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許久,他才在女人手臂的傷口深處挖出那個深坎在傷處的子彈。
女人醒了,卻不吭不哼,額頭直冒著汗,看得出來痛苦難當,可她只是咬著下唇,直到她的紅唇幾乎滲出血絲。
「痛的話就大叫,不用忍著,我不會笑話你。」
「不痛。」她倔強的說。
沒見過這麼死要面子的女人,明明就嬌弱的猶如禁不住風吹草動,卻又要表現的好像可以屹力不搖,他實在不懂現在的女人到底為什麼非得當什麼女強人不可?現代的男人真的這麼不可靠嗎?
「沒見過你這麼倔強的女人,這種傷說不痛誰信啊!」
「我可以忍受。」
「不能忍也得忍,誰教你不讓我送你去醫院,所以只好活受罪了,我可不是醫生,所以你別寄望我會有多高超的技術。」他挺氣人不愛惜生命的,如果她在他手中死了,那他豈不是很罪過?
「謝謝。」女人笑著對他說。
可是他可沒有因此就輕飄飄的,想到自己萬一沒有救回她的命,就得背上人命官司,他可笑不出來。
「別謝的太快!說不定你會因為我的技術太糟糕而一命嗚呼,到時候我就得因為你而背起殺人罪。」他悶著氣說。
「你很生氣?」
「我當然生氣。」他生氣的說,「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這簡直就是殺人的行為嘛!」
「可不可以給我一枝筆?」
「幹麼?」唐皓宣沒好氣的問。
「先立遺囑,那麼一來就算我死了,也和你沒有關係。」
這女人實在喔……真教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才好,太細心又太堅強,害得他真的要認為現在的男人不可靠。
「睡吧!其他的事情都交給我。」
「為什麼?」
「因為碰上你我認了。」他強硬的說:「不過我先警告你,你可不許給我死掉,否則就算是地獄,我都會去把你給拉回來的。」
女人笑了,說著,「謝謝!」
「我說了別謝的太早,我可不是在開你玩笑!」
* * *
台北,一棟豪宅裡頭,一群人正手忙腳亂的東奔西竄著,一個年輕又長得挺帥氣的男人擰著眉頭一副失魂落魄的站在宅子的角落。
新娘被綁架了,婚禮自然得停止,而等著綁匪聯絡的這個時間,只有身為父母的最為擔心,可單菁只有一個親生父親,然後是一群同父異母的兄弟,以及一個心機深沉的繼母。
在警察質詢的當頭,只有單松璽還有單菁的未婚夫敖傑看起來最難過緊張,但是敖傑緊張的是還沒有找到單菁的屍體,綁架單菁並不在他的計劃之內,如果不是不小心被單菁給撞著了他娶她的計劃,他會依計劃娶了她,然後一步步奪取單家的財產,而此時他的失魂落魄為的只是想要博取同情以及單松璽的信任,為的是要讓所有人都認定他是個受害者。
單松璽的難過是最真實的,獨生女被人綁架生死未卜,他在一瞬間蒼老了好幾歲,瞧起來教人好生同情他的遭遇。
「單先生,平常你有沒有在商場上和某些人結怨?」
單菁的繼母羅佩婷尖銳的搶答著,「你們可不要隨便亂猜,我先生對任何人一向都很好,怎麼可能和外人結怨,要說結怨,那麼應該是那丫頭自己才可能吧?」
「怎麼說?」
「她認識的朋友三教九流,單純的不知道朋友也需要分類,誰知道是不是因此惹禍上身。」
「那麼夫人呢?是不是有可能因為某種因素而引來禍端?」
警察例行的詢問,其實也沒有特別的惡意,可是被警察這樣一問,羅佩婷可滿心不是滋味。
她氣急敗壞的吼,「你要查的應該是和那丫頭有往來的任何人吧?不要浪費時間在我們這一家子身上,我們家的千金小姐被人綁架了耶!你們還對我們問東問西的,這就是你們警察辦案的效率嗎?」
「夫人,這是我的例行調查,我們總得弄清楚歹徒為什麼會對單小姐下手,請你配合一點。」
「佩婷,你就少在那裡吵了,讓警察先生早點找到線索比較重要,他問什麼你照實回答就行了。」單松璽冷淡的對她下令。
「可是他那種問法好像我們一家都有嫌疑,那種口氣讓人聽得很不舒服啊!」
「我們不會隨便冤枉人,也不會輕易的放過任何可疑的人,只要和單小姐有往來的,包括這屋子裡頭的任何一人,在單小姐還沒有找到之前,都具有嫌疑。」
「那是說我也包括在內嘍?」羅佩婷氣憤的瞪著說話的警察。
「很抱歉!這是我們的工作。」
