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熱力逐漸增強,一波又一波襲上她的大腦,讓她失去思考的能力。
此時此刻,除了喚醒地龍外,桑晴的腦子裡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其他的事。
傍晚的夕陽靜靜的照在她紅潤的小臉上,桑晴接過從台下遞上來的兩把環形鋼刀,好奇的左看右看。
法壇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在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後,一切都歸於平靜。
桑晴仰起頭,嘴角噙著一抹夢幻般的微笑而後舉起鋼刀,沒有絲毫猶疑,朝自己的雙眼戳去……
第七章
剛下過一陣雷雨,空氣又冷了不少。
秋日將盡,東丹的天空陰霾一片,積雲沈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瑟瑟的寒風更像一把利刀,刮得人睜不開眼。
蒼涼的古道上,蕭靖海快馬加鞭向前疾奔,五百多名勁裝大漢緊隨其後,清脆的馬蹄聲順著寒風遠遠傳了出去,引起無數回聲
昨天晚上,他離開桑晴後,連夜趕去忽汗城西南五百里外的摩會族居住地堪墩兒,向摩會族的族長黎莫借兵。
事實上,經過一個下午的觀察,他發現忽汗城內雖然戒備森嚴,但不知是不是耶律凱近期有所動作的緣故,軍隊全調到了周邊,城裡除了一千五百來人的衛戍部隊外,沒有其他軍隊進駐。如今的忽汗城,名副其實是一座空城。
他雖然沒有正式打過仗,但他相信,自己手上只要有一千士兵,絕對可以控制住忽汗城的局勢,將城內的叛臣一網打盡。
問題是,他現在孤身一人深入東丹內部,要到哪裡去找一千名士兵呢?
從外面調,肯定兵還沒到就被耶律凱發覺,一場惡戰是少不了的,這並不是他的本意。
在忽汗城附近找,他雖有聖上的親筆手諭,可以調動地方官府的軍隊,但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忽汗城周邊的將領,肯定無一例外都受到耶律凱的挾制,叛變的叛變,被害的被害,真有人願意幫他,他也不敢輕易相信。因為事關重大,萬一不小心打草驚蛇,那可就麻煩了。
面對忽汗城巍峨的城牆跳望了許久,蕭靖海正無計可施之際,忽然想起自己的好友,北院大王耶律肆曾經跟他說過,摩會族的居住地就在忽汗城附近的堪墩兒。
摩會族因為得罪了前朝穆宗皇帝,而被視為叛賊。當他們被逼得走投無路,幾乎遭遇滅族之災時,奉命剿殺他們的北院大王耶律肆卻網開一面,將他們逐出了大遼境內。
到了本朝,當今聖上耶律賢仁慈寬厚,不但赦免了摩會族的所有罪名,還特准他們回到祖輩們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堪墩兒。
據耶律肆講,摩會族的族長黎莫是個冷靜睿智之人,而且相當有膽色,但就不知在這個節骨眼上敢不敢借兵給他。
可是,不向摩會族借兵,他沒有更好的選擇,何況機不可失,錯過了眼前這個大好時機,不知哪天忽汗城會變成一座空城,到時候情況如果改變,再要有什麼動作就困難了。
無論如何去找黎莫試試看,他當下做出了決定。
本來以為要花上一番口舌才能說服黎莫,沒想到他在聽完蕭靖海的敘述。看過聖上的手諭後,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他的要求。
這還不算,為了表示對北院大王耶律肆的感激,黎莫還親自披掛上陣,帶著三千多族民助他平叛。
他們連夜趕路,第二天下午就趕到了忽汗城,沒花多少時間就不費一兵一卒擊敗了守城的衛戍部隊,迅速控制住整個忽汗城,並切斷了它與外部的所有聯繫。
能有這麼好的戰果,蕭靖海非常滿意。
究其原因,人多固然是其中之一,但這些年摩會族的族民為了生存,一直處於流浪與戰爭之中,個個勇猛善戰不容忽視,而其中最主要的,則是摩會族族長黎莫調度有方,頗具大將之風。
不過,他沒有多少時間沈浸在喜悅中,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去做。
首先,他這個乙室王府的王爺不適合在人前露面,所以在攻下城池後,他趕緊從獄牢裡放出忽汗城的刺使費朗多,讓費朗多重拾舊部掌控城池。
