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病了……只是,怎麼好似府裡的人皆不知道那一夜她打暈他之後便跑了?
他會病了,八成是因為她將他打暈在地,教他赤著身子在地上睡了一夜所致。
是因為大姐忙著逃,賈總管遣走所有的下人,所以才沒人知道那一夜的事?還是他一手遮天,沒對人透露她那夜做的荒唐事?
不管如何,先去探望他吧,於情於理,她都該去探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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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玨凰站在市舶司衙大廳上,隨意瀏覽掛在牆上的幾幅掛軸。
她本打算放下藥材便要走,但一想起他染上風寒,一時心軟還是留了下來。
這還是她頭一回踏進市舶司衙呢!
哼,想不到這裡頭還挺熱鬧的,人來人往,呼喝聲四起,角落的貨物堆得像座山,許多人進進出出的,好似正在忙什麼似的,壓根兒不輸給外頭的市集。
總算是讓她大開眼界,只是……她待會兒還要走一趟絲造廠,能不能請那混蛋動作快些?
司衙裡的人都進去通報好半晌了,怎麼還沒見著他的人?
難不成已經病到躺在床榻起不來了?他若是病得這般重,他需要的可就不是這包藥材,而是大夫了。
呃,難道真病得那麼嚴重?
淡淡的憂心浮上那張清麗的面容,眼角輕瞟向廳堂邊上的渡廊……突地,聽見後方傳來腳步聲,她急忙回身。
「臧夫人?」來人微訝地喚著。
淡淡的失望斂下,取而代之的是淺淺的喜色。
「蒙爺。」傅玨凰欠身輕道。
她還以為是那混蛋來了呢!
哼,倘若他的腳步聲能夠這般沉潛穩重,那就真是見鬼了。
「哎呀,臧夫人怎麼同臧大人一起起哄了?」蒙醒走向前,笑得魅眸微彎。
「哪裡起哄來著?我喚你一聲蒙爺是應該,畢竟當官的是他不是我。」她笑容可掬地道。「不知今兒個蒙爺到這兒來……」
「我是來提貨的。」蒙醒走到她身旁,很自然地挑了張椅子坐下。「今兒個有艘商船到,我是依時間來提貨。原本到杭州一趟,是為了提貨而來,沒想到竟在這兒驚見佳人,只可惜佳人已是名花有主?」
傅玨凰微挑起眉,不置可否地笑道:「這麼說來,是相見恨晚?」這人看來溫文儒雅,說起話來竟是這般露骨……不過,倒是挺中聽的。
「確實是相見恨晚。」蒙醒勾笑道。「臧夫人文采過人,大夥兒提出的對子沒有對不出的,再者,夫人的容貌可比洛神再世,想不教人心動,真是難上加難。」
「對子不過是彫蟲小技,獻醜罷了,至於容貌……」她可從沒聽臧彧炎讚美過她。
她自然清楚自個兒的容貌不差,雖不至於傾國傾城,但想要以色誘人,也是不難,只不過……誘惑那下流胚子又有何用?
依她看,只要是女人送上門,他絕不可能拒絕,哪裡懂得欣賞美人?
他只會像個急色鬼對她胡來,簡直是難登大雅之堂的莽夫,今兒個當上小官,簡直是百姓之災難。
「臧夫人客氣了。」
她回神,驀地感覺他的氣息向自己逼近了些,於是不著痕跡地往旁走了一步,刻意拉出些許距離。
儘管她對他有諸多好感,但她畢竟已是出嫁的婦人,和男子單獨相處已是於禮不合了。
「蒙爺才是客氣了。」
她臉上淡噙笑意,眼波一轉,隨即轉移話題:「蒙爺不是經營玉鋪,怎麼會到這兒來提貨?不知道蒙爺和番人做了什麼買賣?」
「不就是一般香料買賣?這玩意兒在江南一帶倒是挺搶手的。」見她刻意拉出距離,他倒也不以為意,又坐回了椅子上。「當然,除了香料、琉璃、古玩,近來就連媚藥都成了一宗大買賣。」
「媚藥?」她微愣。
「難不成臧夫人對媚藥的買賣有興趣?」這倒是教他意外了。
「倒不是,只是,媚藥在江南一帶盛行嗎?」引起她注意的不是這買賣有多搶手,而是她在成親那一夜被下了媚藥,而且是她根本沒見過的媚藥。
她懂一點醫術,對於一般藥材並不陌生,然而成親那一夜的媚藥藥性太野太烈,根本不是出自中原……說不準是番人的媚藥,要不,她怎會一點頭緒都沒有,甚至連半點掙扎都放棄地任他予取予求?
