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說好雲歌只當師父的記名弟子,傳功弟子一年至少要兩千……」不能怪她啊,事實上,她也有在學的!
「怎麼,妳在怪二叔給的銀子少了?」她話音未落,陸廣茂凶巴巴的眼珠子早就瞪了過來。「二叔在莊裡一年忙到頭還掙不到一千,眼都不眨一下就給了妳兩百兩,妳還不知足?」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我是……」
「是妳個大頭鬼!」陸廣茂當即送上一顆爆栗,連拉帶扯將她拖到樓前的空地上。「妳這副哭喪樣,小心讓莊主瞧見,一腳踢妳出去!」
「出去就出去……」剛好稱了她的意,陸雲歌捂著頭,唧唧哼哼。
「陸、雲、歌!」陸廣茂臉上肌肉抽筋,正想張嘴教訓,突然——
「啊!」
一道飽受驚嚇的女聲從樓上傳來,緊接著鏗地一聲異響,陸雲歌張眼直愣愣望向聲音的來處,就見一道雪白的身影沒頭沒腦地從天而降。
不好,有人跳樓!
腦子裡才閃過這樣的念頭,她的身體已經有了反應,衝上去好不容易接住跳樓的人,手卻在觸到女子身體的一瞬間,像被蛇咬著似的縮了回來。
原因無它,只因那女子身上光溜溜的,幾乎沒穿衣服!
尖叫聲再度響起,失去支撐的女子骨碌碌滾到地上,手腳抽搐了幾下,沒了聲音。
糟糕!不會摔死人了吧?
陸雲歌心口發涼,連忙蹲下身子。
「姑娘……姑娘?」她用手拍拍女子的臉蛋。
粉唇中逸出抽噎的聲音,女子睜開眼,看見一張秀氣的小臉正緊張兮兮的盯著她。
見她能動,陸雲歌不禁鬆了口氣,還好只是虛驚一場,差點嚇死她!
「姑娘,妳沒事吧?」她想了想又小聲詢問,不想讓二叔聽見。平生第一次行俠仗義,千萬別落個害人受傷的下場啊!
「……唉唷!」腰下傳來明顯的疼痛,女子此時已回神,瞪著陸雲歌,美目圓睜,恨不能一口吃了她。
陸雲歌自然明白這種表情所代表的含義,可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好在……除了二叔外,沒人看見吧?
陸雲歌長長的睫毛搧了搧,扭過頭心虛地環視周圍。
只有二叔站在一旁,而且為了避免失禮,二叔還是背向她們。還好還好二叔是自家人,只要沒其它人看見就好。
一顆心終於放下,她正想叫二叔私下找個大夫來,忽然發現小樓門口不知何時多出一道頎長的男子身影。
望見他近乎嘲弄的目光,陸雲歌臉上熱辣辣的,整個人帶著說不出的尷尬,紅撲撲的臉蛋在平時就像抹了胭脂,如今被天邊的晚霞一襯,更像著了火似的泛起紅潮。
她慌亂地避開他,將視線移回到女子身上。「姑娘,妳有哪裡受傷嗎?要不要去看大夫?」她顫聲問,心口突突亂跳。
女子冷哼一聲,沒有回答,而是轉向陸廣茂。「陸總管,你從哪裡找來這麼只小麻雀,好沒見識喔!」
小麻雀?陸雲歌愣了好一陣,才明白是在說她。
有人污蔑自家侄女,陸廣茂自然高興不起來,冷冷道:「喜月姑娘,她是府裡新到的丫鬟,才離家,沒見過什麼世面,驚著妳了,真是對不住。」
「原來是新到的丫鬟啊……」
那個叫喜月的年輕女子怒氣稍息,將手搭上陸雲歌的肩頭,姿態頗高地撇了撇嘴。「好了,念妳也是一番好心,本姑娘就不同妳計較了,來,扶本姑娘起來。」
危機解除,陸雲歌剛想伸手扶人——
「爺!」就聽喜月一聲驚呼,甩開陸雲歌的手,飛也似的從地上彈起,直衝到樓前那男子身邊。
「就知道爺最疼喜月了……」她柔膩地說著,兩條白藕似的臂膀緊緊攀住男人的脖子不放,並用梨花帶雨的臉蛋不停蹭著他的胸膛。
「有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爺怎麼打罵喜月都行,只求爺可憐喜月,千萬別不要喜月啊!嗯,爺要是覺得不過癮,再將喜月從樓上丟下來幾次都沒問題,只要爺開心……」就是摔得好痛啊!