「好吧!你們要問就問,要查就查,不過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們查出和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會要你們這群警察好好的給我道歉的。」
警察懶得理會羅佩婷的歇斯底里,轉而把目標轉向一直站在門的角落的敖傑,「你就是準新郎敖傑?」
「是的。」散傑依然一臉焦急不安,看起來就像為愛憂心的樣子,當然他的目的達到了,所有人都同情他的遭遇。
「我們知道你一定很不好受,但是還是要請你敘述一下單小姐被綁架的整個過程,是否記得歹徒的長相或者是什麼特殊的地方?」
「送走賓客之後,我想回房間找單菁,結果就看到一個蒙面的歹徒拿著槍抵著單菁,我怕他傷害單菁,所以……」
「你沒有追上去?」
「我有追過去,但是歹徒壓著單菁跳上一輛在門口接應的車子揚塵而去,我根本來不及追上去……」
警察接著問: 「你可以形容對方的體型嗎?」
「短小精壯。」
「有沒有看到對方的臉?」
敖傑搖著頭說:「沒有,他們都載著面罩,只有眼睛鼻子在外頭,我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一旁,不甘寂寞的羅佩婷冷嘲熱諷的說:「說不定是有人心懷不軌所作的缺德事也說不定,我們家太有錢了,誰不知道只要和單菁結婚就可以得到一筆很大的繼承權,說不定就有人是因為那個而對單菁下手。」
「我沒必要在可以一步登天的時候扯自己一把,當然我並不是因為可以一步登天才和單菁結婚的,我們可是深愛著彼此,衝著這一點,我更沒有必要對單菁不利,如果可以,我甚至願意用我的生命換單菁平安歸來。」當然那是在單菁不知曉他的計劃之前,然而當他的計劃曝光了,他只得轉而綁架單菁以謀求更多的利益,只是沒想到會被單菁給逃了,這是他最大的敗筆,如今他必須比單松璽或者警方更早一步找到她。
「別說了!」單松璽站起來,以大家長的口氣說著,「在單菁回來之前你們任何一個都有嫌疑,要是讓我知道是誰想對單菁不利,我會讓他知道傷害我女兒得付出什麼代價來的。」
* * *
唐皓宣救活了大海送來的女人,雖然有點荒唐,但是有一瞬間,他想到了自己在丟棄新娘花束所講的荒唐宣言。
他自言自語的嘲笑自己的荒唐想法,「大海送來的新娘?還跟真的一樣,我可不喜歡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煩,說不定她是個危險人物,又說不定她是個逃犯。」
通常人是不怎麼有機會受槍傷的,尤其台灣槍枝並不是很容易得到,除了警察有辦法擁有槍枝,再來就是黑社會的流氓,至於她是屬於前者還是後者,他想他會找個機會弄個清楚的。
從頭到尾,他的一言一行都落在他救起來的人眼中,「你一個人自言自語在說些什麼?」
唐皓宣把眼移向她,發覺她早已經醒來,而且正看著自己,他想到自己剛剛滑稽的舉動而尷尬的笑起來,不過他可不想在一個女人面前露出尷尬的模樣。
「喔!你醒了啊!覺得怎樣?」他平淡的詢問。
「很痛。」
很痛?
他認為自己聽錯了,可是他沒有聽錯,而是這女人怪怪的,當他拿著刀子替她挖手臂上的子彈時,她連哼都沒有哼一下,問她痛不痛,她眉頭皺也不皺的回答他不痛,現在生命沒有危險了,她反而說痛?真的是很怪。
「我以為你是木蘭號。」他笑著挖苦她。
她眨眨眼,不明白的問:「什麼意思?」
「無敵鐵金剛的女朋友,不知道痛為何物的機器人。」
「噗」的一聲,女人笑了起來。
她笑得很美,但那並不是重點,重要的是他沒有把她醫死,而且不必背負殺人的罪嫌。
「你能笑表示你的命保住了,那麼一點痛應該可以忍受吧?」
女人點頭說:「可以。」
「我還沒有問你叫什麼名字。」他以為這個問題很簡單,任何人都能夠輕而易舉的回答出來,可是他想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女人搖著頭回答他,「不知道。」
「我沒有聽錯吧?你說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她說不知道?如果這是他聽到的,那麼他會認為自己惹上了個大麻煩,「請不要開我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