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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晨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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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時遲那時快,剎那間,劍芒如雪花紛飛──」

  「慢,如雪花紛飛?那出招的速度能快到哪兒去?」在場聽說書的兩人中,老嫗首先提出質疑。

  正說得起勁的女說書人愣了下,辯道:「呃……那暴風雪般的雪花紛飛夠快了吧?」

  「勉強可以。」老手揮了揮,讓她繼續往下說。

  「剎那間,劍芒如暴風雪般的雪花紛飛,直刺文弱書生與西安女俠兩人!就在這──」

  「等等,文弱書生是誰?西安女俠又是哪位?」坐在椅子上,一身書生打扮的男子敏感地問道。

  「那就書生跟女俠好了。」女說書人很好商量。「女俠不愧是女俠,憑她闖蕩江湖多年的歷練,一眼看出對方招式狠絕,在這危如累蛋之際──」

  「且慢!」男子再次插嘴,打斷了她。「你想說的是危如累卵吧?」

  「卵不就是蛋嗎?沒什麼差別啦!安靜聽我說下去嘛。只見女俠伸長玉臂摟住書生,旋即催谷內息,施展輕功往旁邊一跳,像這樣──嘿!」淺紫色的身影從木椅上一躍,落在桌上,說得口沫橫飛,比手畫腳,精采絕倫。「接著再一個大雁俯身、凌空翻雲,拔出背後子母劍,像這樣──哈!」

  女說書人凌空後翻,雙足點地,兩手執劍。「女俠手握子母劍,從容面對大魔頭殺氣騰騰的劍招──」

  「大魔頭又是哪位?」男子──沈宜蒼第三度提出質疑。

  「當然是嘯龍堡堡主童嘯寒啊!」女說書人薛霞飛哼聲道,顯然對這號人物很感冒。「兩人對招,瞬間刀光劍影,鏗鏗鏘鏘!轉眼間,兩人已對上數百招──」

  「數百招?會不會太誇張了?」這是老嫗第二次發問。

  「一點都不誇張。」薛霞飛信誓旦旦,眉飛色舞地續道:「數百招後,大魔頭畢竟年紀大了,正所謂拳怕少壯,女俠愈打是愈順手,在第四百一十六招時,成功奪下大魔頭手中的龍嘯劍,蓮足踩上大魔頭後背,仰天長笑三大聲,哇哈哈!」雙手叉腰,增加氣勢。

  「你確定?」老嫗第三次提出質疑,不待她回答,心中早有底。「我看是不出十招就給對方打趴在地上哀聲求饒了吧。」

  「呃……」薛霞飛蜜頰迅速燒紅,面露愧色。

  「實不相瞞,只有三招。」旁觀者清,沈宜蒼坦言告知。「我才聽見三聲劍擊聲響,就看見霞飛被童堡主制住,無法動彈。」

  「啊,你怎麼可以說出來!啊啊!」這麼丟人的事,他竟然洩她的底!「我沒臉見人了啦,都是你害的,嗚嗚……」猛一跺腳,薛霞飛跳上沈宜蒼大腿,將臉埋進他胸懷,沒臉見人。

  「龍嘯劍法獨步江湖,放眼武林,能敵得過的少之又少,三招戰敗,不是你功夫不濟,而是對方太強。」老嫗開口道。

  「你以為這種話能安慰我嗎?」沈宜蒼胸前傳出薛霞飛悶悶的聲音。

  「我不是安慰你,只是就事論事。」老嫗瞄去一眼。她實在太瞭解霞飛了,她根本不需要安慰。「對了,你有把話轉告給那個持有龍嘯劍的童堡主嗎?」

  「當然有。」薛霞飛在沈宜蒼懷中挪動身子坐正。「用不著我提,童嘯寒自己就先問了一大堆問題,可惜我有聽沒有懂。不過,你早些時候交代大家若遇上持有龍嘯劍的人務必要轉告的話,我可是一五一十全說了,他可以作證。」幾句話又把所有責任推到沈宜蒼身上,也不管他是否清楚事情始末。

  相處數月,她已經很習慣把事情全推給不諳武功的心上人。

  「沈公子?」老嫗視線轉向沈宜蒼。

  「霞飛的確向童堡主說了句話。」雖然他不認為那句話有什麼重要性。「欲尋人,先解宿怨,再找『找』。」

  而童嘯寒聽了之後的反應,和他當初聽見八皇子說的話時一樣,當她在戲弄他,大動肝火,揚言要殺了她以消氣,直到聽他解釋此「找」非彼「找」,才平息火氣,放她一馬。

  老嫗點點頭,另起新話題:「既然你們已經回來,就表示找到羊脂白玉了?」

  「嘿嘿嘿,得來全不用工夫。」薛霞飛又亂用成語。

  「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沈宜蒼糾正,旋即簡短道出童嘯寒轉贈羊脂白玉的經過,「一開始童堡主並沒有贈玉的打算,直到霞飛說出那句話,童堡主才將羊脂白玉轉送予我。」

