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去哪裡了?」他揉揉發疼的背,看著她的打扮問。
「秘密,」她別過頭漾起一抹神秘的甜笑,「一個叫人振奮的秘密喔!對不對呀!小馬克,咕嘰咕嘰……」
「這麼神秘,」他不置可否的聳聳肩,「我要煮點東西吃,妳要來一份嗎?」
「好啊,那我要吃你的拿手菜──松露牛排。」她喜孜孜的目光充滿期待。
這可不只是煮點東西墊肚子而已,她點的根本是豪華大餐。
「家裡沒有牛排了,吃別的吧!」季裕棠哭笑不得的說。
「那……那吃煙熏鮭魚或者馬鈴薯鮭魚盤好了。」又是一道大餐。
「真抱歉,家裡也沒有鮭魚,來點簡單的麵食可以嗎?」他捺著性子問。
「啊!怎麼什麼都沒有……」她噘嘴任性的抱怨。
「下次再煮給妳吃吧,今天先吃點簡單的東西。」他拿出無窮耐心哄著她,背地裡不知道掐了自己大腿數百次,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這麼低聲下氣的一天。
「那隨便吧!」她無奈的說。
他沒有吭聲,低頭在廚房張羅東西,然而安郁茜已經不只打量了他數十次,忍不住嘴巴暗自嘀咕。
不會吧!他這麼有耐心?怎麼刁難他都不發飆,太離奇了,叩他近百通的電話留言他也沒抓狂,難不成他是恐龍,生性遲鈍,從尾巴踩一腳,反射神經還來不及傳到腦子?
她搓揉著雙手,拚命的在想,到底怎麼把他搞瘋呢?
往沙發一躺,壓上了她帶來的紙袋,她隨即綻露一抹賊不溜丟的笑容,這才是今天此行的重頭戲呢!
不一會兒,季裕棠端著兩盤面走來,安郁茜馬上迫不及待的拉著他,「裕棠,想不想知道我今天的秘密?」
「怎麼,耐不住,想說了?」他調侃她。
「喔,你想不想知道嘛?難道你一點都不關心我?」又是一臉可憐委屈樣。
「我沒不關心妳,妳說吧,我很樂意聽。」他暗自打了哆嗦,為了她的難纏。
「真的?」她又不厭其煩的再次確認。
「真的。」他無奈的點點頭。
有時他真不懂,為什麼女人總要反覆的確認男人說過的話,他記得他都是以句點當做結尾,是百分之百的肯定句,句尾從來不會是問號,為什麼她要這麼反覆確認再三呢?
聽到他忠貞不二的回答後,安郁茜刷的從紙袋裡拿出東西,然後還花腔花調的在他面前炫耀擺弄許久。
「你猜,這是什麼?」
季裕棠用眼睛一掃,「相簿。」
「沒錯,就是相簿,保證你看了會感動得痛哭。」她渾身戲劇性的嚷說,不忘誇張的用歌劇魅影的音樂當做音效,「登登登登──登登登登──」
他很納悶她會給什麼驚喜,希望不是什麼太離經叛道的東西才是。
忽地,她停下動作,把相簿湊到他面前,猛地翻開,「你看,這個露三點的人不知道是誰呢!呵呵……」
當場,季裕棠愀然變色,震懾的瞪著相簿裡赤身裸體的小男孩,「妳怎麼會有這些照片?」口氣震驚。
「哈哈,就說你會大吃一驚吧!」
「到底是誰給妳的──」他的臉色開始浮現區塊性的色差,紅的青的白的布了滿臉。
那不是別人,那是他,年僅三歲的他,在老家赤身裸體的遛鳥奔跑著,但是她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到老家去拿這些照片的,不可能──
「呵呵,不說不說,我得保護我的消息來源啊!」她兀自哈哈大笑,就是不說這些照片是哪裡來的,逕自翻著相簿。
季裕棠焦躁的思索,滿腦子都在想會是誰把他的私人照片出賣了?
「人家很想看看我們以後的小孩會是怎麼模樣,所以啊,我就透過管道拿了你的照片跟我的照片,請朋友幫我們做照片合成,你瞧你瞧,裡頭不但有你有我,還有我們將來的小孩,是全家福喔!你看,我們兩個的孩子是不是很可愛?」她興致勃勃的把相本湊到他面前。
不看還好,季裕棠一看到那叫人錯愕驚恐的合成照,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淒厲的大喊一聲──鬼喔!
朝天鼻,臘腸嘴,眼小鼻樑塌,臉上滿雀斑,頭微禿,賊頭賊腦的,這種小孩若稱得上可愛,那麼天底下就沒有不可愛的孩子了。
不會的,他那麼帥,安郁茜長得也還不賴,相簿裡這兩個妖魔鬼怪怎麼可能會是他們的孩子,絕對不可能,季裕棠抵死不相信,而且他也不要──
「很可愛吧!一男一女喔!」顯然安郁茜還兀自陶醉在我的家庭真可愛的美夢中。
飽受震驚的季裕棠久久說不出話來,滿腦子都在咒罵,可愛個鬼啦!
