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榆挑高半邊眉,上上下下打量面前嬌小的女孩,忍不住問:「妳幾歲?有沒有滿十八?」
梁依璃露出受到侮辱的表情。
「我二十二歲了。」
「喔。」他打了一個呵欠,擺擺手。「回去吧,這裡不需要什麼助手。」
「這不是你能決定的吧?」顯然地,她不打算被輕易打發。「請你通報韓老師一聲,我相信他會告訴你,我的的確確是他聘請的助手。」
「用不著。」
梁依璃的臉開始慢慢漲紅。
「這不是你能決定的吧?請你不要擅作主張好嗎?」
韓榆揚眉,牽動嘴角,臉上卻沒半點笑意,皮笑肉不笑的道:「如果我不能決定,誰才能決定?我就是韓榆,妳口中的韓老師,而我確定我不需要任何助手,滾吧!」
語畢,砰的一聲,木門在她面前大力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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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依璃眨眨眼,一時之間無法決定自己該先呼天搶地,為心目中的幻想破滅而傷心,還是該因這男人無禮到可說粗俗的態度而生氣。
她真的無法決定,因為她現在的心情委實太複雜。
那個流氓是韓榆?!她的偶像、她崇拜的神?她好像聽見腦海中有玻璃碎裂的聲音,曾經的美好幻想劈哩啪啦的碎成片片。
不可能,怎麼可能?
這一定是騙局,一定是!
對了,名人總是不願受到注目的,那個人一定是個冒牌貨,為了擋下居心叵測的訪客。
是了,一定是這樣。她崇拜的偶像怎麼可能是那個流氓?他的樣子看起來像作家嗎?不像嘛!
這樣說服自己之後,她終於安心,也恢復了理性。她必須取得對方的信任,而她有一個非常好的方法可以證明自己的身份。
梁依璃重新按下電鈴。
這一回,她等得比上次更久,男人足足拖了十幾分鐘,才掛著一張臭臉應門。
「我不是叫妳滾了嗎?」態度甚至更惡劣。
她揚起笑容,不為所動,用一貫輕快的語氣說道:「我想我們之間或許有點誤會,也許你能給我一點時間證實自己的身份。」
笑容很燦爛,女孩甜美的五官讓那笑看來更加動人,可韓榆腦中卻警鈴大作,背後也竄起一股涼意。
他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人……
對他兇惡的五官和無禮的態度免疫的人。這些年,他便是靠這兩樣利器保住安靜的生活,而他完全沒有改變的打算。糟糕的是,他有預感,也許這女孩會害他失去這種好日子。
他決定下猛藥。
「妳是智能不足還是有語言障礙?」他刻意移動高大的身體逼近她,「我已經說過了,我不需要助手,妳再不滾,就是在逼我動手了!」
梁依璃無視他的威脅,面對他的逼近,也沒有閃躲的打算,反而從容不迫的拿出手機,撥了電話,然後直接遞給他。
「來,這是韓老師的編輯梁振宇的電話。我已經撥通了,你可以向他查證我的身份。」
韓榆死死的瞪著她,任她將手機塞進他的手裡。
「喂?」那端,梁振宇的聲音傳來。
他悶悶應聲。
「是我。」
「韓榆?!」梁振宇的聲音有點訝異。「你怎麼會用這支手機?」
「廢話少說。」他被這個女孩嚇到了,只想快點打發她走。「等一下我把手機拿給那個女人時,你叫她馬上走,我說過我不需要助手,不要再找一些阿貓阿狗來。」
梁振宇沉默了數秒。
「這是老闆的一片好意。」
「哦?」韓榆譏誚揚唇。「難不成你們指望我感激涕零?」
「我絕對不敢這麼想。」這倒是實話。
「總之叫她滾!」
丟下這句話,他將手機塞回她手裡,後者的下巴已經因為太過驚訝而導致無法闔攏。
「喂?依璃嗎?」梁振宇歎了一口氣。「妳聽到了,回來吧。」
他是韓榆!
他真的是韓榆!
他怎麼可能是韓榆!
他怎麼會是韓榆?
接下來有整整一分鐘的時候,梁依璃的腦子裡除了上面這幾句話,別的東西都塞不進去。
「依璃?」
終於,她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不能是,不可能是啊!