接著,他又率領一票人馬直奔東丹王府,想在一舉擒獲耶律凱和那些反叛官員的同時,也快點將桑晴帶回身邊,以免她節外生枝出什麼差錯。
然而到了東丹王府他才知道,耶律凱已經帶著大小官員去昭慶寺為地龍開眼,當然,作為讓地龍開眼的主角,桑晴自是不能缺席。
聽到這個消息,蕭靖海立時一陣頭疼。他千交代萬交代,要小晴別冒冒失失答應耶律凱任何事,她終究還是沒聽進去。
他翻身上馬往昭慶寺去,摩會族的族長黎莫也一路疾追,帶著手下親隨五百多人跟在後面。
自從上次不打不相識與北院大王耶律肆結成莫逆之交後,黎莫對同為耶律肆好友的蕭靖海也相當感興趣。
他今天之所以不計利益的出兵忽汗城,一半是為了報答當今聖上和耶律肆對摩會族的恩情,另一半就是為了結交傳說中的神秘人物,大遼的乙室王爺蕭靖海。
而蕭靖海對黎莫也是惺惺相借,但此刻因為情勢緊迫,他腦中除了抓住東丹王耶律凱和保護桑晴外,並沒有其他念頭。
想到桑晴,蕭靖海的心不由自主輕顫了一下。
和桑晴一路從遼宋邊境走到東丹,他發現,在不知不覺間,許多東西都變得不一樣了。特別是他的心,再也回不到從前波瀾不驚的狀態。
小晴,只有她,這麼淘氣可愛的小東西,能攪得他心神不寧。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柔軟感覺,對他來說既陌生又奇異,這究竟意味著什麼,他沒多想,也沒時間多想,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喜歡這種為她牽掛的感覺。
的確,他喜歡小晴,也牽掛小晴,尤其是她不在身邊的時候。但這次,她也太任性了,竟拿他的話當耳邊風!
她難道不知道,無論是大遼還是大宋,謀反都是最重的罪名,輕則殺頭,重則誅滅九族。換句話說,無論是誰,只要沾上謀反的邊,這輩子就完了,更何況小晴還要作法為叛臣祈求上蒼降福?
老天保佑小晴最好還沒開始,還沒釀成大錯。蕭靖海在心中期盼著,但如果她已經為叛臣們做了法事,那……他的眸光忽地一暗。
為了小晴,他只好做出違背自己原則的事,毀滅所有證據,包括人證和物證!
事實上,身為大遼的乙室王爺,他從未親手殺過任何人,因為沒那個必要。而如今,為了桑晴,他不惜破例,反正那些叛臣都是死罪,被逮住只有殺無赦。
話是這麼說,可想起自己堂堂乙室王爺,竟為了個小小漢女一而再、再而三做些沒有原則的事,蕭靖海便不免有些氣悶,但一想起桑晴那張明燦嬌柔的臉蛋,他的氣霎時又消了一半。
好吧!他承認,他真的無法對她生氣,不過為了她今後的安全著想,他得好好管教她一頓,免得她到處惹事生非。
他決定,等找到桑晴後,先打她一頓屁股,讓她記住教訓,以後還敢不敢自作主張,不聽他的話!
蕭靖海和黎莫帶著人馬一路疾行,半路上沒有遇到絲毫阻礙,入夜後就到了昭慶寺所在的滄稽山。
望著眼前的黑色山巒,蕭靖海忽然勒住了馬韁。
「蕭王爺,怎麼了?」黎莫也跟著停下,上前一步問。
「有點不太對勁。」蕭靖海皺了皺眉。
照理說,耶律凱既在滄稽山上,昭慶寺應該燈火通明才對,可眼前的山林,黑黝黝一片死寂,哪有半點人煙的樣子,看上去倒像是一座荒廢多年的深山古廟。
還有,這一路上的行程也太過順利,順利得讓他不得不起了疑心……
「是有點不太對。」黎莫也看出問題所在,贊同地點頭。「忽汗城兵變已經那麼長時間了,肯定有漏網之魚趕來向他報信才對,而且,就算耶律凱還不知道忽汗城兵變了,我們五百來人的馬蹄聲,在晚上能傳好幾里遠,他早該有所察覺,可一路上,為什麼不見他的人馬半點動靜?」
難道耶律凱知道事情敗露,還沒打仗就嚇得逃跑了?不會啊,如果他真是那種怯懦之人,就不會有膽子起兵造反了。
或者……他心中另有圖謀?
因為想法一致,蕭靖海和黎莫有默契地對視一眼。為了防止誤入耶律凱布下的圈套,他們決定先將大隊人馬留在山下,只帶五十名得力下屬,進昭慶寺探探虛實再說。
一行人小心翼翼轉入山路,才走過青巖鋪地的山前道路,轉到石梯小徑上,眼前出現的竟是一副令人瞠目結舌的場面。
古舊的石梯沿著山勢婉蜒而上,兩邊是黑呼呼的樹林,因為秋天的緣故,枝葉有些稀疏,數百個東丹王府的侍衛,就這麼橫七豎八沿著石梯一路倒在地上,刀未出鞘,箭未上弦,彷彿在瞬間就遭人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