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十成警戒張開眼睛,杜金芸四下一掃,立即辨別出自己正處於相當不利的情勢之中。
第一,她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但雙手被綁縛於身後,從那觸感看來,綁住她的是挺粗的麻繩……不過,她有繃斷它的信心,小事一樁。
第二,眼前有四個粗壯莽漢,正以該下十八層地獄的猥褻目光瞧著她,並三不五時發出難聽的淫笑聲……哼哼,等會兒這些傢伙就要結伙去領地獄的號碼牌,暫且按下也罷。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藥君上哪兒去了?
另一方面,見杜金芸醒轉,四名大漢一擁而上。
「喔哦,我們的栗大美人清醒了。」
「中了軟筋散,你想必是全身發軟,沒有半分力氣吧?」
「上次你中了吹心,居然不死,真命大啊!」
「不過,這回還是栽在我們手上。中了軟筋散,至少會喪失抵抗力氣三四天,瞧你這回還能飛上天去嗎?」
任由四人胡言亂語,杜金芸神色不變,沒有開口的意思。
他們在說什麼?什麼軟筋散?
可是她氣血通暢,全身上下再正常不過。
杜金芸不知道的是,這軟筋散只對習武之人才有效,而她每日吞服一粒清風洗心丸,那清風洗心丸是由君須憐我製成,連聖毒吹心都會被它抑制住,何況這區區軟筋散?
因此,在洞底雖被軟筋散入侵,杜金芸只是暫時昏迷,體內殘留的清風洗心丸的成分卻自動為她清血,到了此時,早已清個乾淨。
「聽說千岌門人都練有獨步武林的媚術,可以讓男人欲仙欲死,不知是真是假?」其中一名大漢臉上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
「你要是不怕死,就試試看吧!」第二人嘲笑著說。
「是啊,想想大少爺吧!那麼強壯英武的一個人,只和這妖女在一起四五天,全身精氣就被吸個精光。」
「拾音小姐特別吩咐,不准我們動這妖女,你們是忘了嗎?違抗拾音小姐的後果,你們誰擔待得起?」第四人接著說道。
四人同時靜默,不約而同想起這位美艷主子的毒辣手段。
一邊,杜金芸安靜是安靜,心底可是氣翻了。
這些人是怎麼一回事?
一口一個妖女不說,一會兒說她身懷絕世媚功,一會兒說她吸取男人的精氣,片刻前色迷迷地盯著她口水直流,一轉眼間卻個個臉色發青,連看都不敢再看她一眼……莫非是腦袋有問題?
不想再與這些瘋子糾纏下去,杜金芸直截了當問道:
「你們把藥君怎麼了?」
「我們哪敢對他怎麼樣?誰敢傷藥君一根寒毛,那個人早被千刀萬剮了。」其中一人一說,其他人紛紛轟笑。
杜金芸聽得一頭霧水,敢情藥君認識這些怪人?
「那他人呢?也被你們關起來了嗎?」
「他現在正在溫柔鄉里享受呢!瞧拾音小姐高興的模樣,兩年來頭一遭吧!為了尋找藥君,拾音小姐花了不少功夫哩。」
「這是什麼意思?」杜金芸蹙眉。
「意思是,我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手段,拐到藥君替你解毒,他可是拾音小姐的丈夫,既然回到拾音小姐身邊,也就沒你的事了。」
「啥?藥君有妻室?!」
這一驚非同小可,若非受制於繩索,杜金芸早就跳起來了。
「有福得到拾音小姐的垂青,量藥君是插翅也難飛啊!」
發話的這名大漢對藥君頗多同情。
然而,此人的言下之意,盛怒中的杜金芸根本聽下出來。
好哇!這個藥君,有了妻子還敢招惹她?
什麼對她一見鍾情、面對她情難自已,全是屁話!
怒火燃燒下,杜金芸雙手一掙,麻繩登時化為粉塵,俏無聲息落到地面。
「拾音小姐對這藥君畢竟與對其他人不同,對藥君總是細聲細氣的,體貼關懷得不得了,就算藥君不告而別,還是一片癡心,整整找了他兩年。」
「是啊,真是令人感動。」
四人不知大難臨頭,兀自說得興起。
片刻後,地上會多出四具被打昏的龐大身軀,也就不令人意外了。
杜金芸一步步定向房門,眸中蘊含風暴。
敢調戲她於先,玩弄她於後——
拿命來賠吧!
x2x x2x x2x x2x x2x x2x
「夫君,我給你送參茶來了。」
拾音推門而入。
藥君原先正在閉目養神,在腦中不斷演練定好的計畫,一見拾音進門,連忙打起十二分精神。
從這一刻起,每一句話、每個動作,都不能出差錯。
「有勞你費心了。」藥君揉揉眼皮,故作疲乏之態。
「我總是一心為夫君著想的。」
拾音略驚,藥君會謝她?