「我早說過妳的幻想會破滅的。」這算是間接給了肯定答案。「好了,妳先回來吧。」
她想也不想馬上道:「不要!」
此話一出,韓榆臉色大變,梁振宇大吃一驚。
「妳也看到了,韓榆不是妳想像的那樣……」他以為妹妹會哭著回來,然後接受事實。
「那又如何?」梁依璃很快從幻想破滅的打擊裡恢復過來。「我欣賞的是他的文才,我很樂意做這份工作。」
同是一家人,和她相處了二十幾年的梁振宇非常清楚妹妹的個性,她是那種平時隨和得彷彿沒有脾氣,但一旦決定了要做某件事,任何人都無法教她改變主意的。
所以,當他聽到妹妹這麼說時,便知道大勢已去。
「如果妳能說服他,我沒意見。」而根據他對韓榆的認識,這種可能性大概幾近於零吧。
「我可以。」
「好吧!別說我沒警告過妳。」語畢,他收了線。
一待她掛上電話,韓榆立即發難。
「可以滾了吧!」
梁依璃回他一個甜甜的笑容。
「請問我的房間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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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鐘,韓榆坐在書桌前,嘗試集中精神繼續寫作。
但沒有用,一點用也沒有!
外頭傳來此起彼落的狗叫聲,一聲接一聲,由遠到近,在寂靜的夜裡聽來令人心驚。
他站起身,在室內踱著方步,從書房的窗戶,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的影子。從中午到現在,她已經在門外待了好幾個小時,而且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
她甚至沒有生氣、大力敲門或者怒吼著叫他開門,就這樣靜靜的待在那兒,像是打定了主意和他耗上。
他覺得頭很痛、心很煩,懊惱這女孩為何不像其它人一樣,在見識過他的壞脾氣後便連聲咒罵而去?
「該死!」
他坐回椅子上,重新拾筆,繼續努力。
明天,明天她應該就會死心了,韓榆在心裡告訴自己。他不打算和別人分享他的空間,他很享受目前獨居的生活,而他的直覺告訴他,倘若他現在一時心軟讓她進了這間屋子,怕是再難踢她出門。
那女孩開朗得令他光看她的笑便覺得刺眼。
屋外狗叫聲又起,他擰眉,瞪著乾淨如新的稿紙,很痛苦的體認到他不能放那個女孩一個人在外頭。
這四周到處都是野狗,他平日雖有餵養,但是難保牠們不會攻擊人類。
「媽的!」
他丟下筆,旋身走出書房。
被迫做下這種有違自己意志的決定令他非常生氣,臉色也比刻意偽裝的凶狠難看百倍。
這樣還嚇不走她的話,他不知道有什麼能?
韓榆拉開大門,粗聲命令,「進來!」
原本將自己縮成一團以抵抗冷冽寒風的梁依璃,聞言大喜,毫不猶豫的提起行李,踩著輕盈的腳步滑入室內。
「明天妳就得走。」
她轉過身,張著一雙無辜的大眼。
「可是,韓老師,我真的覺得你有請一個助手的必要,這裡不像人住的地方,倒像個狗窩。」
他聞言痛罵,「我喜歡住在豬窩裡,要妳管嗎?」
「那可不可以至少我的房間,我能自己稍微整理一下?」
「妳明天就走!」
他帶著她穿過客廳,到處堆滿書和垃圾,她左閃右躲,很是佩服他穿梭自如的功力。
「我很能幹的。」梁依璃一邊注意腳下陷阱,不忘努力說服他。「如果你喜歡住豬窩,我也會盡量把這裡整理成一個很舒適的豬窩。」
韓榆額上的青筋隱隱跳動。
「妳從來不懂得看人臉色嗎?」
「倒也不是。」她答得怡然自得。「只是我如果決定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我真的很想當你的助手啊,韓老師。」
「助手?」他冷哼。「妳能幫我什麼?」
「只要你希望我做的,我都能幫。」
「包括這個嗎?」
他猛然轉身,長臂一伸,粗魯的將她拉入懷裡,雙唇毫不猶豫的壓下。
這個吻充滿了威脅和挑釁,既不溫柔更稱不上有什麼技巧,而且僅只歷時短短三秒,但已經足夠嚇壞她。
如果他是故意想嚇她,那麼她不得不承認,他得逞了。她真的被嚇到了,而且嚇得不輕。
她怎麼也沒想到會被這樣「襲擊」。
但如果他以為這麼做,她就會逃之夭夭,那他可就大錯特錯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妳不怕嗎?」他咬牙切齒的問,高壯的身軀緊緊與她相貼,姿勢曖昧。
梁依璃抬頭,目光與他相對,表情既無憤怒也無驚怕。
「你知道嗎?」她擰眉。「這是我的初吻,我本來希望在更浪漫的情況下失去它的。」她完全是一副就事論事的態度和語氣。
他覺得自己頭頂像有火要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