  他非武林人,不懂江湖事,不知道霞飛看見那龍嘯劍為何會如此驚訝,當然,他更不明白童嘯寒為何在霞飛認出龍嘯劍後,不由分說便拔劍相向。

  太多不解的謎,讓他對於「找」這個組織、對於眼前的老嫗,不由得起了疑心,回程的路上有好幾次追問薛霞飛,可惜她平常停不下來的嘴,一提到這事就緊得像蚌殼,顯而易見的,「找」並不單純。

  「沈公子非江湖人,能不沾事就別自找麻煩。」老嫗低啞的嗓音忽起,似是明白他心中所想。

  「在下也算半個江湖人。」沈宜蒼的目光落定坐在他腿上的俏佳人,嘴角泛著笑意。她真是賴他賴習慣了。

  老嫗懶懶挑眉,並未吭聲,倒是薛霞飛好奇地開口了──

  「人一個就是一個,兩個就是兩個,哪來的半個?」

  「有了你這位西安俠女,我還能不跟江湖扯上關係嗎?」

  圓臉登時紅透,軟軟地偎進他懷裡。「那麼,因為我有一半的江湖味給了你,所以我也只能算是半個江湖人囉?」

  很奇怪的推論,但沈宜蒼不忍讓她失望,點了頭。

  「那……你一半、我一半,我們要在一起才算完整對不對?不能分開對不對?如果分開,就不完整了是吧?」她情意盈盈的瞳眸若有所盼地凝視他。

  呵,敢情這鬼靈精在跟他索討承諾?沈宜蒼沒想到她也會有這麼細膩的姑娘家心思,一時不知要如何回答。

  「你……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你不是這麼想的嗎?」

  尋到羊脂白玉,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情沒錯,但她同時也想到這意味著她已經辦完差使,之後就是原路將他送回南京,收取酬金回西安。

  一想到這兒,她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好幾次想偷偷打碎那礙眼的羊脂白玉。

  如果可以,她情願找一輩子的玉石,也不想和他分開。

  「我不說話,你不會就當我已經默認了啊?」沈宜蒼戳戳她的嫩頰。

  「哈哈哈……」一旁,見兩人眉來眼去、談情說愛好不熱絡的老嫗突然大笑,聲音一反先前的蒼老沙啞,清脆得不可思議。

  沈宜蒼嚇了一跳,轉頭看向老嫗。

  「咳咳……」老嫗接連咳嗽幾聲,嗓音又恢復低啞粗嗄。「你們就在逸竹軒多休息幾天,我就不打擾你們談情說愛了。」

  太詭異了。沈宜蒼欲攔住對方問個清楚,卻被執拗的薛霞飛阻止了。

  「不行不行,這事不能我說了算,我要聽你親口說。」

  「霞飛,你不覺得那位老人家有點奇怪──」

  「奇怪的是你!你……你對我到底有什麼打算?」

  他真的對她有心嗎?

  每當拿這問題問自己的時候,那種想了半天還是找不到答案的空茫感,每每教她心慌意亂。

  「霞飛?」沈宜蒼終於發現佳人神色有異。

  「回來的這一路上……」薛霞飛一雙小手不自覺地抓緊他衣袖猛絞,透露出積累多時的不安。「你都沒提過以後的事。我們──就是你跟我──我們之後會怎麼樣?你……我一點都不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一切等回南京再說。」

  算算時間,回程因為可以利用黃河船運,順流東行,到淮陰縣後可轉縱向運河南下直抵南京城,這趟路並不會花上太多時間。

  等回家奉上羊脂白玉後,就是他跟她的事了。

  這趟出遠門,讓他深覺讀萬卷書並不夠,行萬里路的念頭早在心中醞釀許久,他想遊山玩水,徜徉於天地之間。

  當然,前提是必須有她隨行。

  五湖四海、奇山峻嶺,若少了她的陪伴,任憑美景當前,也沒有任何意義。

  「我知道了。」薛霞飛落寞地說,沉默了下來。

  他果然沒把她放在心裡,等回到南京,恢復他風流倜儻的沈家三公子身份後,他一定會像她以前見過的那些個公子哥兒,開始往花樓酒館跑,忘記這世上還有她薛霞飛這麼一號人物。

  「霞飛?」手背感覺到濕意,沈宜蒼垂眸,赫然驚見她雙頰沾淚,訝然輕問:「怎麼哭了?」

  「我、我……嗚!哇哇──」他都明示加暗示說不要她了,她能不哭嗎?!

  面對她莫名其妙的痛哭失聲,沈宜蒼連忙安撫,心急之下,完全忘了追問老嫗的身份以解心中疑惑。

  眼前,安撫懷中的淚人兒才是首要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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