那個從初次見面就對她避之有若蛇蠍的藥君?
是否其中有詐?
拾音可是萬嶸的掌門千金,在爾虞我詐的環境下成長,心眼比常人不知多出幾倍,就是面對心上人,這分長年培養出的深沉心機也會自動運行。
藥君焉能不知想騙過拾音,就得拿出壓箱本領。
「你對我好,我心裡是明白的,既然怎麼也逃不開,不如坦然接受。」揚起淡淡輕笑,弧度淺得乍看下只是輕扯嘴角。
這一笑,轉瞬即逝,淺嘗輒止。
看的人卻真真正正地當場呆掉。
他……他是真的對她笑了!拾音昏昏地想。
「既然夫君接受我的心思,就請接受這杯茶,以後再也不可不告而別。」畢竟是萬嶸的大小姐,拾音收拾心神,將參茶端給藥君。
藥君伸手接過,逕自下床,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空茶杯,將拾音端給他的參茶倒了一半進去,再把那杯茶遞到拾音面前。
接著,臉上漾起溫暖柔和的微笑,那張俊俏明朗的面孔變得更加動人,讓人忍不住心安、忍不住喜歡、忍不住跟著笑出來。
「你的手段,我領教多了,這杯茶裡有什麼,你我心知肚明。既是同心,應該一人一半,你說是嗎?」
這,才是藥君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千金一笑。
也就因為藥君笑起來太容易害人上當,那些求藥前明知他笑裡藏刀而提高警覺的武林客,在看到藥君微笑時,仍是不由自主失了魂,等回過神來,自己已迷迷糊糊喝下不明藥汁,鄭重成為藥君不知第幾座的人體試驗場。
這回,藥君對上拾音,更是不敢輕匆。
拾音的心思自然是機敏無雙的,可眼前的情勢委實看不出凶險。
藥君不過是要求與她平分她端來的「參茶」罷了。
加上那個令她無法思考的粲然微笑……
「夫君要我喝,拾音當然從命。」
拾音伸手接過藥君端給她的茶杯,與藥君手上的茶杯輕輕對碰,一仰而盡。
藥君將自己那杯喝光後,不由得搖頭歎息。
「嘖,『相思無盡』?不是我愛說教,戀愛不是這麼個談法吧!」
「對你這麼個頑固的人,也只能這麼個談法了。」拾音莞然一笑:「怎麼樣?有效嗎?」
「中了你這『相思無盡』,每個月得從你那兒拿一次解藥,對你口口聲聲說的夫君下這種毒,真是好心腸啊!」
「你可是藥君,為了你,我特地加重藥劑,增添藥性變化。」
「遺憾的是,對我產生不了作用。」
藥君一說完,拾音揚聲大笑。
這不像她個人風格的笑法,立刻引起藥君的密切注意。
「哈哈,我就知道對你沒用,你是藥君嘛!果然沒錯,我不管調製出什麼毒藥,都會被你化解哩!呵呵呵,這才是我看上的男人。」
拾音咯咯笑著,臉蛋發紅,毫無來由地感到興奮與歡悅,櫻桃小口一張,競沒頭沒腦地唱起山歌來。
此時,藥君已退到一旁,一雙黑亮的瞳眸認真地觀察她。
要不了多久,極度興奮的拾音開始手舞足蹈,在房中一圈圈地轉著舞著,臉上帶著誇張的笑容,看樣子頗是自得其樂。
「原來這朱草用在人的身上,會產生強烈興奮悅樂的效果,要是用在那些為鬱症所苦的病人身上,說不定會有不錯的療效……下過,連體質習慣毒物的拾音都有這麼強烈的反應,日後用藥可得小心斟酌。」
自言自語中,藥君忙著做觀察記錄。
拜良好的試驗體所賜,「藥君藥方測本」再添新篇。
「所以呀,不要隨便喝人家給你的東西,才是明哲保身之道哪。」
藥君字字發自真心的警世箴言,得到的回應是——
滿屋歡悅的歌聲,與一室的翩翩舞影。
x2x x2x x2x x2x x2x x2x
那個該死的渾帳,下十八層地獄去吧!
這是杜金芸在敲昏第二十六人時,腦中的想法。
衝出囚房後,杜金芸且戰且定,沿途人體砰砰倒地之聲不絕於耳。
走著打著,杜金芸忽然想通了。
想必是那位正妻發現丈夫不忠,女人嘛,對心愛的人總是特別心軟,便把一切罪過都推到她頭上,硬是給她安上妖女的名頭。
……藥君啊藥君,你不但害我變成介入家庭的第三者,還對我一清如水的名譽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