可惡,一想起那一夜,就教她發惱。
就因為那一夜被那混蛋生米煮成熟飯,害她往後的生活非得待在臧府不可……想到她的下半輩子都要同那個人生活在一塊兒,她便覺得腦袋發暈。
「要真說盛行的話,京師一帶才是重鎮,不過近來江南一帶倒也開始流行,就連迷魂香也出了多種,不過,通常都是在妓樓舞坊流通。」蒙醒倒也沒察覺她的異狀,自顧自地接下去道。
「那麼,要取得那些東西,是不是非要透過市舶司才能到番地買賣?」明知道追問這問題根本是於事無補,但她還是想知道真相。
「倒也說不準,畢竟經過市舶司就得要讓官方抽上十分之一的稅,因此走私的商隊倒也不少。」
「哦……」
這麼說來,她不能單看這方面的事來論他的罪了。
「怎麼著?」蒙醒抬眼睇著她。
「沒事,只是隨口問問罷了。」她一徑地笑著,暗惱自個兒問得太過深入,這會兒反倒找不到台階下……混蛋,那傢伙居然教她在這兒等了這麼久。
「難不成是臧大人有使用媚藥的習慣?」
「當然不……」
「我知道臧大人的身邊有不少的紅粉知己,或許有的時候需要媚藥助興,臧夫人若想查,給我一點時間,我肯定查得到。」
傅玨凰眉頭先是微蹙,而後瞬地放鬆。「真的?」
「只要夫人一句話,我會趕在回蘇州之前給夫人答覆。」蒙醒笑得桀騖不馴,笑得眉眼都彎了。
睇著他半晌,她突地道:「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好處?」這人到底圖謀些什麼?
「夫人能給我什麼好處?」他不禁發噱。「不就是萍水相逢,只覺得夫人對眼,順手幫夫人一把罷了,不算什麼。」
「這……」
「你們兩個在幹什麼?」
臧彧炎氣喘吁吁地衝進大廳裡,大剌剌地闖進兩人之間,勾人的桃花眼來回瞪著眼前看似卿卿我我的一對男女。
這兩個人,怎會無端地湊在一塊兒,而且還有說有笑、眉來眼去?
聽說她特地送藥材過來,原以為她是前來陪罪,可眼前這陣仗一瞧……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臧大人,你的鼻子怎麼了?」蒙醒訝異地指著臧彧炎。
「我……」啐,管他鼻子如何!他未免管得太多了。「妳說,妳在同他聊什麼,怎會聊得這般親近?」
他轉過頭瞪著沒戴帷帽出門的傅玨凰。
她瞧著他鼻樑上頭尚未消退的瘀青,忍不住掩嘴而笑。
看來,她打的那一拳力道的確不輕,可她沒料到已經過了十幾日,居然還看得到痕跡。
「妳……」笑什麼?他很可笑嗎?「妳……妳給我過來,我那兒忙得像是戰場,妳過來幫我。」
話落,他拉著她便往外走,也不管廳裡還坐了個蒙醒。
「我幫你什麼?我還得去一趟絲造廠,有幾條街的織戶出了問題,我……」混蛋,這傢伙真是太不懂禮教了,蒙爺還在大廳耶,好歹也要同他打聲招呼才離開吧,總不能因為他是官就對人家視若無睹。
早知道會落得這下場,她死也不肯走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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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靠月色引路的大街上拖著轎子長長的影子,拐了個彎,停在臧府大門前,隨後走下一長一短的身影。
踏進大門,臧彧炎同一旁的小廝吩咐了幾句,隨即跟在傅玨凰的身後走。
一路上,兩人皆不說話,直到踏進了西苑喜房裡。
「你要睡這兒?」見他踏進房裡,她狐疑地盯著他。
「要不呢?」他不禁發噱。「這是我的房間,難道我不能睡這兒?」
「你不是一直都沒回這兒過夜?」
「那是因為我忙得沒時間回來,妳真以為我在外頭風流快活不成?」啐,今兒個忙碌的陣仗,難道她沒瞧清楚?
傅玨凰冷哼一聲。「還說呢,今兒個我本來要去絲造廠,還要順便去桐景街的,卻教你害得哪兒也沒去成,什麼事也沒辦妥,到時候要真出了亂子,別怪我把這筆帳算在你頭上。」
「妳還敢說到我頭上來?」他張大了嘴。「我才要問妳這幾天究竟在搞什麼鬼,趁著我在外頭忙,妳居然在妳自營的客棧裡過夜,這事要是傳出去像話嗎?」
「你知道?」
他知道她在客棧裡頭住了十來天?不,他怎會知道她在外頭經營了一家客棧?這事兒只有大姐知道。
「我有什麼不知道的?」他不禁冷啐了一口。「妳那家客棧是年前才開始經營的,原本是方家客棧,而後經營不善,教妳給頂了下來,總共才花了八十兩,算是撿到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