察覺到他的悶不吭聲,她看著他,「怎麼了,幹麼不說話?你不喜歡嗎?」
「我……」是人都很難喜歡吧!
忽地──「哇嗚……」沒有預兆,安郁茜竟然放聲大哭。
「妳怎麼了,幹麼突然哭起來了?」他覺得錯愕,手忙腳亂的抽著面紙給她。
她狠狠的擦了眼淚,「你……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們的小孩?你說啊!」
「郁茜,這個我……」他吞吞吐吐的想著要怎麼說才會婉轉。
「你說啊,你大可以痛痛快快的說啊!說你不喜歡小孩,說你一點也不喜歡我,嗚嗚……」她歇斯底里的大哭起來,不消須臾,淚水已經爬滿了她的臉。
他趕緊抱住她的肩膀,「別哭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不喜歡小孩,沒有不喜歡妳,我只是……只是……」
她噙著淚,等著他的解釋。
「我只是太驚訝了!」季裕棠差點為自己的反應靈敏發出歡呼。
「真的?」她忍住眼淚,試探的問。
「真的。」務求眼神堅定。
她總算破涕為笑,拚命的拿著相本叫他看,「你瞧,小孩子多可愛,是不是天真又無邪?」
「對,很可愛。」他陪著笑。
「面紙。」她命令著。
他無言遞去。
她抽了一張,發了狠似的用力擤了鼻涕,隨即又用充滿感性的口吻說道:「季,我好高興,一想到我們將來也能有這麼可愛的小孩,我真的感動得想哭,我……」敏感纖細的她作勢又要痛哭落淚。
季裕棠當場瀕臨昏厥。喔,買嘎,誰來救他?
他已經沒力氣說出反駁,神色茫然的默默吃著面,一邊拚命搖著頭,放任安郁茜一個人唱作俱佳的編織美好的未來。
第七章
「喂,你還好吧?」胡乃元睞了重感冒的季裕棠一眼。
「還沒死以前,都稱為還好。」他的嗓音啞得比烏鴉叫聲還刺耳。
「走、走、走,我送你回家,重症患者跟人家加啥米班?」胡乃元看不下去,一手揪起他,死拖活拖也要把季裕棠拖回家休息。
跨年酒會還沒到,他還指望這個把妹高手幫他贏回員工旅遊呢,他可不希望季裕棠出師未捷ㄔㄨㄚˋ起來了,那就前功盡棄啦!
「謝啦!」靠坐在車子前座,季裕棠渾身無力的歪斜著。
該死的重感冒,竟然來攪亂他的生活,此刻,他整個腦袋都像是要爆開似的。
「拜託你閉嘴,第一,你聲音很難聽,第二,我害怕你強而有力的感冒病菌會侵襲我,所以……」他給了一個你知道的眼神。
沒得反駁,季裕棠也不理睬他,伸手在一旁的面紙盒試圖抽出面紙來解救他堵塞的鼻子。
胡乃元看了他一眼,嘻皮笑臉的笑著,「歹勢,面紙已經消耗光了,尚未補充新貨。」
季裕棠狠狠一瞪,「那你留著盒子充啥場面?」他不耐的伸手在大衣裡外四處翻找著救急的手帕。
摸索間,他在大衣口袋摸到略顯方正的包裝,心想,應該是小包裝面紙,他索性整個掏了出來,然而當他準備好隨時把鼻子湊上去時,視線落在手中的包裝,俊俏的臉龐隨即黑了大半。
「媽的──」他咒罵一聲粗口。
那不是衛生紙,而是跟衛生紙差了一個字的衛生棉,但是兩者的功用卻差了十萬八千里遠。
「哇,不會吧,你的鼻涕量大到需要用綿綿啊!」胡乃元冷不防的冒出驚人之語,隨即放肆大笑起來,「老季,你啥米時候已經變性了,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女扮男裝的傢伙,哈哈哈哈……」
「閉嘴──」季裕棠忍著喉嚨的遽疼死命大吼。
到底是誰把這東西塞到他的衣服裡,害他差點把這拿來擤鼻涕,他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郁茜……一定是,一定是她!
他氣急敗壞的又在其它口袋裡摸索找尋,須臾,髮飾、耳環、夾子……一推女人專有的小東西都在他口袋裡被搜出。
他感覺自己不再是風度翩翩的季裕棠,而是被安郁茜佔領的禁臠。
對,禁臠,沒有自由的禁臠,他感覺一口氣都要呼不過來了。
開到他家,胡乃元問:「要不要打電話給安小姐,叫她過來照顧你?」
季裕棠登時清醒,「不、不要,千萬不要叫她過來。」
馬克在一旁汪汪大叫,季裕棠連喝斥牠安靜的心力都沒有,還是胡乃元難得聰明的趕走馬克,免得他一時抓狂,把無辜的馬克烹煮成三杯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