧走廊,「那你今天晚上自己一個人會不會怕?」
「放暑假以來,我每天晚上都是一個人在二樓啊,況且現在還有阿立在。」
程嘉德失笑了,薇薇的這個回答真是妙。以現在的童立而言,身體孱弱到連一個三歲的孩子都能輕易的將他打倒。
「對了,醫生說他這一、兩天可能會有發燒的現象,必須盡量給他冷敷。這裹還有些消炎片,使用說明都寫在上頭了,你自己看著辦。」
薇薇點點頭將藥接了過來,「謝謝德叔,那我不送你出去了。」
「我會將門關好的,我走了。」
再看一眼床上的人後,程嘉德便將門帶上離開。薇薇聽著他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在樓梯間,突然覺得這個世界變得好安靜,彷彿……
她走到床邊坐下,看著睡夢中的心上人,輕輕的說著:「彷彿世界只剩下我和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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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薇薇已經就這樣呆呆的看著桌上的臉盆快十分鐘了。
不能再拖下去,要不然他會開始發臭的。李薇薇,你快下定決心吧,乾脆就將他想像成病人。
另一個聲音馬上出聲譏笑著:你神經哪!他本來就是病人,還要將他想像成病人?而先前那個聲音已經勸了她好幾分鐘了,但她就是無法動手去做這件事。
幫他擦澡。
李薇薇為難的再看看童立仍昏迷不醒的臉一眼。你總不能特地撥通電話請德叔趕來幫童立擦拭身體吧,這只是小事一件。
怎麼自己都沒想到過照顧病人也要幫病人的身體擦澡的?童立是前天晚上被送來到這兒,不用數指頭她就知道已經三天整了,頭兩天他還發燒熱得流了滿身的汗。薇薇擰毛巾幫他擦汗時,先從臉開始擦,直到腰部就停住了,換從腳丫子開始擦,然後又到大腿的地方停住了。
留下……中間那個部位。
薇薇實在是一個頭兩個大,她為難的想著:這可怎麼辦才好?
眼看瞼盆的水快變冷了,李薇薇咬咬牙,下定決心的走到桌邊將盆裡的毛巾擰乾,一邊大聲地說著:「我可不是故意要佔你便宜的,因為這是必須要做的『護理』 。」
床上的人並沒有醒過來回答她的話。
「你現在可不能醒過來啊,否則……」
李薇薇,你是白癡啊,否則什麼?你難道叫他自己洗嗎?
「好啦,我現在要開始了,我們今天要將全身都擦一次,所以你可不能在這個時候醒過來呵。」她站在床邊對閉著眼睛的童立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