看著在男人懷中恣意撒嬌的喜月,陸雲歌不禁目瞪口呆。
再將喜月從樓上丟下來幾次都沒問題,只要爺開心?!她敲了敲腦袋,自認不笨,卻領悟不了其中的精要。
不過,喜月千嬌百媚的樣子確實讓人動心,就連同為女人的她都口乾舌燥,只怕世上沒哪個男人受得了。
陸雲歌的目光轉向樓前的男子,卻發現他一點也不為所動,只見他扯動一下嘴角,不但對她驚駭的視線沒有絲毫反應,對自己懷中的美色也沒半點興趣,手指一推,剛剛還掛在他身上的喜月便不由自主跌到一邊。
「陸總管,你找我有事?」不理會喜月嬌柔的呼痛,男子跨前幾步問陸廣茂。
陸廣茂趕緊身子一躬。「回莊主的話,小的為您找來一位新的貼身丫鬟,正想帶給您過目。」
貼身丫鬟?
對這個特殊字眼起了反應,男子微瞇起眼,瞟向陸雲歌。
莊主?難道他就是南宮燁?!
陸雲歌這才注意到他穿著一身青緞長袍,黑髮隨意盤起,身上沒戴任何顯示身份的飾物,但從他臉上張揚又目空一切的神情可以看出,他非富即貴,而且是大富大貴的那種。
想想也是,也只有他這種任性妄為的傢伙,才會把人從樓上丟下去!
細緻的小臉繃得緊緊的,陸雲歌忍不住從鼻孔裡輕哼一聲,要說先前那些殺人的壞事全是他幹的,她一點也不會奇怪!
將她鄙夷的樣子盡收眼底,聚雲莊的莊主南宮燁濃眉一挑,臉上露出不悅的神情,唇角卻微微上揚。
有點個性嘛,至少不像先前那些丫頭,見了他不是卑躬屈膝、噤若寒蟬,就是搔首弄姿、賣弄風情。
看出些意思來,他抬起眼簾,冷冷地問。「叫什麼名字?」
陸雲歌當然知道南宮燁在同自己說話,可她就是不爽他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樣子,她故意別開臉裝作沒聽見似的,看向還賴在地上哼哼哈哈的喜月。
「莊主!她叫雲歌,今天剛進莊,還不懂規矩……」在旁邊察言觀色的陸廣茂大吃一驚,連忙替侄女回答。
在南方,南宮家經過幾代人的努力,勢力已經大到能夠為所欲為的地步,黑白兩道都要賣他們的面子,甚至連委任地方官員這種朝廷要事,南宮家都能在幕後隨意操控。
當然,這一切都是以強大的金錢做後盾,所以說普天之下,權勢能壓過南宮家的人寥寥無幾,執掌家業的南宮燁更是雲歌不能得罪,也得罪不起的人啊!
「剛進莊連規矩都不懂,就能做我的貼身丫鬟,不簡單嘛?」南宮燁輕漫的目光中帶著更多的嘲諷。
陸廣茂原本就不自然的臉霎時變得更僵了。他想過很多種意外狀況,偏偏沒想到這個!
豆大的汗滴從額頭流下,但不愧是有歷練的人,他終於急中生智找到個說辭。
「莊主,您一連換了十六個貼身丫鬟,屬下一直寢食難安,所以特意從莊外找了個性子完全不一樣的來。」
「性子完全不一樣?」南宮燁點點頭,目光掃過陸雲歌,忽然笑了。「你倒是忠心耿耿,連我換了幾個丫鬟都記得一清二楚,看樣子我還真沒挑錯人啊?」
他的笑令人難以捉摸,陸廣茂分不清是褒是貶,只得陪小心說:「莊主明鑒,屬下不敢居功,只求能為莊主效力……」
恭維話聽得太多,南宮燁自然沒興趣,甩手剛想走開,忽然發現陸雲歌滿臉通紅的咬緊下唇,彷彿正承受著什麼奇恥大辱。
怎麼?看不慣他的作為嗎?
經商多年,他深知人性虛偽,尤其在他面前,人人為了各自的目的,無不阿諛奉承,帶著令人厭惡的假面具,而眼前這個小丫頭,竟露出如此不同尋常的率性表情?
好個生嫩的雛鳥!
南宮燁眸光閃動,故意哼笑一聲,想看看除此之外,她還會有什麼樣出人意料的表現。
哼聲刺耳,陸雲歌下意識側過臉,努力不讓情緒的堤防潰決。
「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嗎?」見陸雲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喜月滿肚子火氣,忍不住向她叫囂。
在地上叫了半天也沒能引起南宮燁的注意,反倒這只不起眼的小麻雀,隨隨便便就得到了她想要的重視!
陸雲歌一怔,不知道自己又哪裡得罪人了。
「喜月姑娘,妳……」
「妳什麼妳,不長眼的小麻雀!」喜月凶巴巴說著,水蛇腰一扭,決定化被動為主動,忍痛爬了起來。
「爺……」她柔膩地叫著,搖曳生姿又想去招惹南宮燁。
「滾!別來煩我,否則讓妳以後再也進不了聚雲莊!」南宮燁撇開身,冷冷地說。
喜月好不甘心,但經驗告訴她,再鬧下去也討不了好,只好撇撇嘴,一搖一擺往院外去。
經過陸雲歌身邊時,她狠狠在陸雲歌臉上掐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